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沦》孟小云

4、报复

　　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好友分好多种，而且，陆青玄确实也未和林扬亲密到形影不离，所以早先兵不知道陆青玄在林扬心中有如此非比寻常的意义。
　　一场闹剧，很好地证明了两点。
　　一，要让林扬爱上我确实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以我的作为所可以幻化出的类型没有一种可以引起林扬的注意。
　　二，陆青玄确实很喜欢我，甚至愿意为此和林扬闹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而且，林扬在乎陆青玄要远远超过陆青玄对林扬。陆青玄只是把林扬当知己，但林扬对陆青玄却让我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我丢下笔，习惯地反盖上试卷，想起什么笑了笑，又把卷子的反过来，继而凝神地望着窗外。
　　考试仍然在进行，高等数学，离交卷还有一个小时，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学习天赋，因为，那样的掩饰太累，而且没有意义。
　　我曾为了米皖皖而把一般人眼中最重要的考试考砸，然后和皖皖一起来到这所学校。英申，虽然高贵，却并非我的梦想，我想走的是凭自己的实力，进入一所无需仰仗米氏家族势力就可以荣耀一生的学校。不过，即使决定跟随皖皖，这样做其实仍然冒险，因为，对她的发挥只是估算而已。
　　姜老师曾在找我谈话的时候，对我说过“知道吗？你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因为，考完总会把卷子反盖上，习惯性的。”
　　他的眼神像极了我的父亲，或者哥哥……很奇怪，虽然，我对亲身父母没有概念，但是我却一直有些偏执得相信，我应该有个哥哥，那种想法似乎一直扎根在我虚无的记忆了，无力辩解，亦无需辩解……
　　我有些调皮地笑着说“是吗”，从此以后努力地改掉了这个习惯。
　　有些事情，我刻意掩饰，不分缘由，只是不喜欢自己太像一个怪物。很少有人说我是异类，除了偶尔的心血来潮，但那些做法似乎更容易让人理解为是个小孩子。而那些，很少可以看到我内心悲凉的一面的人几乎无一例外的同情并爱上我——对于这样的爱，我无法怨恨，却无法接受，恰如对姜老师，恰如对陆青玄。
　　那以后，陆青玄没有找过我，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每次寒流来到或者气温陡变的日子来发过来一条预警似的的短信，不带什么感情却用心良苦。

　　秋已深……
　　身边接二连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养母曾经的贴身饰物玉手镯竟奇异地不翼而飞；叔叔仿佛突然开始对我冷淡，仍然关心却总是在刻意声明着自己长辈的立场；皖皖开始对我时冷时热，我却无力去承担这些情感波动，只是逐渐沉默在她的悲喜里……
　　生日那天，我收到一个匿名的礼物盒，打开后发现是一只血淋淋的死猫，教室里一阵尖叫……
　　冬日很快来临，我却逐渐感觉到空气里的恐怖气氛，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我了解到这绝对不是偶然，直觉……但我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我告诉自己。
　　皖皖逐渐不再对我如同先前那样冷淡，大概是因为我和林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事实上我也以为林扬已经放弃了这场游戏，也曾想大概这样会渐渐让所有人淡忘伤痛或者怨恨。
　　直到有一天，皖皖面带喜色却又怅然若失地半夜归来，偷偷发短信让我开门。阿姨陪同叔叔一起出差，并不在家。
　　严寒的冬日，皖皖蹑手蹑脚地坚持要洗个热水澡，表情含笑而诡异。浴室里隐隐传来她欢快的歌唱，她手机里依然保存着林扬的短信“原谅我，还想见见你……”
　　而此刻已经是半夜，该发生的刚好可以发生，不是吗？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
　　手中的手机滑落，我想起十岁那年，皖皖一袭白裙出现在我面前，像个天使……
　　我曾经那么偏执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在阳光里对我微笑，所以我纵容着世间的龌龊而存活……
　　那么，现在，我纯洁的天使呢？
　　浴室里水声流淌，却让我觉得恶心……有些污点，永远都无法洗去……
　　林扬，你竟这样毫不留情地毁灭了我心中唯一一丝对纯洁的信仰吗？
　　所以，这就是你先前所做的一切的目的，包括盗取养父母的遗物，包括，让我无从查证自己的真实出生，包括旁敲侧击告知米叔叔我莫须有的情愫，都只是试图找到我的软肋吗？
　　早该想到，那样不服输，怎么可以容忍，让我活捉了你的弱点而不做回击，怎么可以只是用那些孩子气的方式报复。
　　林扬，甚至比我都更清楚我最珍视的是什么吗？其实，并不是米皖皖的悲喜，而只是时而可以从米皖皖身上看到的十岁那年圣洁不容亵渎的影子——那是赋予我二次生命的信仰，也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甚至终于在林扬的提示下完美了解释了以前没有多想的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即使是盯梢也要关注着皖皖和林扬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看到，林扬吻皖皖，会觉得心痛……
　　所谓的纯洁，所谓的天使，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吗？米皖皖早在十年前就因为叔叔分给我的爱而嫉妒，曾把我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她所持的骄矜也不过在一夜之间送给了那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而已。
　　那么，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爱？我为什么要努力善良，为什么要对别人好，为什么不可以狠毒……为什么要纵容那些龌龊继续存活。
　　世间没有天使，只有魔渡众生……
　　肃清肮脏，共同毁灭……
　　我的思想开始混沌，头痛欲裂……
　　……
　　我的手机开始振动。
　　我颤抖地打开……
　　幽幽的蓝光下，我仿佛看到林扬诡异的微笑。
　　“米兰，有没有觉得世界在霎那崩塌？哈哈，世界从来都不是我们眼中的世界，圣洁只是虚伪的代名词，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毁掉你人生全部的信仰和存活的勇气，相信，我已经看到了，对不对？哈哈……”
　　我木然地按下删除键，那条短信消逝在我的灵魂深处。那个瞬间，我感觉到内心一夜开启的悸动，我纵容了那些邪恶的释放，长久地压抑却在一刻释怀。
　　原来这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方法啊？怎么早些没有想到呢。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我所喜欢的，长久以来一直让我兴奋的……
　　……

　　皖皖仍然挂着喜色的走出浴室，擦拭着她早已洗不清的肮脏躯体。
　　我迎上去，有些忧虑地说：“刚刚杨婶来问过了，还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起来好像叔叔走前特意关照要留意我们呢……”
　　“啊？”皖皖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下人，就知道说东道西，打小报告……”
　　我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权威地说：“呵呵，谁叫你平日那么跋扈，杨婶刚刚还抱怨你往日不随大家口味喝橙汁偏麻烦她另榨苹果汁呢……”
　　“哎呀，要是，她真的告诉爸爸，爸爸一定会追问，那……”她欲言又止，显然对我也有所保留。
　　“呵呵，就知道你一定是溜出去玩了。放心啦，我刚刚和杨婶说了一些好话，你也知道的，下人嘛？她就只是说她女儿真的挺喜欢你的那条项链，还有，一会儿她过来时候你态度好点，也不要点破，你知道，面子问题啦，呵呵，她也不一定会告状的啦……”
　　皖皖喜上眉梢地拉住我的手臂：“呵呵，就知道米兰最好啦。哦，她说的是不是那条她女儿偷拿过的项链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