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郭紫嫣

5、李泌计逃

　　五日后，泽当坝。

　　群山如玉龙横卧在天地交接之处，山顶雾气蒸腾，如同仙宫云境。

　　李泌却无心欣赏，他一连数日沿吉曲去寻郭子仪踪迹都未果，而郭子仪的本命星虽然灰暗但并没有坠落。

　　“看情形郭兄该是被人救了。”李泌把草料添好，去河边洗了下手，回到了他和金光的下榻处——藏民的柴房。

　　那日金光被流水冲到岸上，本来就受伤的肺泡被挤得内出血，高烧不断，一直就没醒过来。

　　李泌找了户人家安置金光，但藏民十分排外，李泌答应晚上帮他们照看牦牛和家畜，这几日正值野狼觅食之际，他们看李泌露的几手功夫不错，这才答应把柴房借了一角给二人安置了铺盖。

　　昏黄的油灯下，李泌端着药扶起金光，金光迷迷糊糊的只觉眼前有个人影，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郭兄还好么。”

　　李泌正要安慰他宽心，就听外面人声攒动，就听有人朗声道：“杀了我护教神蟒的人出来。“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犹如在耳边响起，李泌一听：“不好，来了扎手的点子了。“

　　李泌拔出明泉，跃到屋顶上，就见下面来了数百人马，为首的是几个喇嘛。这几个喇嘛不似其他藏人般黝黑，容貌白皙，似长年不见阳光所至，李泌才一出现，他们的目光就看到屋顶。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受皮肉之苦。”其中最年长呃喇嘛双手合十道。

　　李泌只觉好笑，问道：“那我投降了，你们又如何待我。”

　　那喇嘛答道：“护教神蟒再有一百年就可以化身成龙了，你把它杀了，自然是替他承受业障了。”

　　“什么业障？”李泌问道。

　　“在雪域冰川中守护千年雪莲，我们会把你锁在雪山之上的。”喇嘛平静的道。

　　“我若不肯呢？”李泌扬眉道。

　　“那你看那边。”喇嘛一指柴房处，收留李泌的那家人已经把金光从被褥中架了出来。

　　“大人，人给你带来了。”这些人说着吐蕃语，一名武士上前，把金光一把拎上马，取出藏刀，在金光脖子上一压，几滴血珠从刀锋旁渗了出来。

　　“住手！”李泌收剑，跃下屋檐，“我跟你们走。”

　　喇嘛一招手，有人上前把他用牛筋他捆严了，扔到一匹空着的马上。

　　“走！”那个军官扔了几枚银币给那户人家，掉马撤回。

　　李泌从小受人敬仰，何时受过这份气，被人捆得跟粽子似的，头朝地一路吃灰，浑身被颠地都快散架了。

　　“咳咳……”被架在马上的金光呕出一缕紫血，扑簌簌溅落在尘土中。

　　那武士一把拽起金光，将他翻转过来一看，只见这俘虏颜色如雪，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太阳尊者，这人快不行了，带回去有什么用。”

　　太阳尊者就是这几位喇嘛的首领，年纪最长，他道：“太子，我们出家人自有好生之德，既然他病入膏肓，到时擒到那郭子仪，挖心祭祀之后，就送他与好友于地宫团聚吧。”

　　“子仪，子仪还没有事……”濒临于死寂的金光，听到这句心中一喜，他随即又想到自己除魔的重任：“金光，你不能死，你还要应对天魔冲七煞的人间灾劫，不能死在这……”

　　吐蕃太子道：“既然要将这二人做诱饵，那也不能让这二人死得太快了，我们先歇会吃点东西吧。”

　　“好吧。”太阳尊者应道。

　　篝火上架着一些野味，旁边一只陶罐，烧了一些水。高原地带烧粥都只能半生的，这些人喝着半开的水，啃着青稞饼子，李泌哼哼道：“我也很饿。”

　　有人过来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唔……”李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吐蕃人尚武，那太子胁迫受伤的金光作人质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他听说李泌以一敌众，就连红教的护教神蟒都被他杀了，心里不由赞道：“英雄！”

