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同人〗彼岸之星》鹿鹿的小号

8、第八章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夜。只是……我真的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么？

　　在莱戈拉斯暂时离开我，继续他的旅程之前，他留给我一句话：“等我回来，格洛芬德尔。”

　　等我回来……多么简单容易的一句誓言，我并非没有能力去实践，只是我害怕的是也许当我再次见到那张快乐美丽的脸庞时，却不得不与他说再见。

　　这是整个中土自由种族生死存亡的决定一刻，埃尔隆德的先见之明果然应验，索隆尽管将他更多的视线都锁定在令他愤怒不已的人类最后一个自由王国——刚铎的身上，却也不会放过自己痛恨的宿敌——因为各种原因仍然滞留在中土大陆上的精灵们。一小部分艾尔达选择了西渡，更多的精灵却选择了留下，其中大部分是从来不曾渴望过大海和西方的亚维瑞，却也不乏坚定的艾尔达的存在。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而我的理由看上去又是那样不同。

　　过去我以为，只有遗忘，才是对抗伤痛的最好方式。那是因为我从未想过，我竟可以在这段绝望之路的尽头遇见他，收获一段如此真挚的爱情。

　　我后悔了。在抵抗索隆的邪恶大军的这段黑暗日子中，我在战场上勇敢杀敌，几乎忘记了睡眠和休息——事实上与鲜血和恐惧相比，我更害怕闭上双眼。我害怕见到曼威忧伤而坚定的面孔，我害怕听到他温柔却残忍的话语。

　　伊露维塔给予首生儿女的礼物，究竟是恩赐还是残忍？如果勇敢的格洛芬德尔注定在对抗炎魔、保卫家园的那一刻死去，那么这个名字将留芳永世，名字的主人却会去到另一处宁静之地开始无人能够预料的新生活。可是精灵注定无法真的死去，在曼多斯的神殿等待了片刻，依旧回归到无法改变的过去的命运之中。我渴望忘记那些伤痛，却怎么也忘不了，因为我根本不曾真的死去，在我体内的仍然是那个衰老悲伤的灵魂。

　　我曾祈求梵拉让我回到中土，他们拒绝了，因为在曼威看来，贡多林早已不复存在，回到这片面目全非的故地只会让我无法挽回的悲伤徒增几分。于是我转而祈求梵拉让我忘掉那些痛苦的旧日记忆，然而梵拉很公平，若想得到回报必先付出，当彼岸的中土大陆受到旧日阴影的威胁，梵拉决定派出一部分人协助中土的自由民抗击邪恶时，我第一个挺身而出。

　　“这是你选择的路，格洛芬德尔，”曼威的嗓音此刻回响，俨然成为分分秒秒都折磨啃噬我的痛苦，“你将乘船东渡而去，履行你所发下的对抗邪恶的誓言，你或许会跟随中土世界一起沦陷，但若阴影终有消散的一天，你将带着胜利的喜讯折返，届时你便会得到你所期盼的一切：让身后的所有旧日记忆都沉进大海，如一个新生命那样开始新的生活。”

　　我与梵拉的誓约如此清楚明白，我将丢掉所有旧日的记忆，当然也包括在中土大陆所经历的一切。我该怎样向莱戈拉斯解释，我那全心全意依赖我、信任我、爱慕我的小王子，我那天真快乐的年轻爱人，我生命中的全部挚爱——当他踏上胜利的归途时，便是失去我的那一刻的到来？

　　我苦苦强撑着的身体，终于还是在一场与半兽人的恶战中倒下了。埃尔隆德为我医治的时候我一直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我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却又不停梦到我与莱戈拉斯分别前的那一夜。

　　在梦里那些片段不断重现，一次又一次，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宣示着对他的占有，然而透过他纯洁美丽的脸庞，我仿佛直接看到了曼威，然后我的心不断地对他吼叫，反抗着他的权威。

　　我想要留下来，我要为了莱戈拉斯而留下来！

　　“你的再次背叛只会将厄运也带给你所爱的人。”

　　当我醒来的时候眼角已湿，而那句无情的话语却清晰地回响在耳旁。

　　第三纪3019年的三月，黑魁首索隆终于迎来了他的厄运，随着至尊魔戒的彻底毁灭，笼罩在中土人民心中数千年的巨大阴影终于消散。新的纪元即将到来，新的一页即将展开，却并非属于格洛芬德尔的。

