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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终章 ...

  •   几人还未出声应答,便听远处一人朗声道:“请我喝酒,我怎么还没听到信儿?白玉堂,你真是越来越自作主张了!”虽是埋怨话语,却满是温和笑意。

      白玉堂吃这一惊,忙抬眼看去,不是那展昭又是谁?

      此人还真是劳碌命,本该欢欢喜喜轻松安乐的做个新郎官,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跑到这城外荒地了?还套着这么一身旧衣衫,要不是眉宇间那点春心荡漾,还真看不出半点喜庆劲儿,啧啧,低调成这样,以后活该被丁家二少嘲笑修理,到时候可别找爷帮忙。白玉堂挥挥手,一副万分嫌弃的欠揍模样。

      展昭却也不恼,只状似无意的看了看眼前这偌大阵仗,眸中无悲无喜,只负手缓步朝前走去,手中无兵器,身上无杀气,实在看不出半点威胁,可对面鬼面却都踌躇徘徊着一退再退,看得白玉堂一愣愣的。

      待退到柳文野身边时,柳文野的眸中早已冷凝一片。好你个展昭啊,这才多长时日,便让强悍乖戾的杀手蜕变成这样,我柳文野佩服!

      就在鬼面挣扎在展昭与柳文野之间不知进退的时候,展昭低头轻笑出声,却是止住了脚步,笑问道:“柳兄,别来无恙啊。既有心来喝杯喜酒何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与月华早已备下薄酒,邀你与白兄共饮如何?倒是劳烦开封几位兄弟替哥哥跑这一趟了,只是今日城中府中人多事杂,怕是少他们不得,公孙先生点他们不到该是担心了,还不回去听命?”

      鬼面闻言更见踌躇,心里明明知道展昭此言是在给几人台阶下,也明白开封这条路才是正途,要想回归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彻底扒掉鬼面杀手这层皮是万万不能的。可若猫鼠联手对付公子,公子又怎么逃脱?

      柳文野面色沉郁,一言不发;白玉堂轻嗤莞尔,作壁上观;展昭扫了扫二人轻笑出声,冲几人摆摆手道:“你们不需这样看我,只顾回去便是,记得一定要把紧口风!我既愿意与柳公子化干戈为玉帛,就一定会信守诺言,怎么?不信我?”

      柳文野还是缄默,几个鬼面却明显放松下来,展昭为人谦和,待人诚恳,他若许诺便是一诺千金,兄弟不该疑他。多年的苛酷训练磨的他们生性寡言,此时心中便是有诸般不舍却是吐不出一言,只是冲柳文野拜了一拜,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展昭微仰着头注视几人离去的方向心下宽慰,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本性真正坏到极点的又有几人?大多是命运际遇的捉弄罢了。回头看看气苦憋闷的柳文野、幸灾乐祸的白玉堂,冲二人一拱手笑问到:“走啊,二位,找地方去喝一杯。开封府现在怕是没有咱们下脚的地方了。”

      “呵,你是在炫耀么展昭?用你的假仁假义佯装大度,去骗取别人对你的感激,你虚伪不虚伪?亦或是,你本就混的剔透,早就明白要想摧毁一个人最好先碾碎他的自尊,让他明白他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难怪你南侠名号叫的响亮,却原来也是玩心计的高手,两面三刀的你不累么?怎么着,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除了可怜兮兮的扮深情装可怜去博博小姑娘同情心,就不能活得真实点?得了,这儿又没外人,爷是领不了您这份深情,只对白玉堂一个人唱戏你有劲么?”

      柳文野是打心底里看不惯展昭的虚伪做作,梅花苑那一幕他压根不信他姓展的能忘掉,偏偏此人城府极深,踩踏着自己的尊严去全他狭义无双的假把式,现在的月华肯定被他哄的晕头转向,可自己偏就不像他预想的那样感激涕零,你冒杀头大罪保我,我倒要戳破你的这副假面孔,看你有几分真性情。

      展昭淡了笑容静静的看着柳文野,这种困兽的无力感他能理解,如果逞两句口舌之快能让他平静下来,自己还计较什么?

