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鸠酒

3、第二卷

　　谁曾凌云，把酒迎风青山远。
　　——题记
　　叶影漆自小便被藏剑山庄收养，赐号残雪。是叶凡一次出门游山玩水时带回来的孩子，时至今年已在藏剑呆了二十三载春秋。
　　他虽为叶凡门下却擅长轻剑，深得叶英赏识。十五岁那年开始，叶英便时不时带他进入剑冢，一季后再见，骨骼清奇的少年在各方面都比以往更加优秀。二十岁生辰那日，他拜别叶英等人，自行闯荡江湖，谈吐气度颇有叶凡年少气盛时的影子。
　　萧痕是认识叶影漆的，性子恶劣的少年衣袖翻飞间藏了一柄匕首，招招致命，随后蹲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萧痕听他说：“我想去天策府，从军保卫这片大好山河。”
　　彼时萧痕还尚且不懂，只说南方好风光，依山伴水，所到之处桃红柳绿，天策府的荒沙寒风比不得苏杭细雨绵绵。
　　叶影漆说：“男儿当志在四方。小痕日后便会明白。”

　　后来在军中，也断断续续收到过萧痕寄来的信，信里提到过一个叫空澈的无趣和尚，提起剑圣被杀，也有说到江湖中人陆陆续续试图偷袭藏剑山庄试图从剑冢拿出一柄名曰“苍麟”的剑。
　　信送到叶影漆手里的时候，叶婧衣也已回到藏剑山庄，手无缚鸡之力却似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布局算计一点不比旁人差分毫。
　　藏剑所有少主回归联手，自然也不曾有人窥探到苍麟并非只是一柄剑，而是山庄刚成气候之时剑圣亲手赠予的四件绝世利器。它的存在比藏剑山庄每年在名剑大会上给予胜者的剑更为大巧不工——
　　浴凤，幽滟，玄寒和鉴秋，这四件利器封在一处剑冢石窟内，石窟封印后名曰苍麟。
　　还有一点，也是叶英一直悬在心上的，虽然当年老庄主将剑封印起来，还对外撒下那样一个谎，可是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当它流进江湖后的腥风血雨，更是剑圣身份的一种代表。
　　抽空打算回信的时候，想对他说不用担心，可印象里萧痕总是笑着的，想来也只是写作一桩趣闻分享了而已吧。
　　正在考虑要不要回信嘱咐他近日要多加小心时，秦韶泷便带着曹雪阳进来了。他草草将信笺收起，之后因为每日的训练便再也不记得这回事。后来轮到休息的那天，托急行军带走的信笺上，对藏剑山庄的事只字不提。
　　一日大雨，众将士坐在演武场等待着雨过天晴。杨宁早早被朱剑秋叫了去，不知是商量什么事。秦韶泷便与叶影漆坐在一起，他看着叶影漆擦拭重剑，轻笑一声道：“咱们这些人里，便是你剑气最纯，也只有你，剑比长枪用得好。”
　　叶影漆的手摸了摸剑身，君子如风，藏剑西湖。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是藏剑山庄所有人都知道的话，他将擦拭剑身的布收起来，对秦韶泷说：“我自幼在藏剑山庄长大，若非当年叶凡师父的好心收留，只怕早已饿死街头了吧。”
　　“你在惦记什么？”
　　秦韶泷是叶影漆投军天策府后第一个认识的人，两人也很凑巧被分在了同一个宿间。他比叶影漆年长五岁，一直像兄长般照顾着这个新人。
　　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对叶影漆的性格自认还算有几分了解，看他这般出神便知他想得恐怕是师门那边的事情，但是江湖上许多事情他并不知晓。
　　叶影漆生性寡淡，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秦韶泷一把揽上叶影漆的肩，说：“客气什么？”
　　叶影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有。只是江湖上最近事多。我有点不放心而已。”

