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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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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无声。
宁静的乡村,千百年来遵循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时代,依旧被遵循着。
才九点多钟,世界已仿若无声。偶尔会传来狗叫声,大约是少数夜行者,一家家看门的狗都叫几声,做做样子给主人听吧,“会叫的狗不咬人”,大约是真的,颜言没有边际地想着,靠在床上,电热毯的温度温暖了这个寂静而寒冷的冬夜,点了支烟,安静地抽着。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艳卿,还没放假吧?”
“嗯。小言姐,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今天中午十二点多到了家。过两天我过去,在那边过年吧。”
“哎!”那边应了声,没有话了。颜言突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要说,便道:“挂了吧,回头我们凑一起了再聊。”
艳卿依旧清脆地“哎”了声,过了会儿,电话挂断了。
烟重新燃起,寥寥中断断续续地想着那个曾经有点极少娇气和许多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双眼如月牙儿般迷人,也许就因那单纯信任的笑容,也许同病相怜,这两年,俩人的心越走越近,缠缠绕绕的亲密无间,渗入内心,带入丝丝的温暖。
十七岁,花季雨季的灿烂,却不得不埋头于一本有一本的练习册、奋战于一场又一场的考试,只为了那场所谓的决定人生的考试,一如当年的自己……即便多年过去了,依旧不喜欢压抑的高中,人家都感叹当年青春年少,她一点也不怀念,就喜欢当下,所谓幸福和知足,大概如此。
做梦,醒来,再入睡,又梦,惊醒,复睡……第二日终于从缠绕不绝的梦中和暖和的被窝挣扎起来,已将近十一点。怔忡站在厨房门口,望着空空如也的橱柜、落满灰尘的灶台,忽地眼泪滚落……以为已经好了,早已习惯,已经不难过了,然而,然而,依旧难过,难过得要命,那个煮好早餐端进房间催自己起来吃的人,永远离开了,离开好久了,好久了;这世上,永远不会再有这样待自己的人了。
从行李箱里翻出干粮,粗略填了下肚子,拎着几份礼物,叔叔伯伯走了一圈,留在其中不比较亲近的三叔家吃了午餐,三婶和三叔一个劲儿地挽留颜言留下来等过了年再走,颜言找了个工作上极其紧急的借口,匆匆走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城里,艳卿还没有放学回来,房子不大,二房一厅,以前她父母一间卧室,艳卿一间,颜言偶尔来这里,一直是跟艳卿挤在一起睡……后来却觉得,这房子太空大了……
“小言姐,你今天就过来啦!”艳卿打开门,看见厅里亮着灯,厨房里颜言正在忙得不亦乐乎。
“哎!有作业没?”
“当然有啦!好多好多……特别是我们那个数学老师……”艳卿在一边给颜言打下手,噼里啪啦地说开了,颜言边掌勺边笑着附和几句。
饭后,艳卿做作业,颜言在一旁拿了本书消遣,艳卿碰到不会的题,或者想说几句,边跟颜言念叨几句……
夜里,温暖的被窝,捧着暖水袋,嘻笑,聊天……
这夜晚临睡前的交谈,对于艳卿来说,已经是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奢侈。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日子,放学后在外婆舅舅家搭一顿饭,或自己回家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一个人做作业,洗漱,睡觉,尤其是到冬天里,到处都是冷的,静的,冰凉得让她不想放学回来,至少,学校里有那么多人……
忽然之间,她伸出胳膊紧紧地报了下颜言。
颜言笑道:“非礼,非礼!……抱这么紧,两个人的胸都挤在一起了——”
艳卿转过身,往外挪了挪,颜言从背后挠她痒痒,艳卿捂着被子狠狠地笑,“姐……你……哈哈……哈哈……”
醒来的时候艳卿已早早上学去了,打开手机,居然是旧时同学中一直交情不错的袁问她现在在哪儿?这次回来要不要去一下同学聚会,谁谁谁多少人最近这几年聚会每次都念叨她缺席,每次都埋怨袁没有把她拉过来云云。
忽然笑了。去一趟又如何?简单地回复了她,上街,再给艳卿的手机卡上充上足够的钱,给艳卿买一些日用品、小女生的东西等等。手机响了。
“颜言,你说你明天去,是不?你现在就在这边?!是不?哎呀,我们几个老同学刚好今天也在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我们去找你还是怎么的?……”袁激动的大嗓门狂轰滥炸之下,颜言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等安静了,才凑近说:“嗯,我在XX超市,快要结帐出来了。”“啊!!我们就在那附近!我马上过去啊,马上!五分钟之内!”
