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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对簿公堂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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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还争执吵闹剑拔弩张的大堂上顷刻间鸦雀无声一片静寂,人们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似乎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这简单的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玉儿把……把他带走了……带去哪?她,这个冒然进的姑娘一身素白的还真是晃眼,她刚才说谁死了么……谁死了……展昭么?怎么可能……
似乎过了好久,包大人蓦地瘫坐在正堂上,似脱了力一般,本就发黑的面庞上此刻更是一片死寂,当初的言笑身影还仿若昨天就在眼前,难道那日的匆匆一别就这么成了永殇。多日来的担忧侥幸与希冀伴着往日一幕幕回忆不停的敲在心头,丝丝蔓蔓裂开了一般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那个清俊聪慧的人啊自己一直视为亲子,真的就这么没了?蓦地皱紧眉头,一口鲜血便洒在身前案牍上……
“大人!”“包卿家!”
公孙先生并四大校尉本就悲痛莫名,此刻见包大人如此更是心如刀绞。公孙先生小心的立于身侧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开封府众人亲如一体,展护卫又是那么明朗清雅的存在,这个乍然而来的消息无异于撕扯人心!
皇上此刻更是惊惶,那一袭红衣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么?原先他当值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可是此刻却突然觉得仿佛哪里少了一块,自己尚觉如此,更遑论那包拯呢?
白玉堂反应了好久,回头瞅了瞅堂上众人,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继而又轻笑出声,当下舍了那柳文野,快步来到月华跟前轻声道:“死丫头,跟别人演演戏就得了,别跟哥面上也来这一出呀!知道你们两口子奸诈狡猾的很,可别把哥也算计进去不是?你偷偷告诉我,展昭在哪,让哥心里先有个谱,没准还能帮你们唱上一出呢!”
月华大恸,谁都道此二人猫鼠不和,是几辈子修来的冤家对头,可在自己看来,他们却远比一些道貌岸然的人要清楚明白许多。有些人是有着血缘牵连的一家人,此生逃不脱也扯不断,有些人是成天称兄道弟歃血盟誓要两肋插刀的知己朋友,可是他们却都为着自己的心思算盘、为着自己的蝇头小利而互相争斗着、贬损着、欺骗着、虚伪着……
满满的悲伤止不住的从眼角往外溢,自己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戏一个梦,不管过程中有多少曲折酸涩,但终究还有曲终梦醒的那一刻,可偏偏不是,他真的走了,从今而后,这世上再无南侠,开封再无御猫,月华也再无自己的展大哥了……
泪铺满了整张俏容,嗓音在见到白玉堂的那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哽咽起来,可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控制要冷静,不然就太给他抹黑了,尤其是面对那柳文野的时候,他要看人笑话,他要展大哥难堪,他要自己悲痛,可自己偏偏不愿如了他的意。抿抿嘴角,强迫自己平静一下,婆娑着泪眼望着白玉堂,可目光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他是真的走了,一润青对他的耗损太大,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表哥,你知道被掏空的感觉是怎样的么?月华常想肯定特别的难受特别的无助。玉姐姐舍命偷来的解药却是假的,所以……你看,他最终也没能熬下来”。
听着平日娇俏机灵的月华此刻清凌凌的声音,白玉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应该想什么,又能想些什么……
“不过走了的好,走了就不会再痛苦再难过,月华替他高兴!可是咱们活着的人总该把帐算一算!他现在还躺在我茉花村,不替受过的委屈讨个说法的话,月华恐他不安心,你说是不是,柳大哥?”清澈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堂,落在柳文野的耳中却朦胧的有着几分喃喃之意。
巨阙铮然出鞘,月华凌厉的挽了个剑花迅速的逼近柳文野颈侧,而对方就那么不避不躲的站在那里,哪怕会输的血本无归,却依然固执的赌着什么。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剑光撕裂了皮肉,鲜血浸润了剑锋,然而却在该止的时候没再深上半分。柳文野渐渐的扯开嘴角笑的凄怆而开心,可对面的月华却早已泪流满面……
忍不住轻轻咳了咳,伤口受震动,血不停的沿着剑刃往下流,柳文野的笑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开心坦然:“你终归还是不舍得……”
月华也笑了,却有着动人的凄美无奈,闭了闭眼睛,手中宝剑似失魂了一般陡然垂落,嗤笑道:“柳大哥,念在你陪我护我多年的情分上,月华最后唤你一声‘柳大哥’!我敬你如兄长,但也恶你如仇敌,今日月华不杀你,没错,你说的对,确是因为‘不舍得’,不过不是不舍得对你下手,而是不舍得违背对他的承诺!”