      也许是有过相似的感受,那种深爱又不可得的伤痛他至今感同身受,虽被折辱,却也只是淡淡的开口劝慰道:“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那么几件事情忘不了,但过分的执着痴缠总归叫人活得不痛快。柳兄何不试着放下,重新做回那个洒脱傲气、机敏聪慧的柳文野?江湖之事起的快落的也快,如果能再造一个清明大气的柳庄,展昭期待。”

      柳文野嗤笑道:“都身败名裂了还能恢复如初?展大人莫要取笑在下了!文野本就是那该死之人,如今还苟延残喘的赖在世上当真是不知羞耻了。我见那鬼面被开封教化的很彻底呀,包大人管教有方,既然能引导他们迷途知返回归正途,又怎么能落下文野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偷偷摸摸的就算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刚巧今儿展护卫大喜,这王公贵臣到的挺齐全,文野阖该万岁驾前认罪伏诛,也好光明正大的讨杯喜酒,也不枉我宠了月华一场。”

      白玉堂一压剑鞘,画影铿然而出,这厮真是无耻之极,竟然拿自己的命去要挟一个对他以德报怨的人。你不是早该死了么,刚巧爷爷成全了你!

      柳文野一副惫懒模样,仿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展昭却连忙压下白玉堂,温声道:“白兄是要在我大喜的日子见血光么?多不吉利!他要怎样随他去,生死是他自己的,我们做不得主。当初要瞒天过海活他一命也是展昭自己的私心,不想日后悔愧罢了,既然柳兄自己放不下,该怎生解脱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展某看得开,到今日已自觉圆满,若有什么差池,不管官服亦或是布衣,展昭都穿的,月华也随的。至于性命……”侧头对白玉堂狡黠一笑,接着道:“展昭了解圣上,他不会为难我,白兄还请放心。”

      白玉堂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厮也懂得什么叫恃宠而骄了……斜他一眼,画影归窍,这猫儿是玩将军呢,五爷才不捧他场。就知道近墨者黑,跟那鬼丫头混久了,哪还有什么纯良的人。不对,眼前这家伙一直扮猪吃老虎,什么时候真纯良过?

      见白玉堂终于消停下来,展昭暗自长出一口气,心道,这两人都是心比天高的主儿,真要正经八百的斗起来,只怕是难收场了。当日,自己在万岁驾前一口咬定殒命西夏边疆的确是柳文野,圣上虽然怀疑倒也无据可查。其实自己一直以为圣上是不想查,为君者,最会权衡权术人心,如若真将柳文野缉拿归案,碍着圣上对孙、高两家的歉疚,怎生处置都不会恰当。而柳文野也是高傲惯了的,如果真的沦为阶下囚,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而自己不想看见。

      沉默半晌,转向柳文野,慢言道:“孙家、高家、柳家皆为名门望姓,辗转沉浮几十年,恩恩怨怨扯都扯不清,为的不过就是一个柳暗花明。如今尘埃落定,却只余下一个你,肩上的重担展某不言柳兄也当明了。如今,你要带展昭入狱,展昭不拦,只是万般心血换来的成果却是无人享用,展昭私下里觉得太过可惜。退一步你可以成为柳文野、孙文野、高文野,无论哪种身份皆高贵无匹。进一步……你是求仁得仁,可柳兄可曾想过鞠躬尽瘁的高若讷高大人,骁勇无敌的孙节孙大人,还有那为容你们一家而把整个柳庄都折进去、到死都无怨无悔的柳老爷?柳兄如何抉择展昭本无权干涉,只是觉得此三人皆为人中翘楚,而目前你却是他们唯一的传承,何去何从,柳兄还请三思。”

      话音一落,有片刻,是死一般的沉静。

      柳文野精明剔透,又怎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三家荣耀希望集于一个罪人身上,呵,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讽刺。只是原本守着娘亲偏于西南一隅,自己还可以揣着明白装装糊涂,任自己无名堕落下去。如今却被人当面戳穿,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屈辱。这才发觉,虽然自己百般回避,但心中还是早有准备的,如今能这么大喇喇的找上门来,也无非是欺负月华找了个好脾气的丈夫,打上一架泼洒怨气以后还能全身而退。呵,自己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埋没败落,无论是自己的生父、养父还是养母,文野又有哪个能够辜负?这么大的担子压在身上,真的好重好沉,可再是苦闷委屈却是再也等不来另一个古灵精怪的丁月华了……自己这辈子除了身边至亲至近的人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可上苍偏偏捉弄,让这些人一个个远走,父亲、叔叔、文戚、月华……难道这就是报应?

