《静影沉璧》郭紫嫣

7、大帅失忆

　　非止一日，三人风餐露宿吃尽辛苦，终于快到大唐的地界了，故国已在望，三人倍感激动。三人决定就坐在路旁的青石上歇歇脚，一鼓作气，天黑之前赶进城去。

　　忽听一声怪响，有一物从身后飞来，郭子仪行伍日久，反应十分敏捷，将头一侧，一支响箭“铮”得一声订在身旁的树干上。没等狄松把“响马”二字叫出口，就听得一阵杂乱的人声，从路旁的半山坡上冲下来一群人，手中挥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菜刀，有砍刀，有斧头，还有叉鱼的钢叉，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这突发情况，郭子仪处乱不惊，心头隐隐掳过极为熟悉的感觉，好象对阵千军万马，已是家常便饭一般。他站起身来，将狄松夫妻护在身后，用手一指几乎要冲到面前的一个中年大汉道：“呔！你等意欲何为！”这中年汉子愣是被他这气势镇住了，收住脚步，愣了愣神：“呸！老子是来劫道的！留下银钱饶尔等不死！”

　　郭子仪抿唇一笑：“留下银钱？大爷都快不记得银钱长成啥样了，哪有银钱给你？我三人只有充饥的鱼干三五枚，列位要不？”中年汉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看他三人穿着，倒也真象穷苦人，口气微微一变：“算了，你等走吧！”说着挥挥手就要放行，只见一个小喽罗急匆匆的跑过来，在中年汉子耳边低语数句，中年汉子面色一变高声问道：“喂，我说这位壮士，你姓什么？”郭子仪闻言不知他是何意，也不愿说假话，因此道：“我此前受伤昏迷日久，醒来后失去记忆，所以并不知晓自已姓甚名谁。”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那就请壮士到我家山寨走一趟，让我家大哥认认你再走。”郭子仪一听他这话说的有些不讲道理，心中本就急着赶路，却又来个捣乱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把火气按了又按，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我等三人急着赶路，天黑之前赶不回去，如若城门关了，我们就只好露宿荒野了，肯请好汉行个方便。”那中年汉子也不是好相于的角色，把头一摇：“既然我家大哥发话，老子就不敢不听，三位还是随我们走一趟，也免得弟兄们动手，伤了几位。”郭子仪看了看天色，剑眉一挑，对狄松夫妻说道：“我们走！看他们谁能拦得住。”说着一手一个扯起二人就走。中年壮汉大吼一声，把菜刀挥舞的“呜呜”响，朝郭子仪头上砍来，郭子仪头一低，将云娘狄松二人，一拉一推，推到在三步以外，菜刀贴着郭子仪的身子就砍了下去。郭子仪恼他狠毒，不容他收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暗一较劲，只听不壮汉杀猪般的惨叫起来，菜刀落下，不容菜刀落地，郭子仪脚尖一挑，把菜刀握到手中，在他头上来回蹭了这么几下，郭子仪道：“你等落草我等落难，都情非得以，你却如此狠毒，今日让你尝尝大爷的手段！”那壮汉哭叫道：“好汉爷饶命啊！”郭子仪本就没有杀他的心思，不过是想吓吓他，这时听到远远有人喊道：“好汉爷，刀下留人”这声音耳熟的让郭子仪心中一惊，不由停下手来，那壮汉趁机脱身，留下几绺头发，飞快的逃回山去，郭子仪闻声抬头，和山上下来的这个人打了一个照面。山上这个人一看清郭子仪的面容，猛然怔住，双行泪水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郭子仪面前，扑通一跪，叫了一声：“大帅！”就泣不成声。他这一哭一跪，郭子仪当时就怔住了：“……你，你叫我什么？”李抱玉见他神情不象作假，心中又惊又痛，慢慢站起身来，也不说话，拉起郭子仪的双手，查看他的双腕，只见双腕内侧果然有两道刚刚愈合的伤口，李抱玉刚刚抹干的泪水“刷”得一下，就又下来了。他回头吩咐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年青人“二林，快去禀告李先生，就说寻到大帅了！”

　　郭子仪只问了一句话：“你肯定我就是你们的大帅？”见李抱玉郑重的点点头，他就剑眉紧锁，一言不发随李抱玉去了山寨。

　　他们还没踏进山寨的大门，就迎上来一个人，儒雅俊秀，一见到郭子仪，走上前就是一个紧紧的拥抱，拍了拍郭子仪的后背喃喃道：“郭兄，真的是你，真好，真好……”说着说着，也呜咽起来。郭子仪见他如此，知道这人与自已定是交情非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身子僵硬的任他抱住，李抱玉在后面轻声道：“先生，大帅他失忆了”李泌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郭子仪，眉还是那双剑眉，目还是那双凤目，只是双目中少了些摄人的英气，多了几分令人心痛的迷茫。李泌乍一听说寻到了郭子仪，那真是惊喜万分，怎么也不会料到，一代名帅会是这番光景，鼻头一酸：“郭兄，我是李泌啊 ，你记不记得？”郭子仪努力从记忆深处想挖出这个名字，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只得遗憾地摇摇头。“郭兄……当真是你回来了？”闻言回头，修眉凤目，轻浅的火焰道纹，虽说那张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却也是极为俊秀，一个名字在郭子仪脑中打了无数个转，却怎么也不能清楚的叫出来，只是下意识的奔前几步，将那人虚弱的身体扶住，在握住他冰冷的双手之时，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金妹妹，你还好吧……”金光脸色本就难看，这话一入耳，倒是挤出分嫣红。李泌没料到郭子仪开口会是这么一句，知他并非故意给金光难看，看来郭子仪的失忆还是有选择性的，金妹妹倒成了他至死未曾相忘之人。他偷眼瞧了瞧金光的尴尬表情，慌忙打圆场：“金兄莫怪，子仪他心智不清，才会说出这样胡话来，待他神智恢复之后，定让他给你好生赔罪，金兄身体还甚虚弱，郎中嘱你尽量少走动，来来，郭兄，快与我一起扶金兄回去休息。”听李泌这么一说，郭子仪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迟迟疑疑道：“你是叫我？”李泌无奈道：“正是，快送金兄回屋歇着。”那句莫名其妙的“金妹妹”三个字，出口之后，郭子仪又陷入无比的茫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