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同人〗彼岸之星》鹿鹿的小号

4、第四章

　　那些年里，从四面八方涌出的半兽人的数量之多，几乎占据了雾山的每一个角落，彻底阻断了联系瑞文戴尔与幽暗密林的通道。黑暗力量总是比我们预料中的膨胀得更快，对此我并未惊奇也未恐慌。

　　毕竟，我从维林诺返回中土大陆的目的就是为了对抗这些黑暗力量，这是我跟梵拉早已订立好的誓约。

　　那些昏暗无光的岁月里，就连灰袍巫师米斯兰迪尔和北方的游侠也加入到我们之中，协助我们共同抵御那股阴影的继续扩张。

　　最后我们总算取得了胜利，却离那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而那早已完成的木头小弓，也在暗处沉寂了同样久的时光。

　　当我带领军队将剩下的半兽人尽数赶出雾山后，我甚至还来不及脱下戎装，便立即启程前往幽暗密林。在半兽人肆掠的日子里，我们与幽暗密林完全失去了联络，埃尔隆德十分担心密林的近况，尽管瑟兰迪尔并非算是我们的盟友，但在黑暗年代里中土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面临同一个敌人，这是不同族类之间的最密切联系。

　　而我自己也惦记了记忆中的那张笑脸了太久，对我而言莱戈拉斯这个名字早已有了特殊的含义。

　　我的人马刚刚靠近森林王国的边缘，一小拨森林精灵便忽然从茂密的林中出现在我们眼前，他们全都手持精美的大弓，身披褐色的斗篷。

　　我赶紧从马背上跃下，冲这些森林战士友好致意。

　　一个身形特别纤细的精灵走上前来，他跟其他同伴一样，都用兜帽遮住了脸颊。

　　“国王陛下已经得知了你的到来，格洛芬德尔大人，除了你以外，你手下的马匹和武器都要交给我们保管。”

　　故作深沉的嗓音里却掩盖不了年轻的青涩与紧张，以及，一些哪怕无情岁月也无法改变的初衷本质——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我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后我清楚地瞥见了，在那兜帽底下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

　　“莱戈拉斯！”我轻轻叹道，急切地上前。

　　然而就在我探出的手快要落到他的手臂上时，他却灵巧而迅捷地躲开了——轻轻扬开的手落到了兜帽上，顺势掀开那遮蔽物，一头灿烂的金发顿时流泻而出，昏暗的密林似乎也明亮起来。

　　在二十年未曾相见的时光里，我也曾幻想过那个爱撅嘴生气或撒娇的圆脸小精灵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美丽优雅的少年。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我曾以为不论是美好的事物还是黑暗的堕落都不会再让我惊讶感叹，然而当我在密林深处与莱戈拉斯重逢时，活了数千年的格洛芬德尔大人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精灵是天父伊露维塔最钟爱的首生儿女，那么这位年轻的绿叶王子一定是他最偏宠的那一个。那张清丽瘦削的光洁面孔上既能寻到昔日小精灵的天真浪漫，又有伴随着成长而生的灵动与成熟。尽管他此刻还这样年轻，我却由衷相信，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眼中的希望与纯真都不会消耗分毫，对岁月的疲惫和伤感永远不会出现在其中。

　　可是这双如此美丽的蓝眸啊，只匆匆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躲闪般地移开。我的心跟随我的双手一起迅速下沉，在那短暂的对视瞬间中，我并未在他的眼中找到意料中的那种光泽。

　　幽暗密林的精灵们在前方带路，我默默地跟在身后，可以看到莱戈拉斯不时侧身扭头跟身边的同伴有说有笑。停驻在他身上的美与优雅，连森林的浓雾也无法遮掩，他脸上的笑容更是同时拥有了阳光的灿烂与星光的温婉。

