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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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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往寂寞的牢。」
雨还在下,身边的枪林弹雨却不知何时停止了。
Reborn还在给纲吉处理伤口,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凭借Reborn精准的枪法,自然是不会伤及纲吉的性命。
然而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来已经恢复的很有精神了呢,沢田纲吉君。”一个轻松愉悦的声音突兀的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闻言,纲吉猛地抬起头,戒备的望向屋顶那个立在风雨中的银发身影,双眉紧蹙在一起,声音低沉:“果然是你……”
“那个人是——”狱寺惊异道,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Reborn在纲吉身畔神情冷肃的眯起眼。
“……是川平。”
山本诧异的侧过脸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的库洛姆,少女一脸的沉着笃定。
这么长时间,纲吉一直让她执行的秘密任务就是满世界的追寻着川平大叔的下落。或许是彭格列的超直感吧,纲吉虽然没有任何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但还是在正式成为彭格列的首领后命库洛姆持续关注着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的行踪。直觉告诉他,这个川平大叔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纲吉当时并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想让库洛姆得到一些自己存在于彭格列的意义,顺便探听川平的消息罢了。谁想到后来,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原来如此。那天隐藏了气息把我重创的人就是你吧。”骸在一边露出危险的笑容,手中的三叉戟吞吐着深紫的雾气。
纲吉慢慢的站起身,毫不畏惧的和居高临下的川平对视着。
下了命令要杀自己却连无辜的京子也一齐抹杀的瓦萨利幕后Boss便是他没错。然而……
“既然下了命令要杀我的人是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纲吉始终记得在他于断壁残垣中奄奄一息时,那个银发男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的响起,最终站定在他耳畔。川平一手托起他的头,表情平静无波得问尚有一丝意识的纲吉:你想活下去吗?……
“什么?!”随着纲吉这一声冷漠的质问,众人都愕然呆立。
“我并没有救你。”川平像当时一般平静道,随后便纵身高高跃起,安然无恙的落在纲吉前方的空地。
“十代目,请小心这个男人!”说着,狱寺就挡在了纲吉身前,神情凶狠的瞪着逐渐逼近的川平。
川平见状不禁莞尔,停住了前进的脚步。“那我就在这里说好了,沢田纲吉君。”
他懒散的抱着双臂,从容的说了下去。“你在离死亡只有一步,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还能看清救你的人的脸,这一点是我意想不到的。但是救了‘你’的人,却不是我。”
“什么意思?”纲吉依旧带着敌意的冷声质问。
“作为瓦萨利幕后执权者的我,所要杀的人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但是作为川平,我所救的人是沢田纲吉君。”窥见纲吉依旧疑惑的目光,川平的微笑加深。“可问题在于,你并非‘沢田纲吉君’,而只是我想要杀死的彭列家族的十代首领而已。”
纲吉脸色微变。
“并非……”狱寺失神的重复。
而川平在话音落后就再次向着纲吉众人的方向前进,抬起了手臂,指上的地狱之戒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这枚戒指名为‘美杜莎之发’。传说,是因一个女人不能接受心爱的人死去而造。能够自由操纵人的生命。”
Reborn悠然冷笑,却利落的给手枪上了膛。“看来你就是用这枚戒指救了蠢纲阿。然而‘自由操纵人的生命’……也包括毫不费力的将人杀掉吧。”
“没错。”川平面色波澜不惊。“既然救错了对象,就必须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才是。”
“Kufufu。看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六道骸走到了最前方,迎着川平轻笑。“上次交手还真是受你照顾了呢。不过这个人的命,可早就是我的东西了哦。”他握紧三叉戟,指上两枚地狱之戒周遭的空气已经开始扭曲。“……是吧,弗兰?”
“诶?”正躲在众人后方的弗兰闻言拉长了苦瓜脸,却只能别无选择的走上前来到骸身边,一边嘟囔着:“师父的私人生活Me可不知道……”立刻被三叉戟穿透了脑袋。
“啊。好痛。……”
随后,库洛姆和不情愿的玛蒙也走到了最前方,并排挡住了川平。
川平最后像是妥协一般叹了一口气。“呐。我们不如来做一个交易吧。”
“我再用一次我戒指的能力。这个沢田纲吉君会被杀死,但是以前的沢田纲吉君也许会因此而回来。当然这只是也许,要做好哪一个都抓不住的准备。作为交换,如果以前的沢田纲吉君回来了,彭格列和瓦萨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们的总部转移后,将和彼此再无瓜葛。如何?……”
“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十代目被你杀死?这只不过是你的阴谋吧混蛋!”狱寺愤怒反驳。
“以前的阿纲如果回不来又该怎么办?就放任他死去?”山本棕色的眼眸满是冷然。“作为彭格列的守护者,你觉得我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你只不过是看到我们的实力太强,不敢动手罢了吧。”骸低笑。“没用的哦。这种伎俩。”
“废什么话。直接咬杀。”云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当中,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晃到川平眼前,毫不留力的挥下拐子。
倏忽的风声过后,被钢拐命中的地方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真是愚昧啊。……”不知何处飘来川平淡淡的叹息,骸心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扑向纲吉的方向,“不好!……”
可是已经晚了。
川平抬着戴有戒指的那只手,戒指散发着诡谲又瑰丽的光芒,另一只手臂从背后箍住了纲吉的腰。
只是一瞬间,纲吉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垂下了纤细的脖颈,呼吸和心跳停顿在了0.01秒之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灭顶的绝望,让人的所有感官登时麻木。
“……做个好梦。”川平俯身,在纲吉的耳畔轻道。
耳边有着很和煦的风。
纲吉赤着脚走在尚沾着露水的盎然草地上,抬眼望着遮蔽着阳光的绿茵。那些金色的光斑透过绿叶的缝隙倾泻在他的脸上。
很安静。一阵风过,林中飒飒作响。闭上眼睛,似乎能感到灵魂在被净化。
这里……莫非就是人死之后,灵魂最终的归宿么?
