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孚木

4、章三

　　傍晚起风，马匹奔行起来风刀割面，二人便各自掩了头脸加紧赶路，不再交谈。
　　胡斐几次侧目身旁的青衣公子，劲风撕扯着，他墨发肆起，却丝毫无凌乱狼狈之态，反而更彰洒意自在之神韵。
　　如果可以，自是万般不愿与他分离的，哪怕只是暂别。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朝廷的走狗已然嗅到踪迹……自己血战身死无碍，只是要牵累到他丝毫，却万万不可！
　　陶醉随了那人由疾驰，慢跑，到缓行，镇上的灯火点点晕黄已然可见，那人更几近是勒马原地打转，陶醉觉着有趣，淡淡笑着，静候他开口。
　　“他们……不是普通的马贼强盗，是‘特、地、’给我送来的银票马匹……抛饵牵线。实不相瞒，我乃朝廷通缉要犯，”胡斐驱马挨近，“我这样江湖上行走的，过惯了刀锋剑影的日子，却不能连累了陶兄。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待我解决了此间的事，再来寻陶兄偿报恩情！就此……别过！”
　　胡斐打马先行，手紧握缰绳，身直眼正，心下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回望！”

　　陶醉定定看着他疾驰而去，不曾回望。
　　很多很多年前，那人也是在自己的凝视下，魂归魄离，不再回转。
　　寻道之路漫且杳，一直走，一直走。仙山灵境静悟，竟不比尘世苦行宁神泊心。
　　陶醉微微一笑，亦拍马入镇。

　　镇子虽不算大，然占据商旅来往的咽喉要道，夜间竟也繁华热闹。胡斐要了镇上最大的客栈上等房，点了全席，坐定窗前。窗下夜市熙攘，灯明烛晃，纷杂了月华的皎洁。
　　突然开始厌烦起如此闹腾的周遭。胡斐忘记了，自己一直是喜欢热闹的。
　　“小二，我先回房，麻烦把吃食给我端房里来。”
　　穿过后院回廊，几个迂折，外间的喧嚣渐轻远。院中庭阁精巧，琉璃瓦上积雪未消，淡散着月华的柔白。胡斐跃上屋顶，仰面而躺，幽空皓月，分明皎且明，却怎么也看不明那月中淡影。那青衣公子，分明真实可触，对自己也温语笑颜……
　　这中空之月，皎洁，却有淡影暗嵌；明亮，却是没有半丝温热。
　　风扬，碎雪肆起拍打头脸，甚凉。
　　胡斐爬将起来，那月轮仿佛离自己更近了些许。
　　风止，落雪擦抚寒凉生热，回暖。
　　心境澄明，豁然了悟。
　　胡斐扬起唇，拍拍胸口的一叠银票，“喜欢跟，你们就尽管跟，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早些了结，小爷我才好去寻他！”

　　店中小二手脚倒也利索，一会儿工夫竟已摆好吃食。
　　看那屋中正厅大桌上，满满排了一桌，碟碟精致，盘盘奇巧。这整日折腾，适才心结既解，腹中饥饿难耐。胡斐忙盛了汤，热度竟也恰可入口。汤汁爽嫩鲜美，流入腹中似有一线不断，暖融柔滑，香气萦舌不散，一时竟尝不出是些什么食材所熬制。
　　再夹起这酱香牛肉，片片薄如翼，亮若锦。胡斐一直以为，酱香牛肉就该是厚片大块，再配上一斤劲道的白酒，那才叫过瘾！待得这被他嗤以为店家小气的牛肉入口，始知二十几载吃过的，那都不是酱香牛肉！胡斐虽不识菜，酒却是略知一二。此牛肉以茅春酒腌制入味，酒之醇厚、肉之鲜香糅合，祛除了酒之辛辣、肉之肥腻，更有不知是何配方的调味上品辅助，恰到好处地诱出了牛肉特有的浓郁口感……
　　这样的菜肴，真的只要一两银子？……
　　身后脚步声渐近……停滞。
　　“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