望着手机,突然有点激动,嗯,见老同学,幸好是关系顶好的,一直有联系,但这几年,见面的机会一直少之又少……
“哈哈,颜言!”刚走到超市门口,就听见一声招呼,那声音,除了袁还能是谁呢?颜言两手提满了东西,抬头寻声望去,笑了——这小妮子,嗯,越发有女人味了,除了难改的大嗓门之外。
她身边,那男人,高,凌然,有些冷硬,棱角分明,颜言有一丝的恍然,依稀间这人的眉目是有印象的,然而感觉却很不一样了,大约大家都变了很多。
“袁圆……嗯,程雨?”
“唉哟,就是他。你难道认不出来了不成?都怪你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颜言抱歉地对程雨笑了笑:“几年不见,你小子居然也长出模样了,你看周围的小妹妹都往咱们这边瞄……”
这个大个子男人一下子咧开嘴笑,依旧是简单直接真实的笑容,笑道:“颜言,您贵人多忘事……”
颜言笑:“您别笑,一笑就露馅儿了,不深沉了。”
袁圆大笑:“别,他在我们面前也酷不起来,对方的糗事,我们可相互知道得清清楚楚啊……颜言,今年的聚会就定在离这儿不远的那个……”袁圆边啰嗦边抢过颜言手中若干袋子,一股脑儿塞给身边的苦力:“帮忙提着!颜言你这么顶点儿人,买这么多东西,也不怕没提回去已经把你压垮在半路上!你看你,几年不见,瘦得这么厉害,成什么样了?!你不是也追求啥子骨感美吧?……程雨也是刚刚回来,我们昨天去接了他,两年不见,这兄弟也变化挺大,今天大家出来走走,刚才还有几个,一时有时走开了……”
颜言和程雨无奈地对望了下,任凭袁圆不停歇地说着。
请二位进门,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让我今儿表现表现吧,你们留下来,我做菜。”
袁圆夸张道:“我的天啊,你居然会做菜?!你当年可是把油罐子整个儿掉进锅里然后吓得跑出厨房不知道怎么办……”
当一道道香喷喷的菜端上桌,袁圆又夸张了说起来:“颜言,你真太贤妻良母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早早嫁人生子,在家相夫教子,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呢!”
颜言无奈,叹:“您这个孕妇,怎还这么一惊一乍的?都要做妈妈的人了。哎?程雨,你家那位呢?聚会的时候带去让大家看看啊,好长时间没见了,估计大多数老同学都已经成家了。”
“我还没呢。”程雨淡淡地道。
颜言笑道:“你眼光高吧,还在挑?”
“他啊?”袁圆神秘地诡笑:“他早看中一个人了,好几年的事了,而且这人估计老同学们都认识呢,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嘿嘿,不过我知道。”
颜言奇怪得很,“真的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啊,程雨,以前我们三个同桌,都挺要好的,现在你只让袁圆知道,太偏心了吧?说出来嘛,是哪个?这次同学聚会她去不?说不定我们帮忙出出主意,借这个机会搞定……”
程雨抿嘴不语,瞪了瞪袁圆。颜言转而央求袁圆:“他不说,你告诉我嘛,亏得我们三个当初还那么好!”
一向多话的袁圆低头嘿嘿笑,“我但可不敢泄密,否则会被这人……嘿,他啊,越来越凶了,哪还能跟当年尽受咱俩欺负的时候相比啊?”