柳文野的面色瞬间抑郁下去,唇角微不可见的抖动着,直觉告诉自己不应该再让这个不分好歹的丫头多言了,可就是动不了,就那么鬼迷心窍的听她继续编排着……
“你视他如草芥,他亦没有多喜欢你,可他却愿意在生命的最后嘱托我兄妹无论如何要保你一命,还有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讶异啊?高公子!”忍不住,真的忍不住的,还记得他在服食了玉儿姐姐所谓的解药之后,疼的满头大汗,整个身子僵硬抽搐着,最后折尽了力气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倚靠在自己怀里,没有痛恨没有不甘,只余下满满的遗憾悲伤,为玉姐姐也为了这桩陈年旧案中受尽折磨的所有人……
“呵,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文野调整身姿蓄势待发,看来今天这场冲突是在所难免了,也好,柳庄苦心孤诣了这么些年,早一些实现又何妨?正好这狗皇帝、包黑子并那几只老鼠都在,一网打尽,就算我柳文野与你们陪葬又有何妨,我柳家在外尚有精干力量,有外援,有文戚这条血脉,而我,只要月华同往,纵是阴曹地府又有何惧?
“当年广源蛮侬智高大举入侵,攻陷宋朝数州之地,锋芒毕露势不可挡,归仁铺守将孙节带兵弃垒,帝怒其不忠不勇,遂下令诛杀其全家以严军纪!后孙夫人李氏带幼子为故人所救,自此以后便销声匿迹。呵,据说,孙公子当年不过才呱呱坠地襁褓之婴,高公子贸然将自己代入,是不是有点充年轻了?”即便答应过展大哥不与他们为难,但是,就这么放过他们实在是心有不甘。此刻的月华不懂什么委婉含蓄,是自己做的,不管结果如何都得自己承担,并不是以谁无辜谁可怜就有了一切同情豁免的权利。
此言一落便如炸雷一般轰的众人心惊不已。皇上包大人那里自不必说,这么些年,每每回忆当年之事仍心有余悸,帝王之言哪容半点儿戏,由于自己的一时愤怒便斩杀众人,说无悔愧那是欺人之语,但孙节擅自带兵撤离,自当以临阵脱逃论罪,以此说来,朝中重臣虽心有微词却也都不语,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宫中忌讳,却不曾想,今日却是故人之子寻仇而来,真的大胆!
不等众人言语,皇上大怒:“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朕拿下!”每当想到,这么一个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人却那么阴奉阳违的潜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毛骨悚然寒彻心底!
“且慢!皇上,此事既已告到开封大堂,还未查清来龙去脉怎可轻判人罪?”包大人连忙大声阻止。原来是这么个干系,难怪那展护卫纵然殒命于此人之手却仍愿留他一命,当年孙节将军虽临阵撤逃,但家人无辜,皇上诛杀之令确实下的糊涂,今日又怎能错上加错?只是可惜了那展昭……
谁知,那柳文野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月华,一字一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浑身的血液却早在等待答案的那一刻凝结了,拳头攥的紧紧的,丝毫没把皇上与那包大人的话听在耳里。
月华于他也丁点不惧,就那么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什么意思?以你的聪明你会听不懂什么意思?孙将军只有一子,那就是柳文戚,而你是高若讷高大人遗孤,不过是柳景宏抱回来的替罪羊挡箭牌罢了,你可听明白了?”
那一刻,堂上又归于静寂,这一天的意外接二连三的扑来,让众人措手不及。
柳文野脸上的血色霎时间便退了个干干净净,月华不说谎的,于这种大事上她更不会说谎,可她今天到底告诉了自己些什么……
似站立不住般倒退了几步,此刻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眼中的内容实在太复杂,晦暗的叫人心惊。嗫嚅着干白的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华冷峻寒凉的俏面上似乎经不住这莫大的哀伤一般,自己答应了他不恨的,可是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每每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展大哥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的那一幕,心里忍不住的酸涩发疼。可真的见到了这番景象,自己却真的一点也不开心,看到仇人的痛苦为什么自己会不开心……
蓦地软下了气势,真相足以压垮了他,自己又何苦落井下石呢,丁月华啊丁月华,你可真没出息!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么?呵,你回柳庄一探便知!柳庄已经空了,你娘亲算计了柳景宏的女儿,也就是玉姐姐,至于柳景宏怎么回报的柳夫人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我大哥说,结果不会太好。柳文野,你我都心知肚明,柳景宏设了二十年的局,不可能只是为了复仇,你就心甘情愿的为人利用么?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难道真的要等不能回头无法收手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展大哥愿留你一命,月华相信包大人也会,但是怎么走还得看你!”
柳文野终于有了些反应,无奈那种寒凉已浸透骨髓,明明冷的不行,手心里却攥出一把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失态过吧。哼,呵呵,展昭愿留自己一命?他也配!我命由己不由天,纵然柳景宏真的算计了自己,这笔账也得自己去找他算,什么时候轮到他姓展的在你面前邀买好人了,丁月华,我不接受!不接受你们哪怕半点的怜悯施舍!
低头阴恻的冷笑出声,继而幻化成止不住的狂笑,笑自己这戏一般的人生,原来都在被人耍着玩……
“那么你呢?展昭愿留我一命,那么你呢?”柳文野眼睛眨都不眨的望着月华,颇为认真的姿态,那一刻,仿若回到了两人无猜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