　　由于先前我所受的伤太过严重，所以一些清剿半兽人的善后事务我并没有参与。躺在病床上，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惦记那个年轻的孩子。经历了这艰苦而漫长的一役，他或许会更加成熟威武，眼中的光泽却依旧清澈明亮吧。

　　当最后的骚乱也平息之后已是夏日，我随着护送阿尔温的队伍一起来到了白城。我的伤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那道逐渐变淡的伤疤却日复一日地提醒着我，是时候实现对梵拉许下的诺言了——当我亲眼见证了埃勒萨王为中土带来新希望后，当我跟所有朋友们相处完这最后一刻后，当我，当我……

　　我真的要跟莱戈拉斯说再见吗？我真的忍心跟他说再见吗？

　　在白城安顿下来后，我并没有见到意料中的小王子，倒是慷慨有礼的埃勒萨王解答了我的疑惑：“莱戈拉斯这几天一直待在伊锡利恩，他托我留意阁下的到来，并告知与你他将一直在那里等候阁下。”

　　伊锡利恩……当我踏上它的土地时，抬头所见仿佛整座森林里都是那纯洁无暇的笑脸。这片南方的净土尽管常年处在莫多阴影的威胁下，却仍旧如此美丽可爱，如同仙境一般令人向往。我找不到比这更适合莱戈拉斯流连的土地了——他们都不曾受到邪恶的侵扰，他们都充满着美丽的希望，他们的心都不该沾染悲伤。

　　在那绝美的落日之窗海奈什埃努之处，我寻到了那个纤细柔美的身影。他站在高处，面对着瀑布，在听到身后的异动时立刻转身，几乎在同时笑容也绽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格洛芬德尔，你终于来啦。”他笑得温柔甜美，却又随意活泼，仿佛我们之前根本未曾分别过。

　　绚烂的落日映射着他身后层层飞迭的水帘，升起色彩斑斓的醉人氤氲，我向他走去，宛若走进梦境。如果这个美梦可以永远不用醒来就好了。

　　“格洛芬德尔！”最后两步的距离以他主动跳过来而终结，他仍然微笑着，双眼却流露出忧虑，“我听说你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我没事。”我微笑着用手抚过那张几乎不曾改变过的光洁脸庞。

　　“鼎鼎有名的金花大人竟然没能保护好自己，真差劲呢，”他一如既往地撅起小嘴，双手揽住我的脖颈，“不过我可是恪守诺言，有好好保护自己哦，怎么样，你要不要亲自检查看看？”

　　他说着调皮地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衣领处，我却再也没有办法抑制所有情感，双臂用力地收紧，将他牢牢地箍在了我的怀里。我将脸埋在他的金发间，贪婪般地嗅着这股熟悉的甜美气息——我怎么舍得与它分离？

　　“哇，格洛芬德尔，好痛好痛，放开我啦！”

　　印象中这孩子还是第一次抱怨我的拥抱，我疑惑地放开了他，看着那张憋红的小脸转而又露出真挚的笑容。

　　“咯得我好痛……”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伸进衣领，拽出了一根精巧的银链——以及链条顶端那块闪闪发光的银叶宝石。

　　“你一直将它戴在身上？”我凝视着躺在他纤细手指中的宝石，若干年前，当我将这份最珍贵的礼物送与他时，从未想过我们最后的结局竟会是……

　　“最近才戴的，”年轻精灵快活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战争结束后，我写信给Ada请他派人将我的王冠送来，因为不久后便是阿拉贡加冕的大日子嘛……谁知道王冠在途中被不小心弄坏，不过好在宝石完好无损，从那天起我便将它戴在颈间。我更喜欢这种感觉，格洛芬德尔，因为，它离我的心是如此之近……”

　　他轻轻执起我的手，握着宝石一同放在了他的胸前——那里，他的心跳如歌一般绽放。

　　“我爱你，格洛芬德尔。曾经你说我不懂爱情，可我已经长大了，我用我的能力保护了我想要守护的人。”

　　在他的双唇凑过来之时我却温柔地捧住了他的面颊，令他前倾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他没有困惑，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他竟如此信任我。

　　“莱戈拉斯，我问你，”我努力微笑着，树立起一道保护的屏障来隔绝我的伤痛会给他造成的伤害，“如果有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西渡而去，你会如何选择？”

　　他笑了，他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然而他在回答我的时候双眼中的神色却无比坚定。

　　“那么从现在开始，绿叶王子便听到了来自大海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