……
出门的时候,电暖器、热水袋、电热毯、电热水壶……一一交代使用安全,艳卿玩笑道:“小言姐,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颜言这才醒悟自己已经说过了,呵呵笑了两声,“那我真出门了。”“嗯,聚会玩得高兴。你自己看着玩吧,玩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来,晚饭时候你还没回来的话,我自己做。”
外面大雪已经歇下来,只剩下依稀几丝还在飘。今年的雪,连续下了好几天了。沁骨的冷风卷着仅存的几片雪花在空中狂舞。
这两年新建的酒店,颜言并不熟悉,按照袁圆说的路线,下了车,很快找到了,酒店气派,远远就看得见。
近了,那个房间里嘻嘻闹闹的谈笑声已溢出来。停顿间,门开了,里面那人愣了片刻,笑:“颜言!听说你今年会来,大家刚才还说起你呢。快进来,外面冷。”
颜言也愣了愣,“蒋谊?好久不见。”帅气的五官镀上岁月的沉淀,成熟,迷人,发型和着装低调讲究而合适,绅士的举止。颜言边往里面走边在心里审度这个曾经让她在一边暗暗地不由自主地就情绪变化无常的男生,如今成熟,更加迷人了吧。她在心里轻笑,当年啊,青春啊,年少啊……
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些人,开心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谁说了句:“颜言来啦。”稀里哗啦的,大家的头往门口方向转。
高挑,白色,衬得白净瘦削的脸有些苍白,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批着,大约是前来的女生中少见的没有对头发动过任何酷刑的人了,那么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简约,自然。那股子淡淡的精神气儿和神情,配上那依旧美丽的皮相,袁圆高兴地觉得,把这一室的男男女女都比过去了,不经意地注意着这群边说笑边打量颜言的女人,心里轻叹,真搞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颜言自从上了大学就没再跟她们见面,这些人,都成家立业了,还不甘心呢?……
身着黑色风衣的蒋谊正接过她取下的围巾,一瞬间的错觉,仿若眼前这一黑一白,是默契无间的一对情侣。
大约也有人不约而同滴想到了这一点,嘻笑:“哎哟,蒋谊你去接颜言进来的啊?!你们俩个……不会……吧?……”
蒋谊无所谓笑了笑,不发一言。颜言笑着虚打了一下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人,“你这小子,嘴巴还这么碎碎念,跟袁圆有的一比。你们现在谁跟厉害一点儿?”
……大家又嚷嚷着玩笑开了……
……
颜言大方地笑:“这几年我露面得少,是我不对,开席了我自罚三杯酒。”
颜言二话不说,三杯酒一饮而尽,大家鼓掌叫好,李晨歌大声说:“原来颜言是个顶爽快的人啊。”
“你这说什么话呢?这么说你以前挺不待见我,是吧?”颜言浅笑,眼波流转,温柔,小女人的娇嗔。
对方哈哈笑道:“那个……没有的事……好吧,有那么一点,您以前太强了……脾气也不怎的……难以接近……高不可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别掐了……刚刚还觉得你变温柔了呢……”原来颜言已经,用指甲掐住了他的耳朵:“你这人,嘴巴还是这么毒!……”
全场笑开了。
袁圆心里感叹,人家说女人在近三十的时候还像十六岁时小女生做派的话,是做作,这话放在颜言身上,说不通。十六岁颜言没有这般小女生过,青春,美丽,然而刻板,苛刻,紧绷的弦,全身心于学业,还有青春期的情绪化、躁动,的确是个脾气不怎的、生活很乏味的人;几年后,她骨子里的松散和柔媚散落出来,越来越不可收拾,溢满全身,温柔地洋溢着,自然而然,让周围的人悄然沉溺、受其影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的温柔和聪明,许多也源于她吧,一个玻璃心儿糊涂脑的妙人儿,认真冷清的时候看得太清楚,所以很少认真,经常糊涂,糊涂的时候顶可爱,一个可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嬉笑,游戏,肆意,随性,她有时候会羡慕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态度,只是,有时候太寂寞了吧。