　　时间仿佛永远也改变不了他的这种笑容，只是这样的微笑已经不再属于我。

　　当晚，在瑟兰迪尔的王宫里安顿下来后，我根本无法入睡。我拿出了那把准备送给莱戈拉斯的木头小弓，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在之前清剿半兽人的最后一次行动中，我便有预感可以很快就见到他，所以将这把弓也一并带在了身上。

　　可是现在的莱戈拉斯，大概不会在意这样一把沾满了旧日尘埃的弓了吧。他甚至没有在意过我，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别处，似乎早就忘了这个曾经陪伴过他无数年少时光的格洛芬德尔。

　　我拿起小弓，缓缓步入更深更幽静的林中。夜晚的密林，除了低吟的溪水，仿佛只余下了我的叹息。这样不好吗，格洛芬德尔？我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你知道你迟早都会离开他，你根本无法兑现那个承诺，那么由他首先去遗忘不是更好吗？

　　尽管早就知悉我的最终结局，可是一想到那个年轻精灵的冷漠与防备还是令我如此难受。原来，我也还会那么在乎……

　　大概是我想得出神了，当我捕捉到那阵轻柔的脚步声时，直觉告诉我，在我身后的不管是谁，似乎已经跟踪了我很久。

　　我迅速稳定心神，在步入到一片开阔地时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身折返，将躲在树后的那个身影揪了出来。

　　那个身影被我的力量牵扯得撞入我的怀里，短暂的纠缠中，兜帽掉了下来，那头耀眼的金发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莱戈拉斯，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有一些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喜地看着他。

　　他却有些倔强地甩开了我的手，后退了一步，他现在的模样倒有些像那个任性的小精灵了。

　　“我才没有跟着你。”他轻声反驳道，美丽的双眸垂下，落到了我手中的木头小弓上。

　　不论如何，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极大地鼓舞了我，我举起了那把木头小弓，然后轻轻地放进了他的手中。

　　“很多年前应允要送给你的礼物，却直到今天才能亲手交给你，”看着他接过小弓仔细观看着，我有些情不自禁地靠近那个轻盈的身躯，“莱戈拉斯，那时你还那样小，而现在……”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忽然仰起头，大声反驳间双眼里流露出恼怒、不甘、敏感的情绪。他终于肯正视我了，却给予我这样的目光。

　　“莱戈拉斯……”我向他伸出一只手去。

　　他却惶恐地躲开，仿佛我会伤害到他。

　　“晚安，格洛芬德尔大人。”他用不带任何情感的口吻说道，然后快速转身离开。

　　而我的心，再次失落在夜晚的阴霾中。

　　第二天，从王宫里传来了坏消息，国王陛下大发雷霆，因为他唯一的爱子竟然趁着夜色离开，除了自己的弓以外什么也没带走。这些消息是王宫里的侍从告诉我的，而当他说完一切之后，似乎并不能理解涌现在我脸上的急切与忧虑。

　　所有人都说，王子殿下一直不满被国王陛下派遣去执行一些轻松安全的任务，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要想巡逻巨蜘蛛肆掠的边境的想法，可是国王陛下都以他还尚未成年为由拒绝。这次擅自离宫，危险的边境处似乎理所当然被认为是王子殿下的目的地。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当我策马独行时，那张倔强的小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年轻大胆的小王子啊，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想在那一刻，梵拉总算眷顾了我，让我这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第一时间赶去了他的身边。南部边境的森林里，巨蜘蛛遗留下的腥臭恶气几乎随处可闻，很快，就连我身下的马儿也受不了密不透风的林中那浓厚的压抑，不安地嘶叫起来。我只好下马，拔出了腰中的剑，谨慎而坚决地步入到那些更幽暗的秘处。

　　然后就在这时，我在抬头间便看见了躲在树上的那个身影。他隐藏得很好，可我还是瞬时就捕捉到了深色树丛间那细细碎碎的金光。

　　“莱戈拉斯！”慌乱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让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叫出那个名字。

