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3、要璃

　　而铩华的余光掠过他的面容，唇角抿紧了些许。
　　他原本的风雅儒质不再是一种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风韵，而是沉湎为晨雾一般的疏离气质，不易察觉的流淌在骨髓里。他一双剑眉锋如刀刻，星目幽若深潭；鼻若削成，挺拔似松；唇犹冰薄，锋锐冷峻。五官俊朗，棱角分明，眉目丰神明晰得好似浓墨铺就而成的画，只是眉宇之间不真切的阴影，略增了他几分阴厉之气。若不是那满脸的震惊之色，当真是有玉树临风之姿，无暇美玉之质。
　　“你！是谁？！”他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却还是脱口道出这句问话。“铩华，你……”
　　他话未说完，就被她冷声打断，“不许你如此称呼！”而之后，她又斜倾唇角，笑意妖娆而朦胧，白玉般的指尖划过身旁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的血红色花瓣，道：“我名岚，风山之岚。日后你须直呼我名，莫要叫那个令人厌恶的代称。”
　　“你倒底是谁？！”无远还是不明所以，几乎是低吼着问道。
　　“我是你师父，还不速速拜见！”岚的声音骤然转厉，面容冷若冰霜。
　　她的霜冷令他暂时得以克制自己的失态，脑海里吹雪的暴风渐缓，却依旧无法停息。“我听说，这里以实力为最。”他忽道。
　　“你的意思是，要逼我这个师父与你对决？只为那一个毫无意义的答案？我到底是谁，有什么区别么？”
　　那不是毫无意义的！他在心中咆哮。要璃怎么可能是这个冥昊宗的有代号的杀手！而且，他从未在她身上感觉到习武之人所有的气。可是，为什么她们又……为什么！为什么，他竟已为她倾心！
　　“是。”他终是咬牙，如此答道。
　　“呵！”她轻笑，“枉我方才还赞你，原是如此莽撞之人。”她摘下那一株曼珠沙华，嗅其味道，“你还不明白吗？自己最大的错误。”
　　无远知觉的一瞬间身体轻飘飘得仿佛不存在，下一刻又头重脚轻得连站都站不稳，在他逐渐黯淡的视野和消退的听觉里，岚以如血的双唇道出了这句话：“你竟敢在我的地盘里，向我挑战……”
　　犹记得那唇红如血，只不忘那妖娆一笑。
　　月霜湖边，他伫立良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湖面忽起烟雾，袅袅间，一只小船被一位绿衣女子撑了过来，水雾迷蒙，他只看清她唇红如血。
　　“要璃！”他蓦地反应过来，叫道，却见女子在浓雾中垂首，又像是无奈亦或是伤心的摇摇头。他急了，冲到湖边，“你听我解释……”
　　“我知道，你爱的是另一个人，所以，我只得离开……”绿衣女子说着，再次撑起小船，却是备着岸边划去，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水雾忽浓忽淡，令她的身影影影绰绰。
　　“要璃！我……你不要走！”他运起轻功，向湖心的方向追去，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可以直接飞跃到他想到之处。
　　等他终于追上小船时，水雾忽而散去，要璃仰着头，望着他，眼中万般惆怅，“你只因她的长裙如血红便为她倾倒，若是我也着红衣，你可会为我倾心？”说着说着，她的唇角和眼角就留下细细的血丝，落在她翡翠绿的深衣上，一群顷刻间渲染成了血红色。
　　他终于落到船头，待冲到她身边时，却见她妖娆一笑，“若是我这般模样，这般气质，又这般爱着你，你可会为我倾心？”
　　……
　　无远低呼一声惊醒，心神为梦中的场景激荡不已。不会的，要璃不会是铩华！绝不会！救人的医师怎会让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可是，要璃所说的她的仇恨又是什么？
　　矫首四望，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房内的床上。窗外白淡而干净的阳光静静的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耳际有远处的鸟鸣阵阵，近处的风拂万叶、过林尖，这里清新的气息较之大殿里的沉郁，令他心情自梦中的紧张心悸舒畅了不少。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也符合他喜静的个性。窗户就开在床边，离床不远的地方，是一张微折的仙鹤入云深山远的屏风，隔着屏风多能见到的，就是一张书桌，于其上摆着笔和笔架，还有纸和砚，书桌旁一青花瓷瓶插着寥寥几枝风干的红梅。
　　看来现在已是第二日清晨，他只是被铩华用什么方法弄晕了而已，并无生命之忧。可是，只要在这里，就是可不能放松。他的眉心微锁，阴森的影郁又回到了他的额间。
　　他略微思索了一阵而不得，他决定去问本人。不过，自然不会像昨日那样莽撞和不清醒。
　　一声迅疾“吱呀”声后，无远迈进了岚的房间。于风过草野的屏风后，岚正在描妆。他只见着她怎样轻一挑腕，就在眼睑上绘出了一条绯红而飞扬的眼影。她唇红如血，配上飞红的眼影，非笑而有情，登时妖娆。忽然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违和感，却不知为何。
　　“我不想，你竟胆大至此，随意踏入我的闺房。若是这里有机关，你可知自己是如何死的？”岚收起妆奁，起身，斜睨他。
　　她的美就是如此锋利而妖娆的，若是有战意，她就是出鞘的清泓，若是闲而无事，她如血的红唇无需扬起，就能带来一种似笑而非笑，风流而有情的，曼珠沙华一般慵懒的韵致。
　　“你不会。”从她将他搬到床上，而不是不管不顾，他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并无危险。“若真是有，我也能躲开。”
　　岚又轻笑起来，片刻后问他：“你所来何事？”
　　“要璃……”无远的声音低到自己都难以耳闻，横心之下还是提高了声音继续说下去，“你可认得她？”
　　“要璃……”岚的笑意隐去，喃喃的念这个名字。此时的声音竟与要璃有七分相似！她察觉到他震惊的目光，又微倾唇角，“你昨晚梦呓，对着你方才的口型，我自然知道你想说为甚。”无远再次震惊，他的声音如此之小，口型自然十分不明确，岚又如何看得清！而且，他说梦话的声音有那么大么？他们的房间直接明明还隔了一间房！
　　“莫将我与她混为一谈。”
　　“你……是她什么人？！”
　　“你问题太多。”
　　他只是盯着她。而她一扬眉毛，也盯回去。
　　“罢了，若是不告诉你，你是不会罢休的，是吧。这个眼神不错，侍郎盯着猎物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放松，冷漠无情。杀手，就应当如此。铩漠。”岚的声音低了下来，喃喃如自语。
　　“她是谁？你又是谁？”他重复道。
　　“要璃，是我的妹妹。多余的问题，我不会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