颜言两边坐着袁圆和程雨,三个当年的同桌,一开始就互敬了几杯,同桌又乱七八糟地相互敬酒,其它桌也来来去去地敬酒,颜言喝得极其爽快,来者不拒,然而不代表酒量有多好,痛快下肚之后,头有点晕了,晃晃的,靠在袁圆肩膀上微笑。坐在旁边的袁圆家那位连忙道:“别,袁圆一个孕妇,自顾不暇。程雨,你照顾好颜言。”袁圆把颜言推到程雨的肩膀上:“就是,就是,程雨,你是男生,义不容辞。”
颜言闭了眼,宴会上的熙熙攘攘仿佛也关在外面,遥远了很多,头不自觉地蹭了蹭,几丝头发挠得程雨脖子痒痒的,看她摇摇晃晃靠着不安稳要倒的样子,干脆搀扶着她起来,走到休息室,“你在沙发上躺一下,大概会舒服点。喝得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逼你喝,还喝得那么实在……”
“别啰嗦了。”颜言无奈道:“你这人?!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躺会儿就好。你帮我倒杯热茶放这儿,然后出去接着吃吧,别在一边打扰我休息。”
在洗手间,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二十九了,的确很不年轻了。当年的女同学,大都嫁作人妇,甜蜜美满,羡慕吗?还是羡慕的。对自己的生活呢?也挺满意的,挺好的,也挺知足和享受的。
阳台外冰凉的风呼呼不止,头依旧有点晕,吹吹冷风,反而舒服许多。烟、很好,口袋里带着。阳台冷,静悄悄的无人光临,风很快将丝丝的烟味驱散得一干二净,真是天时地利的好。这个时刻,真享受;这生活,真他妈的太让人喜爱了。闭了眼,凛冽中的享受。
最后一口尽了,言心满意足地转身,蓦然见到身后的蒋谊,浅笑,“你也来这儿透透气?”
“我来找那个喜欢在一个人的时候抽烟的女人。”
“那太多了,很多女人一个人会寂寞,寂寞了会抽烟。”
“那个欢爱之后一个人在窗前抽烟的女人。”
“貌似也不少。”
“一个叫做颜言的综上所述的女人。”
颜言大笑,笑弯了腰。蒋谊扶着她,低语:“颜言,寂寞了,就嫁人吧,至少有个人陪你。”
“真他妈的电视剧,狗血。你恶心不?这么大的人了。”颜言抬起头,笑道:“走吧,你这样的人,离开一时半会儿,马上有人嚷着找你……”
温润的唇蒙上她些许干燥的唇,上面还留着浅浅的烟味,而他的嘴里,有淡淡的酒味。没能推动他,她感觉到他的执着和用力,于是放松——跟男人比气力,她早已不再犯这样的傻,而且,这个男人,她不讨厌,一直不;喜欢么?也不见得多喜欢了吧,早就过去式了吧……
当李晨歌闯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向理性的蒋谊不顾一切地疯狂亲吻着一个女人的脸、脖子……嗯……“咳咳,两位——”
蒋谊这才松开,颜言低着头,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李晨歌居然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脸,这女人居然也会脸红……这两位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上个月蒋谊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被父母催婚的他波澜不惊,原来这俩人暗地里好上了?……
颜言看李晨歌那副八卦的样子,心里暗笑,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刚才开门的时候,大约已有人不经意间看见了他们,挤眉弄眼的,“哎哟,还说你们一个年过三十,一个将近三十,都还挑来挑去得不结婚,原来是……嘿嘿……说说,什么时候把事儿给办了啊……你们俩个真配啊,金童玉女一对啊……”
颜言懒得开口,众人当她不好意思,转而围攻蒋谊,蒋谊打哈哈说还没呢,还没呢,看对方怎么打算,她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众人又是别有深意地“哦——”……
这男人,行啊,三下两下就把颜言说成他家的了!袁圆腹诽,不爽,瞅了瞅一边一言不发的程雨——唉,这男人闷头葫芦,可怜哦……
颜言回来的时候真如艳卿所说,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然而出乎艳卿意料的是,颜言喝醉了——颜言姐酒量一般,然而在外人面前一向克制,极少醉在众人面前,看来今天他们玩得的确比较疯吧。
有个男人送她回来,一个长得不错、举止亦风度翩翩的男人。艳卿心里为颜言感到欣喜,将颜言扶到卧室躺下之后,艳卿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人?结婚没?”