　　他的脸出现在树丛间，极其惊讶地看着我的出现，然后似乎是脚一滑，轻盈的绿色身影瞬时从树上落下——

　　与此同时，我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的那只巨蜘蛛——那丑陋的血盆大口正冲着无力坠下的年轻精灵而来。

　　我急速上前，赶在巨蜘蛛之前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躯，然后在一个转身之际，就将手中的剑准确地刺入了巨蜘蛛的口中——一阵刺耳的嘶叫响起，然后是腥臭的黑血喷洒而出——我将莱戈拉斯更紧地拥入怀中，以避免那些脏污的蛛血沾到他身上。

　　他在我怀中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似乎想挣脱我的怀抱，可是这一次我并未如他所愿放开他，而是一边拥着他一边冷静地扫视着四周——当我并未捕捉到任何威胁气息后才彻底松了口气，要是更多的巨蜘蛛出现，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他。

　　“你太任性了！”我将剑从蜘蛛口中拔出插到了地上，然后一脚踢开了那具腥臭的躯体，“所有人都在为你担心，你知道吗？”

　　莱戈拉斯忽然停止了反抗，顺从地倚着我的胸膛，这股熟悉的温暖仿佛唤回了旧日的阳光，而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两只手忽然扬起紧紧地抱住了我。

　　原来我并未真的失去他……

　　“格洛芬德尔……”他开口叫我，从他轻柔的嗓音中我听出了熟悉的依赖与温柔，“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只当这位年轻气盛想要证明自己的王子终究还是被吓到了，所以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过他的金发安慰他。

　　可是不对劲，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仍旧这样紧紧地抱着我，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出了什么事吗，莱戈拉斯？”

　　我垂头看着怀中的他，而他也正好仰起小脸——在那双美丽的蓝眸中，我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爱你，格洛芬德尔……”

　　他说着踮起脚尖，柔软如花瓣的双唇轻轻擦过我的双唇。

　　霎时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空气里仿佛弥漫着醉人的花香，那双眼眸中纯粹的蓝引领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那是比西方仙境更美丽宁和的福地。

　　“我爱你……”他再次重复道，然后将脸颊埋在我的颈窝里，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你无法想象在我们分别的二十年里我有多么想你……当我知道你终于要来了，我是那样开心，可我也好害怕，格洛芬德尔……我害怕重遇后你会对我失望，我害怕你始终只当我是个小孩子那样疼爱，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因为我害怕我会在其中得到失望的讯息……”

　　我默默地拥着他，默默地听着他孩子气的告白，迷醉的幻境逐渐消失，现实唤回了我。

　　“我知道我自己还不够好，你是曾经对抗炎魔的鼎鼎有名的大英雄，你是那样美丽优雅，那样英勇果敢，那样沉稳睿智，有什么样的爱是你无法获得的呢？可是我仍然希望你知道，格洛芬德尔，在这里，幽暗密林的绿叶王子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你。”

　　说完他抬起纯真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

　　我在心中长叹一声，然后捧起了那张脸颊，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懂得什么叫爱吗，我的小王子？”

　　“我当然懂！”他拥住我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我说过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格洛芬德尔，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样义无返顾的年轻脸庞，让我不忍说出任何可能伤害到他的话语。然后我改变策略，笑着用手敲了敲他的额头：“擅自离家，不顾其他人的感受，逞英雄，不是孩子气的行为是什么？再说了，莱戈拉斯，别忘了精灵五十岁才算成年，现在你在我们眼中当然还是个孩子。”

　　他撅起小嘴，然后将脸埋在我的胸前不甘心地蹭了几下。然而在他未抬头之前，悦耳的笑声已经自我的怀中发出。

　　“我很快就会长大的，格洛芬德尔，”他认真地看着我，“精灵的时间是那样多，我不在乎再等上片刻。到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孩子，我会等你改变那固执的观念，然后也像我爱你那样来爱我！”

　　你根本不需要等待什么，看着那张失而复得的笑脸，我在心中如此默默说道。可是直到最后，我仍然没有选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