　　他对下属吩咐道：“把这二人搬下来烤烤火，给点水喝。”

　　被火光的温暖一激，金光动了动手脚，李泌见他眼皮下眼珠转了转，想传音问问他情形，可周围高手环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泌看了看四周，那太子在火堆边用刀削着兔肉，喝着酒。李泌挪着身子凑了过去：“喂，这酒连个香气都没有，啥玩意啊。”

　　太子看看他道：“这是吐蕃最好的青稞酒了。”

　　他们两一问一答都说的吐蕃话，因为几个喇嘛也不觉得有异。

　　李泌眉毛一挑：“比我衡山里的猴儿酿的差远了。不过这猴儿贼精，都是藏在高山深处的洞穴里，每次去取都要给猴儿一坛野生花蜜才可以换得。”

　　太子听得馋了，道：“真有这么好喝。”

　　李泌一笑：“我形容得还不够。”他这一笑，笑中竟带着一丝杀气，太子本能一惊，抽出藏刀，但已经晚了，李泌一手扣住他天灵，一手迅速封了他穴道。

　　原来李泌施展缩骨功，这手脚都已从绳索中挣脱，他借着太子遮住旁人视线，一击命中，把这吐蕃重要人物钳制在手中。

　　“放开太子！”几位红教尊者长身而立，慢慢围了上来。

　　李泌用吐蕃话道：“我自然会放了太子的，不过你们照我说的做。不然的话……”他学着太子怎么用金光威胁他的姿态，取下太子手中的藏刀压在他脖子上，刀锋下立时冒出血珠。

　　现任吐蕃王只有这一位王储，切不能断了根，几位尊者断不能拿太子的命冒险，忙道：“先生，你要怎样。”

　　“一，你们留下太子的马和太阳尊者的马，其余的都给我杀了。快点！”李泌剑眉一挑，命令道，手中藏刀压得更紧了。

　　这些士兵不敢违抗，瞬间马嘶声不绝。

　　“第二，你们把衣服都给我脱了，扔到火里，听见没有！”李泌又喝道。

　　“这……”一干人等互相看看，却没有动手。

　　“快点！我可没那耐心。”李泌手一划，太子只觉得脖颈一寒，其余人哪敢看啊，瞬间宽衣解带扔进火堆，脱得光溜溜的在地上蹦跶取暖。

　　“把他给我放到马上去。”李泌示意他们把金光扶上马。

　　等金光上马后，李泌抱着太子纵身上马，居然还用的是公主抱，太子恨得直想咬死李泌啊。

　　李泌牵着驮着金光的马，一手搂着太子得意的抖着缰绳上路了。

　　看着李泌走远，这群人才敢从火堆里扒出差不多烧烂的衣服。

　　金光唇边感到一丝温暖的水汽，他就着碗喝了几口，悠悠转醒，只见一高鼻深目，皮肤黝黑的青年端着碗，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

　　“这是……”金光不认识这人。

　　“金兄，你可算醒了。”李泌扶起金光。

　　“他是……”金光看看那陌生的青年。

　　“吐蕃太子赤松德赞。”李泌道，又一转头吩咐道，“太子，去整点吃食了。”

　　赤松德赞瞪了李泌一眼，但还是去了。

　　金光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泌把怎么俘获吐蕃太子，他们怎么脱险的事说了，金光仍是不解，纵使吐蕃太子做了李泌的俘虏，也没有理由在任其行动自由的情况下还任劳任怨的甘心被奴役啊。

　　李泌一笑：“我给他吃了颗蘑菇松子粉捏的丹丸，说是毒药。”

　　金光闻言不禁一笑，道：“你逮了这太子拿去做人质啊。”

　　李泌摇头：“等找到了郭子仪，就把他放了，待让他看尽大唐风光，远胜于吐蕃之后，只怕起了掠夺之心就不好了；而且我们又不能把他杀了，万一这时吐蕃兴兵，内外交加，大唐可真就完了。”

　　金光心中暗叹难怪袁天罡把国师之位传给自己，却不传给徒弟李泌，他当时不明白，而今才知以李泌的能力居国师这样的散官之位是屈才了，他乃张良在世，问鼎朝堂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