蒋谊一愣,这小丫头,跟颜言之前的作风倒有些相似。“蒋谊,三十,未婚,颜言的老同学,多年相知。真心诚意。小丫头满意否?”
艳卿被他正二八经的调侃给逗乐了,眼睛笑得像两道月牙儿,“呵呵,你要好好对我姐,否则我不会绕过你。”
蒋谊看着那两道月牙儿,跟颜言的媚眼极不相同,然而纯净而执着的表情却是颜言曾经也有过的……难怪颜言会如此疼惜这个堂妹。“好,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姐的事,你就使劲儿地揍我一顿。你也什么问题,现在尽管问,本人实话相告……”
……
躺在床上的颜言依稀听见他们的谈话,觉得真好笑,一个假到以为自己是真,一个傻到识不出真假,头晕晕的,不想多管,让他们瞎掰去呗,沉沉地睡过去了。
“颜言同学——”第二天刚醒,艳卿同学就迫不及待地拽了她兴奋八卦。
颜言被缠得没办法,反问她:“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简单点说。”
艳卿想了片刻,答:“根据昨天的交谈,本人得到以下印象,一,此人不凡,二,此人有心机,三,此人非一般女人能匹配和掌控,四,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颜言。”
颜言失笑,“一堆废话,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哼。我懂什么?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难道什么也不懂么?别老气横秋的,你还没到倚老卖老的年龄和资格呢。有些算是比较优秀的人,在感情上往往蹉跎,在外人看来是没定性、风流情债多,实际上是害怕输掉,一旦动了真情,反而比平常人更害怕失去。他是这样的人,你也是这样的人。错过了,就再不可能了。”
……是的,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了,不是我要错过他,而是他早早就错过了我,我不会再回头了,即使他在后面追赶,我亦不会再回头看半眼。这个男人,合适寂寞的时候拿来想念惆怅,适合偶尔见面,偷情似的与之疯狂□□,纠缠,然而不合适让她情定终生天长地老,她的心,始终还是放在自己的心窝里,没有送出去;还没有碰到合适的另外一弧半圆,所以仍旧只身半圆。
颜言擦干脸,捂着毛巾,半晌闷闷地抬头,说了句:“奇怪了,你们这些小孩怎么都老气横秋的?你还没到倚老卖老的年龄和资格呢。你见的人还少,以后出去了,见识的男人多了,就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算什么。”
艳卿哭笑不得地要打人。
颜言无奈,一句话堵了她的嘴:“我在那边有男朋友了,下次带回来给你看,行了吧。”
艳卿这下惊讶和失望得要打人——昨天那人明明看起来和颜言姐很配嘛!她又在糊弄人,说什么在那边有男朋友了……即使有,也不见得比昨儿那个人优秀……
……
“艳卿,今天去看看你父母吧。”颜言随口说到。艳卿就要开学了,颜言的假期也要到头了。
艳卿轻轻“哎”了声。
找了个借口先从陵园里出来,让艳卿一个人在里面单独待一会儿,有些压抑,这些人生前无论呼风唤雨、卑躬微小,最终都是一抔黄土。唉。没意思。这种地方,果真不能常来。
又点起了烟,明明知道抽烟太凶不好,却忍不住。一回来,无所事事,这日子,简直寂寞得比这满世界的冷风还要寂寞,前所未有的想念工作。
积雪早已消融,露出干巴巴的地面。
“颜言,颜言——”摩托车的呼啸声,袁圆的叫声,在安静的陵园显得格外突兀。
袁圆居然趁家里没人,要自己开摩托车出来找颜言玩儿,走到半路,被开了车出去玩儿的李晨歌几个老同学看见,把一帮男人吓坏了,好说歹说把袁圆塞进车里,摩托车只好让一个男同学骑过来,还一大帮人陪她一起追过来。
颜言真头疼,这个孕妇!早就在电话里一再强调别过来找她了,她们今天要来这地方,她居然追到这里来,还想自个儿骑摩托车!颜言绝对有暴打她一顿的冲动……