　　三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但是杨宁还没回来。一众同门都按捺不住，纷纷离开演武场往秦王殿走去。
　　叶影漆跟在最后头，秦韶泷走在他前面。其中一个有经验的将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说：“想来府内来了贵客。”
　　一路闲谈猜测，到了秦王殿门口，第一眼便见着了曹雪阳，随后就看到曹雪阳身边站了一个蓝衣墨发的年轻小公子。
　　叶影漆远远看着，那小公子笑语晏晏，眉眼间还带了几分爽朗，竟有些像是萧痕。当下就要上去看个分明。
　　就在此时，曹雪阳也已经见到他们，手执银枪往前几步，对众将士说：“由我来为各位兄弟引荐。这位少侠便是谢渊谢前辈的徒弟，穆玄英。”
　　穆玄英拱手为礼，额发微微挡住了右眼，声音也还未浑厚，想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在下拜过各位天策英才。家师数年前至浩气盟后一直挂念此处，今日一见，众将士果然英姿飒爽，穆某佩服。”
　　他这番话讲的诚恳，叶影漆确实暗笑一声，想着这孩子年纪轻轻，口才却好，若非一身正气，只怕难脱油嘴滑舌之嫌。
　　曹雪阳对穆玄英微微颌首，说：“目下统领只怕还未与可人姑娘商谈完，穆小公子如若不嫌弃，不妨与我天策众将士切磋一二？”
　　她曾经听人说谢渊收了好友的遗腹子为徒，那孩子乃是三阳绝脉之体，此番见这孩子谈吐不凡，自想见识一下他的身手。
　　穆玄英年少气盛，此番随浩气盟几位精英重返江湖，听得曹雪阳的话，玩心大起，也并不把之后的输赢当回事。后跳几步剑已出鞘。
　　叶影漆一直在最后看着，三言两语便知他性子洒脱，竟像极了萧痕，此番又见他挽了一个剑花，剑气纯正，心下十分欢喜，性子寡淡如他也被勾起了几分斗志。
　　曹雪阳正想着让谁先与他比试时，只见眼前一道剑光一闪而过，叶影漆从人群中以轻功跃出，“小辈不才，想以剑会会这位小公子。”
　　穆玄英含笑点头，他年纪轻轻却内功精湛，这些年跟在谢渊身旁，阅人也不少。他看叶影漆的身手便知师出藏剑。
　　曹雪阳当下也不多叙话，自己退到一边等二人动手。
　　叶影漆心底把这孩子当成是第二个萧痕，眼神交流间便已提剑而上。穆玄英暗赞一声“好身法”。也不怪叶影漆忽然进攻，反倒觉得此人的行事作风甚对自己的胃口。当即挥剑躲开第一击，翻身横劈。
　　叶影漆后空翻躲开进攻，旋身上前急突，手里的剑似一柄银枪，急急送出。穆玄英脚下忽转虚浮，往后急退，忽又人往后仰，左手撑地，抬腿踢向叶影漆的手腕。意料之中被躲开后，穆玄英以剑为支撑点，身影翻转，在空中平向旋转半圈后落地，起手进攻便是杀招。
　　“好！”叶影漆见这少年果然身手不凡，心里更是有几分愉悦，一招玉泉鱼跃直接朝穆玄英冲去。
　　穆玄英以剑气相抗，却见叶影漆一招平湖断月后即刻就要施展黄龙吐翠。周边观战将士都暗暗为穆玄英捏了一把冷汗，将士间也常有武艺切磋，许多人都败在叶影漆这两招之下。
　　谁知穆玄英却丝毫不慌乱，在叶影漆去往他身后时候，他转身面对，往后疾退，拉开一大段距离，众人大声叫好，看不出此人年纪不大轻功却深不可测。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胜负。却已把对方暗暗引为自己的知己。叶影漆眉眼带笑，自从之前与萧痕在七秀坊有过一战后，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强敌。出手招式愈加复杂。
　　众人眼花缭乱间，却见穆玄英和他同时用剑指着对方的心口。
　　围观者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倒是穆玄英和叶影漆相视一笑，同时撤回了剑，收剑入鞘后，互作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