      以往澄明的眸子中满是犹疑困惑与哀伤,低头看地,身子在一瞬间被抽空力气一般倒伏下去,身边再是喜庆也早已一片迷茫……

      展昭并白玉堂心中唏嘘,颇为不忍,原来只道此人可恨,可是可恨之人也着实可怜。在这场风波中,展昭是遭了不少罪,可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朋友是真心站在他身旁不离不弃的,人啊,只有到了绝地,方才真正了悟什么才最值得珍重。高官厚禄、权势滔天、金银珠宝,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罢了,堆积的再多也不过是些身外死物。如果一个人身处绝地,哪怕仅仅是知晓有人真心替他担心,有人千方百计为他奔走,那种简单的感动就已是千金难求了。

      白玉堂也再无心计较,可叫他直接缓和颜色温言相待也决计做不到,只是撇过头去不再看他,抱着画影硬生生道:“爷就不跟你说什么后会有期的屁话了,可有句话白某得跟你讲明白,我陷空岛向来光明正大敢作敢当,但也从未慈悲到要去背什么冤枉债。你们之前兜那么大圈子要让我们无兄弟身败名裂,永世不得抬头,无非是念着当年大哥见死不救的仇。这事大哥早已跟我们讲明白,当年他追随恩师中州剑侠骆三川骆前辈确实到了孙府,也确实答下孙夫人要搭救孙将军众人,先救性命再图后计。真的不是他们言而无信,只是当日太过混乱哭号厮杀乱成一片,孙将军痛感为将失职,心灰意懒愿自弃性命陪众人同赴黄泉。孙将军也确实给过一个古怪镯子给大哥,拖他他日若是见得妻儿望凑还成双。成双镯子是蛮地首领赠给孙将军之物,更有言约在先,如孙节有难,可凭借信物求助于他,不管首领换了几换,都只认物不认人。大哥当日,包括以后的二十年都一直在寻找孙夫人母子,只是……结果你都知道了,白某就不再婆婆妈妈浪费唇舌了。后来大嫂过世,大哥是真的以为寻找无望,以为孙夫人母子已在那场混乱中殒命,所以私意让大嫂捎过去的,算是为了一桩心事吧。至于拖累弱妇稚子走投无路,他真的不是有心的,但毕竟是他办事不利,所以我大哥知道事情缘由后也一直自责不已。孙夫人愿他,白某觉得应该。”说着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说完了,就知道这认错赔礼道歉的活儿他白玉堂实在不适合干,这小媳妇姿态他白五爷可是受不了。

      展昭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能够和解已是最好,见柳文野还是一副入定了的模样,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反映,只觉得心里实在难受,可他太了解此人性格,如果他跌倒,你去扶他他定会反咬你一口,然后介怀痛恨很长时间;如果你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他兴许还会好过一些。真不知道这么骄傲的个性是他的好还是不好?

      静立片刻踱过去,在柳文野肩上轻拍两下算是鼓励,知道自己再是多说也已无益,索性闭口无言,朝来路上走去。白玉堂本想跟上,想了想还是折返回来,用画影剑柄随意的搭了搭柳文野肩膀,算是与展昭同样的意思吧,然后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阳光并不刺眼,却拉的地上的影子颓然无望……

      路上,白玉堂与展昭并肩而行。

      “哎哎,我说猫儿,爷还以为你会大度到许他见见新娘子呢,毕竟那是人家宠到心尖上的人儿!”一字一顿,颇为几分调侃意味。

      展昭无语,这个白老鼠,就没有一会儿能消停点。本不欲理他,奈何此人缠的厉害,遂摇头无奈道:“难道展某脑门上写着‘大方’两字了么?竟然能让白兄生出这种错觉。”

      “哈哈,没有没有,你要是大方,这天底下还有小气人么?大婚当日,不给酒喝也就罢了,人家满棚宾客都还替你庆祝呢,你竟然套上旧衣衫到处乱跑插科打诨,还真是有礼貌。”

      白他一眼,答话道:“某人也好意思说,这上到朝堂下至百姓外延江湖朋友,哪一个能混到白兄这地步,圣上点名不让去的,这天下怕是只有你一人吧?哎哎,还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夸口莫逆之交呢,展某都替你脸红,表妹成亲都只在外面猫着,您可真长脸。”

      白玉堂瞬间被气到语塞,这死猫,这才几日嘴皮子就练得这么利索了,这日后他两口子联手跟自己对着干,那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完了,失策失策,展昭这家伙的阴险本质要是被那死丫头勾出来,还能有自己活路?

      “哎,姓展的,你真不请爷喝酒啊?”已是一副怒气冲冲样。

      展昭闻言一挑眉嗤笑道:“请爷喝酒,五爷您这边请,我们夫妻二人连蒙带骗的混出来,不就是仰着您天大的面子,要私下宴请您么。前边百米左手边云恪酒肆,月华等我们多时了!”

      白玉堂这才转了面容,算这两个混账东西还有点良心,片刻后便又挑剔到:“姓展的,你能再小气点么?酒肆,你就这么招待爷啊?”

      “嘘!”展昭连忙抑制他高声叫嚷,小声道:“咳咳……白兄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境况,低调低调。”

      一片纷杂争吵中,两个身影,一般的出色,渐行渐远,淡出了视野,却越加清晰的活在彼此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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