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孟春秋

10、第10章

　　但是看吴非攒得厚厚的毛笔字贴湘湘就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了。早早的都被大人送去学过书法，横竖撇捺点折钩提，湘湘把小白云整理成一点点扭折的形状，蘸着墨汁像盖印一样摁出一个一个很漂亮的小水滴“点”，鹏鹏看了也兴高采烈依样画葫芦，叫书法老师哭笑不得。同样是初学，老人家对吴非的期望就很高，有耐性，有驾驭力，运笔厚重饱满，笔锋沉稳柔韧，是块练书法的好材料。
　　湘湘只知道吴非毛笔字写得很好，但是究竟好到什么程度湘湘并不清楚。学校里老师布置的毛笔字作业，湘湘能把墨汁写到脸上去。
　　吴非拿毛巾给湘湘擦脸，叹气：
　　“不要写了，我来帮你弄。反正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照着你的字写老师也不会知道。”
　　湘湘如释重负。湘湘的表姐也写得一手好字，但每次表姐看到湘湘把墨汁弄到桌上，都会皱着眉头嗔怪“弄这么脏一会儿怎么收拾啊”，那种带点优雅和优越的挑剔让湘湘总觉得很不自在。有吴非帮忙，就再不用担心在表姐面前被迫展示自己写毛笔字的笨拙。
　　这种笨拙在一段时间很难克服，好比是数学课上同时跟何飞扬被抽到黑板前做题，何飞扬三五笔漂亮的解完折回自己座位坐下很久了，湘湘还捏着手里的粉笔呆立在黑板前脑袋里一片空白。何飞扬就曾经半取笑半玩笑地问湘湘，怎么样，要不要做交易，我帮你做数学，你来帮我写作文？
　　才、才不要！湘湘大窘，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何飞扬眼睛一转：
　　“觉得不划算吗？要不，我帮你做数学，你只要不给我丽姨打小报告就行。”
　　“我才没有打小报告！”湘湘恨不得扑上去抓掉何飞扬脸上可恶的表情，“你乱说！”
　　班里的同学大都知道湘湘和卢蓝有亲戚关系，但没什么人知道湘湘跟何飞扬也“有关系”。何飞扬就像他的名字，飞扬佻达，父母又在外地工作，爷爷奶奶管不住，老师也降不了，只对小姨勉强还听些话，不至于天天旷课逃学打游戏。丽姨和妈妈是很要好的朋友，总会跟湘湘提到何飞扬：“……如果他在学校里捣蛋，或者又旷课什么的，你来告诉我——你那个同学，不管不行！”
　　但每次丽姨问起，湘湘都会尽量找些太平事情来说，绝口不提何飞扬不好。偏偏何飞扬还要拿这事来嘲笑捉弄，湘湘觉得又生气，又冤枉。
　　“明明是他有小辫子捏在你手里，” 吴非不太理解湘湘怎么会这么被动，“讲好讲坏都看你，完全可以压住他的。”
　　可是，湘湘就是没有办法去做……那种打小报告的事情。
　　更何况，就像面对表姐漂亮的毛笔字和优雅的嗔怪湘湘会变得笨笨的一样，面对数学成绩呱呱叫的何飞扬，湘湘也会有一种摆在太阳底下口服心服的无力感。虽然不是旷课就是迟到，衣服书包也总是松松垮垮吊儿郎当，但何飞扬就是可以把奥数题也做得像吃棒棒糖一样轻松简单，叫老师又爱又恨。
　　这几乎是湘湘永远也做不到的。
　　有时候湘湘也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丽姨，说不定在丽姨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何飞扬满嘴谎话的同伙吧？
　　好在鹏鹏安慰湘湘说，没关系，要是真的背后告了别人的状，那才是叛徒呢。
　　贴心小豆瓣鹏鹏也在西街小学念五年制，比湘湘低一级，时不时还会跑去湘湘的教室找人，湘湘的同学都知道这个唇红齿白的小男生是湘湘的“弟弟”，何飞扬自然也不例外。
　　很久以后湘湘才知道，到四年级的时候，何飞扬已经和鹏鹏慢慢混成熟人了。
　　男生的事情，就是这样咯。后来被湘湘追问不过，已经念大二的鹏鹏笑着摸摸鼻子。“那时觉得他好有个性，不像我们这样的乖乖牌，有点又佩服又向往的感觉……”看湘湘脸色不对，连忙补充，“不过我安慰你说不做叛徒什么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啊，绝对不是帮着他……区阿姨！湘姐姐无缘无故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