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毒》寐枕歌

5、第四章 人偶（上）

　　可颜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息，从桌下抽出那个泛黄的本子看了一眼，藏进自己的口袋。幸亏刚才及时调包，小贝勒真是……
　　崇利明披衣出门，单薄衣衫被风鼓动，猎猎张扬。夜色中危险在蠢蠢欲动，半月皎洁，可颜辛抬眼，“这次杀的又是谁？”
　　崇利明轻笑，“这些都无所谓，待天亮之前，会有人运送军火过来，如果我未归的话，别让弟兄们看见。”
　　可颜辛点头当是应允。想要他管住神机营那帮家伙，还真是够给他脸面。比如现在——
　　“辛，怎么还不睡？”
　　回过头就是一张戏谑的脸，可颜辛连忙把手里的本子合上，来人眼疾手快，把本子抢过藏在身后，“原来在院子里看『耶稣』①怕被人瞧见啊。借我看看如何？”
　　“别动，这不是我的……”可颜辛伸手抢，但那个人反应比他更快，把本子高举过头顶，还放肆地吹了个口哨，“真小气，看看又有什么……该不会是哪个姑娘写给你的情信，舍不得给人瞅吧？”
　　“快给我。”胳膊怎么伸还是不够长，可颜辛气得几乎亮武器，瓦格纳带着本子跑了几步，还冲他勾勾手指。
　　隐隐看出可颜辛脸色有点不对劲，瓦格纳赶紧乖乖把本子奉上，还是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封面，“辛，你偷看一哥日记？”
　　“这不是他的。”可颜辛觉得有些头疼。明明是所有人都在休息的午夜，哪阵风把这尊大佛吹过来了？瓦格纳了然地抓抓头发，光滑润泽的金棕色发丝划出个美丽的弧度，看上去非常有手感，“睡不着所以出来赏月，没料到你也在这里，正好，省得无聊。”
　　大爷你还是回屋去无聊吧。可颜辛腹诽，看瓦格纳坐在石椅上根本没有要走的架势，心急如焚。反正现在才子时，这贵公子哥儿受不了夜深露重，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想回去。这样，陪他坐一会儿也无妨，正可以排解无聊。
　　可颜辛起身去沏了壶茶，念在石凳冰冷，又取来两个坐垫。
　　“嗤，这茶好苦。”瓦格纳故意扭曲五官，可颜辛冷冷道，“抱歉，我房里只有这种茶。如果贝子喝不惯，可以回房。”
　　“辛~”瓦格纳知趣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喝就喝，对着这样的月色，还是吟诗作赋会比较有意思吧？”
　　“……随意。”简直在挑战他的耐性。
　　“所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好像是在饮酒吧。”
　　“那，床前明月光，床上人一双？”
　　“……”
　　“春宵一刻值千金，愿逐月华流照君？”
　　“你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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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交枝相映，密密蒙蒙。一庭浓艳倚东风，香融，透帘栊。
　　又是同一个春意盎然的梦。不远处有流水的声音，但细听又什么都没有。静止的空间里所有植物都浓缩成了翠玉色的屏风，一层一层，永远无法看清前方，牡丹娇艳，却远不如蝶生动。
　　回廊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却看到面前立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却浑身鲜血。
　　“别出声。”那双狼一般锐利的眼睛已是极度疲惫，男孩在沙哑着说出这句后，便一头栽倒。
　　明明是梦境，但那孩子的眼神他想他一生都无法忘记。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然后有人追来，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逃命的男孩。
　　他摇摇头，挥动手里的书卷。追杀的人走远了，他拨开灌木，打量着那个满身是血的不速之客。
　　“谢谢。”男孩沉默地望着一旁，显现出与真实年龄不符的深沉。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他幽幽开口。
　　“哈，”男孩苦笑一声，“影子虽然是影子，却是黑暗里生存的狼，遇到猎人又有什么奇怪。倒是你，难道这座院子只有你一个？你爹娘呢？”
　　他垂下眼帘，用冷淡的语气描述，“死了。”
　　“我也是……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男孩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笑的声音分明入耳，“有的人一无所有却平安一世，有的人坐拥繁华却永世孤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终于没有力气说话，那人倒在他的怀里，鲜血气息弥漫。在蔓延的翡翠色中，有桃花浓冽的香气，花海深处静静站着一个木制的人偶，仔细一看，却是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庞。
　　花九卿从梦中惊醒，已是夜半时分。鲜血的气息却真实浓烈，四下打量，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的密室。这才发现气味的来源是床头的一册书，封面上染满鲜血，怕是送书的人要死在半路了。
　　点亮油灯，粗略一翻是京城堂口的账目。扉页上有风流的行书字体，『甚念』。
　　抚摸着那两个字，却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说

　　这是半章，不过字数好像确实少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