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2、铩华

　　大殿的门再次关闭，带起脆弱的烛火一阵更为危浅的摇曳。大殿之内光线更暗。
　　“岚儿……”
　　“住口！你不配如此称呼我！母亲和要璃可以原谅你，我不能！”
　　“可你不就是……”
　　铩华猛地甩开自己柔绕在指尖的发丝，声音冷若冰霜，“不必多言，这一年之约到期之时，我们就是敌人。你我之间自有一场死战。”
　　烛光在她的周身设下重重的阴影，像是牢笼一般，将她围困起来。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莫要派人监视我们，铩漠那里自有我看着。你还有何要问？”
　　“你的目标是谁？”
　　她冷笑一声，“万渊宗阴鸷子。最近你调动宗内上下，又要我在一年之内回宗，不就是为了灭掉万渊宗么，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外人去执行青龙堂的任务。怎样，我名单上这唯一的一人，你可满意？”
　　“这不也是天府级别的任务？”
　　“还不到。若任务级别越接近，到时对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有益，我会一起随同前往。”
　　“方才对决时，你怎在最后留手了？若是手钝了，也就不必再谈一年之约……”
　　“呵，要将我就地格杀么？”铩华冷笑一声，“你在装什么模，做什么样？想试探我也不必如此！我又未接过什么任务，又何来手钝一说？你既对他并无杀意，他既对我也无此念，若只是试探之为，三招足矣！至于铩漠，他左手持剑，这倒是能出其不意，可是反应不够，亦或是不会把握时机，更或是根本就不知道何时是时机，要想他执行任务还差得远，而你也不必以此事来探我是否可以！”
　　“不错，这几年还未让你丧失杀手感知杀意的本性。”北冥悟道，笑声冷冷。
　　见他不再言语，铩华都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踏出大殿。
　　那，并非我之本性。就像是仙人掌在沙漠之中只能缩起自己的叶子一样。这沙漠一般的环境，没有可供感情的溪涧容身之处。
　　大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北冥悟的自言自语被隔在了门后。
　　“岚儿，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铩罚，来见我。”沉没片刻后，他运用千里传音之术，召来了忠实的手下。
　　俄顷，一个黑色的身影悄声无息的落在大殿中央。门却依旧未开。
　　“去调查申屠无远。速度。”
　　没有禀告与回应，黑色的影子没入黑色的阴影之中。
　　无远站在殿外的空地上，只觉得这里的气氛较之大殿之内要好得多。不知为何，殿里有一种令人呼吸不过来的压抑。殿外的地面也以黑砖和灰砖间杂着铺就，期间还生长着他从未见过的杂草。那些颜色的排列并没有规律，看久了竟能令人的意识深陷其中，他深觉此处之渗人，于是赶紧收了目光，来到通向座落于山腰处的大殿的青石阶的终止处，离那黑漆漆阴森森且无人把守的大殿远了近千步。
　　向下眺望，树冠连成了一片，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色沁人心脾。
　　他忽然想起要璃，她天天穿着绿色，他竟然还以为她是喜欢血红色……
　　还有铩华，那个如此像要璃的女子。这位谜一般的女子，她又是何人？他竟然对她，有一种莫名的、被摄夺的感觉。可是冥昊宗所练功法之诡异所致？她说大殿之内有三万六千块黑砖，若是那里面都暗藏了机关，且在他进殿时发动，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结局。
　　如此说来，他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怀疑。
　　就算是思索，他的意识也不会就此沉进去，直觉忽令他感受到身后有气息的接近，而等他回头一窥，竟连个人影也未得见。
　　“随我来。”铩华的声音竟从他身前传来！无远不可置信的瞪着前方，那青石板阶上，血红色的背影分外妖娆。铩华！她何时到的那里？！如此的速度，如此的悄声无息！若是她要杀他，他确信，自己此刻已死！
　　铩华高梳着朝云近香髻，插着龙凤彼岸花的对钗，钗下以细如发丝的银线各垂挂着碧蓝色的泪滴状宝石，宛如旋而不滴的眼泪。她长到腰际的青丝仅以一根金色刺血色双龙的发带于脑后束住些许，随着她的步伐于山风中猎猎飘动。她身着血红色的长裙，身影那般耀眼，那般惊艳！青浅只觉自己的心为之一悸，他等待许久的人，竟在此刻出现了！为何？为何！为何！！！苍天不公！情缘难测！人心海深！可于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如今他只是无远，申屠无远……只是无远而已！
　　一路上沉默无言，他落后几步跟着铩华的步伐。她的脚步虚浮，像是一步步的踏在石阶之上，可她的身影又觉左右虚幻不定。而走到一半，她忽道：“接下来的路，你循着我走的石阶落脚，若是踏错了一步，便自求多福吧。”说完后还是自顾自的走着，未回过头。
　　如此的口气，没有雍容的高贵，也无凌人的盛气，却暗蕴傲人的清高。她以血红为象征，如热血一般的灼眼，有着血红色曼珠沙华的妖娆。你不知她到底是傲然还是慵懒，她是二者奇异的混合，可你不觉诡谲。仅是一个背影，就令他迷恋。
　　他竟已为她倾倒！
　　不知行了多远，走了多久，而需对石阶的小心谨慎早已因为偏离原路而落在身后，在他纷繁的思绪与凝视之中，这一段略有些苦脚的山路在一片比别处葳蕤不少的庭院外到了尽头。
　　庭院仅以篱笆为界，其中种满了曼珠沙华。有血红色的，也有白色的，没有杂色，其中以血红色为最。铩华。这个名字似乎就是为她而取的。
　　他不知为何停在了庭院之外，而她继续以他捉摸不透的步伐踱进了自己的居处。
　　“不错，不随便踏进自己不熟悉的、别人的领域。”铩华进了庭院之后未向屋内行去，而是走到盛放的那一片血红色曼珠沙华之中，花海一阵波澜，一匹竟高到人腰处的黑狼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本能的想冲过去救人，可是，那一刻，他瞥见了铩华的侧脸——
　　一样的唇红如血！一样的明眸皓齿！一样的惊为天人！可那一样也过于诡异了一些——因为铩华与要璃，竟有着完全相同的容貌！而她只不过较他记忆中的人，描画了飞红的眼影。但是他决不会因此而认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堕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