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风上西楼

14、第十三章 无常

　　一

　　活来坊的门口很热闹。
　　但是现在很安静。连针掉地上都显得太刺耳。
　　那总是自卑的矮子和总是憨笑的挑夫本当为了自己的兄弟做一番拼杀报仇，可惜没有。
　　他们做的事情，让很多人都觉得很丢脸却又无可厚非。
　　本来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居然联合起来对付另一个人。
　　这个人长的似个矮冬瓜。却一举一动都非常嚣张。
　　别人的轻功又快又不着痕迹，最好是飘过而已。他不是。
　　他来的又快又重。他行来的地方一定草木靡倒，飞沙惊石，鸟兽奔逃。
　　他最后站在活来坊坊门下的时候，地动山摇，两扇巨大的坊门裂了。如同被盘古之斧猛的劈下。
　　他手中的枪永远是斜向上，轻轻一指，竟然风云变幻连天色都更黑更暗的压了下来。
　　他的气势让你的眼睛大饱眼福，他的声势，让你的耳朵惊竦而立。
　　他是谁？
　　枪叫惊雷，人名雷惊。
　　枪法中最实用最凶险的他懂得其中的至少一百种。
　　武林早已失传的枪法他至少还懂得八种，每一种使出来你都闻所为闻见所未见。
　　但是最致命的只是一枪，这一枪却是他与生俱来就会的，永远无人能使的一枪。
　　这一枪，就叫惊雷。没有人真正见过，就连好朋友渡一大师和饿先生都没有见过。
　　因为能死在他使出武林中失传的八种枪法之下的人寥寥无几。
　　能死在他那与生俱来的惊雷一枪的人，至今只一人。那人名叫枪神，是雷惊的师傅，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枪神确实比雷惊还懂得更多，甚至懂得多过一倍的枪法和失传的绝学。可惜雷惊懂的这一招他却不会。
　　今天自卑的矮子和憨笑的挑夫会死在哪一枪下？

　　二

　　死是一件不幸的事。怎么去死却是种尊严。
　　死的再尊严也不如活的卑微，至少那矮子是这么想。
　　想的时候微风吹过，“三千小鬼签”发出去了。
　　微风吹过的细微的声音正好可以掩盖暗器飞来的细微的声音，更可以借上微风的劲更快的顺风而来。
　　“三千小鬼签”确实是暗器中的无上法门。也确实不曾经听闻有谁避的过。
　　美如漫天飞雪，又似群蝶花间起舞。
　　看起来盲无目的，其实每一枚牙签的力道早已经精确计算好，无论它们怎么飞舞碰撞，最后都会叮上人身上一处致命的要穴。
　　“三千小鬼签”变幻万千，每一变幻都是一个暗器的阵。中了不同的暗器之阵就会有不同的效果，或死或残或痴或疯。
　　据说若不是算学的天才，就算穷尽一生也是学不了这一招。
　　然而雷惊并没有出手也没有回避。
　　他只是皱了皱眉。
　　皱眉的时候“三千小鬼签”尽数掉落了。
　　围着雷惊的身周三寸外掉落做了四堆。
　　前后左右刚好是四个字：“后会有期”。字体居然很秀雅,颇有几分晋代书法大家卫夫人的余韵。
　　雷惊确实听出了“三千小鬼签”的力道会在自己身前三寸尽，也知道他无意与自己一战，却还是想不到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突然就遁去了？
　　遁去的时候，他似乎还受了伤似的阴冷的哼了一声：“好，袈裟伏龙！”
　　遁去的时候，有一枚没人注意的牙签刺入了那个少年挑夫心上。
　　众人都在看雷惊怎么破“三千小鬼签”的时候，没有人想到有一枚向相反方向更快更安静的刺去，终点处站着缺乏战斗经验又全力挥指点向雷惊的少年挑夫阿森。
　　而他们本就是仇人。涉世不深的阿森竟然忘记了这一点，以为真的可以联手先对付更可怕的敌人雷惊。
　　他错了。错在年轻人常常犯的通病，太容易被外界的表象迷惑了。

　　三

　　“和尚，这次还是你比我快。”雷惊皱了皱眉叹息道。
　　风吹来，落叶纷纷凋零。不知道什么时候，矮子遁去的地方，从洞里冒出来一件破烂的袈裟。
　　落叶就落了这袈裟一地，显得越发的破敝。
　　听的雷惊的话，枝头摇落下一个赤着上身的和尚。这和尚真似落叶般的轻，高高的下到地上居然不带起一丝尘土。
　　微笑着又不无遗憾神情的看了下手中少了一颗的念珠。
　　众人皆不知这个和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但是还是有两个人知道。
　　真正暗器超凡入圣的大行家，往往听力远比一般武林高手更强。一点点细微的不寻常的微风声都瞒不过他们的双耳。
　　微风的方向大小声音在一定范围一定时间内，就象是乐律一样有着一定的规律。
　　善听的人就根据这个规律做出判断。
　　所以矮子听到了头顶的枝条中有超越这个规律的无声的律动。
　　谁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在自己头上？这个人是谁？如此轻功之人，寥寥可数。
　　矮子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让他想到了马上遁地而逃，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件袈裟居然如影子般附着自己跟进了地下，甚至跟着穿行地下复杂弯曲的遁道狠狠的咬在大椎穴上。
　　和尚过去将袈裟拾起，正欲往身上披落，却发现袈裟上有几个血迹未干的字：“你本来没有机会咬到我。”
　　“他是谁？”雷惊问道。
　　“他是个女人。刚才死在‘灭魂拳’下的是她的丈夫。自称‘无常双仙’，常乘我不在时来饿鬼寺骚扰。”和尚苦恼的说。
　　“其实若不是她注意力在你身上，又贪心的最后刺挑夫一签的话，我这袈裟伏龙也难咬到她。”和尚说到这里，倒也不在意袈裟上有血，顾自披了在肩上。
　　“呵呵，我看若不是你要救那少年挑夫的话，你今番出手已经可以令她当场殒命。”雷惊笑了起来。
　　和尚神色默然。为了等这致命一击的机会，他在枝头隐藏了四个时辰。
　　终于等来了。雷惊的出现确实吸引了无常双仙的注意力。可惜为了救少年挑夫，袈裟伏龙还是晚出了一瞬，能咬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什么救我？别忘了刚才我打了你的朋友一指。”少年挑夫红着脸，拔出心上的签，这签居然穿过精钢念珠后还能刺进他的肉，若不是先穿过这念珠，他早给穿心了。
　　“挑酒。”
　　“挑酒？”
　　“我们需要一个挑夫。而此处只你一个挑夫。如此而已。”
　　挑夫阿森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