“阿纲。……”有人在背后笑着唤自己。
啊。这个称呼……像是久违了一般的令人舒心。
纲吉不由得也挂上了许久不曾露出的笑容,转过身来。下一瞬,惊愕的神情却使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对面正向他款款走来的少女穿着白色的布裙,茶色的长发垂在肩头,眸中温柔恬静的光芒让他心底一阵酸涩。
她穿过横亘在他们之间交叠而下的重重光影,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静静流淌。
他向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少女笑意盈盈地走上前,轻轻搭上。
纲吉的眼里弥漫着雾气,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像是害怕一松手面前的人就会消失。这是多少百转千回的梦境中曾出现过的场景。
两人并肩坐在草坡上,微风拂起京子茶色的发梢。
“……这里是哪里?”许久之后,纲吉开口问。
“……是个很美的地方。”京子浅笑,没有正面回答。
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像有很多的思绪堵在胸口,可是在真正能够得以倾诉的时候,却不知从何说起。
纲吉又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望着远方的风景轻道:“……我喜欢你。京子。”
微愣了一瞬,京子在他身畔淡淡勾唇。“我早就知道了。那句迟来的告白。”
“……指的是?”纲吉疑惑的偏过头,猛然忆起在满是血腥的房间里,少女合上眼帘后,自己在她脸颊上印上的吻和那句为时已晚的告白。
“即使阿纲你不说,我也能够懂得。但既然我能够明白的事情,阿纲为什么却不能够觉察呢?”京子眸光瞬间有些黯淡。“那些爱着阿纲的人……始终保护着阿纲的人……甚至能够为你倾尽生命的人们。虽然大家不说,阿纲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纲吉怔怔的望着她,脑海里渐渐浮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那些自己生死相交的同伴。
并不是看不见。只是复仇的火焰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阿纲。”京子的笑容变得有些哀伤,却依然明艳动人。“但我不怪你,这也一点都不是阿纲的错。
“已经够了,不需要继续自责。没有人会怪你,所以你忘记我吧,然后过你自己的人生……
“你需要获得的原谅,只是你自己对自己的原谅而已。所以……已经可以了。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到最后,不仅是京子,纲吉望着她被泪水浸润的面庞,不禁也眼眶一热,伸臂揽过少女单薄的肩头。
“不仅是阿纲的心意难以表达,其实我也在一直胆怯、退缩着,始终都没有告诉阿纲我的心意……”京子的下颔搁在少年并不强壮却坚实的肩上,含着泪水道。“我希望阿纲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依然能够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着自己以及爱着你的人。
“阿纲能够明白吗?那些在你完全不像自己的日子里,却还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人……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阿纲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纲吉沉默着。
是的吧。从浑然不觉到佯装不知,再到刻意利用。
这样卑鄙、可耻的自己……根本不值得他们这样效忠。但或许是自己的自私,明知道如今已经无颜面对他们,可是却不愿放手……无论如何,对于他们,都没有办法放手。
“……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去啊,阿纲。”像是看透了纲吉心中的犹豫,京子微笑着宽慰他。
“我们曾经的回忆都真实的存在着,但是被过去所束缚只会变得停滞不前。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无法改变,继续沉溺其中只是自掘坟墓。唯有试着面对当下真实,才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啊。阿纲。……”
想起了狱寺凝望自己时总是又悲伤又温柔的目光。
想起了山本在自己无理取闹后离去时寂寥又萧索的背影。
想起了了平大哥在会议上反驳自己,失望愤怒却不忍心伤害自己时紧握的双拳。
想起了蓝波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回避,每每见了他总是垂着眼一言不发。
想起了云雀与自己并排坐在车的后座,他始终沉默着的疏离侧脸。
想起了骸面上对自己的挑衅,危难时刻却总挺身挡在自己眼前。
想起了曾经那段并肩战斗的日子,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由与彼此的初次相见,到现在大家相扶持着走过的漫长岁月,都历历在目。
忘了是谁这么说过……回忆,是由记忆的片段与片段组合起来,重新构筑的创造物。回忆,其实等于幻想。
但即便如此,哪怕是虚空,是捕风——
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