袁圆见颜言浅浅地微笑着“和蔼可亲”地盯着自己,心里发毛,这绝对是想揍人的表情,暴动的表情……
无辜地望向程雨,你这小子,还不是为了你……本想着见到颜言之后再把他叫出来一起聊聊……
“颜言,你怎么抽烟啦?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人……”袁圆心虚,先发制人。
从远到近,望着那个抽烟的女人,看着她灭烟,用温柔的眼光怒视袁圆,李晨歌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安,这个女人,从印象中很久以前的强硬刻板呆美人,到前些天令人惊讶的柔媚小女人,再到方才站在风里寥落抽烟的寂寞女人,忽然为好友蒋谊惋惜,这个女人,恐怕连蒋谊那样的人也羁绊不了她了,那一瞬间,恍然世间只此一人的寂寞,太寂寞了,太冷清了,不需要别人来陪,她已对此安然。
艳卿出来了,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不想多待下去,拐了袁圆的小摩托,带上艳卿呼啸而去。
艳卿紧紧抱住颜言,疯狂地让颜言加速。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冲动,恨不得随风而去,在最虚幻的时刻消逝,摆脱那种仓皇和悲痛。
别怕,艳卿,总会过去的,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真的,总会过去的。
可毕竟才十七岁啊,这一年多的悲痛、寂寞和冷清,已经受够了。能走过来,能面对,艳卿,你已经足够坚强了,别太勉强自己。
袁圆叹了口气。程雨这才闷闷开了口:“都怀孕了还大大咧咧的,小孩将来肯定调皮得很。”
袁圆瞪了他一眼。
程雨低声道:“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还是算了,强求不来,倒不如就这样。”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袁圆在心里默默替他惋惜,还没开始,还没说出来,就这么“想通”了?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从来不敢打破,就因为预先就知道会没有结果?
袁圆常说颜言对女人、小孩和老人泛滥地怜悯和怜惜,对男人刻薄寡情,是以桃花不断却婚姻无望,咎由自取而已,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嘴上这么损,然而心里仍旧希望,自己多年的两个好朋友可以走在一起。颜言个性自由,懒散,没心没肺,聪明的时候太过通透,糊涂的时候又太傻,程雨优秀、正派、严谨,刚好互补。
看着前面越来越快的车子,袁圆不由地担心,“李晨歌,我们快点跟上去,叫颜言慢点儿开,拼命似的。”
程雨忽地整个人僵硬在那儿,袁圆唤了他几声,他如梦初醒,大叫:“前面第二个拐弯——”
其他人忽地也想起来,不久前施工,挖了陡坡,不容易注意到,而且不知被哪个缺德的人把施工护栏和警示牌移走了,他们来的时候还在说如果这里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出车祸……
当车子拐给过第二个转弯的时候,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冲下车,没见到她们的影子,第一个可能,她们已经走远;第二个可能……那边坡下……
冲过去,袁圆整个人没了力气,她最不愿看见的,最没想到的……
最后一刻清醒的时候,她记得那份保险的受益人是艳卿……幸好,还有保险赔偿可以支撑她的生活……艳卿一定要活下去啊,她还小,人生中许多美好的时光还没有经历,大学,恋爱,毕业工作,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