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18、闯关

　　无远扶着高阁的石壁，“呼哧呼哧”的喘气。那冰凉的触感和浑身的冷汗，与方才心里因恐惧而生的透凉有着同样的温度，却代表他回到了现实。这是他感到生命还在的地方。多年前心里的阴影还是在此刻回来了，而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在害怕？”几乎是陈述句的反问句以岚特有的冷淡敲击在他本就狂跳的心脏上。余光里，他想观察岚的脸色，却看见自己晶莹的汗水滴落。随后他猛的甩头，也不知是否认还是不愿多想。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红绸还缠在他的手臂上，他仰起头来，最先进入眼帘的还是岚那种淡漠而疏离的目光，像是被清晨沁凉的薄雾浸润过的一般。她今日没有再穿那件长裙，衣服依旧是血红色，却是换成了窄袖对襟的男装，青丝也已以那条金色刺血红双龙的发带高束着。而眼角和双唇的血红色似乎是她的标志，依旧那样美艳妖娆。
　　是了，那对金钗，他还未当回来……
　　“抱歉，”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喘息，却在半道上被她截去了下半句。“为什么道歉？”
　　无远怔住。他原本以为自己表现极差的，不过听岚如此反问，难道是认为表现得还可以么？为了确信这一点，他再次看向她的眼睛，眼底依旧是那种神色，那种作为他师父的神色。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忤视，目光游弋，却发现自己臂上的红绸竟是她的腰带。他一阵尴尬，将红绸递了回去。岚缓缓接过，却没有缠在腰上，倒是在手上玩弄着。
　　她好谨慎啊，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出自己的武器。无远如是想。
　　“来得真及时……”原本感谢的话，无远说到一半却变了语调，卡在了倒数两个字上。的确是太及时了！岚自然知晓他此刻的心思，直接道：“方才我的确一直在这里，不过，仅有今日而已。你若在一到四层，怎样都与我无关。”
　　无远本想道谢的，那句谢谢却也是卡在了喉咙之中。而岚似乎也没有让他致谢的意思，漫不经心的绕起腰带，又松开，绕起，又松开，她问道：“你可知这机关阁叫什么？”
　　无远自然不知，而岚似乎也没打算他回答。“人间地府。”她自言自语着就道出了答案。没等他感叹这名字有多相适，她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地府有多少层？”
　　“十八。”
　　“那你又可知，鬼冥道有多长？”岚盯着他，问道。
　　鬼冥道他是走过，却从未想着去测量其长度。因为他从来都没能走到头。他自是摇头。
　　“那么，你在干什么？你又在怕什么？”岚问道，而他不明所以。“还未进房间，你就已经把自己全身上下都以真气包裹，既不知前路何长，你怎敢如此耗费真气？到了最后时刻，多一丝真气就多一分逃命的机会，你如此做，可是在把自己往死亡的深渊里推么？”
　　无远无言。岚却没有给他自责的时间。“再者，你可知最后抵御机关门之时，倒底触动了多少机关么？以机关触动机关，你想死么？”在二人的周围，房间里机关发动的声音这才有所止息，声音消退得如同潮水一般，虽然隐隐带着余音，却比方才好得多。像是兴奋嗜血的凶兽们发出的猎物跑掉的悲啸。方才若不是岚救他出来，他现在恐怕已然殒命。
　　“我知道你只是想有所准备之后再做出决断，可是生死一瞬的时候，你可有时间思考？到那时做决定的，就只能是想活下去的信念和身体本能的反应了。你在之前触动一遍机关，再利用机关躲避，殊不知从这一层开始，机关就是连锁的，要想顺利以及短时间的出去，最好是不要碰到任何机关。若是碰到了，就摧毁到底！机关毕竟是死物，惧怕它作甚？”此刻，岚有一种威严流露，却令他更加痴迷。“还有，在这里，这个地府里，最好一滴血都不要流！”他一惊，侧耳细听之下，竟听到房间里什么生物成群爬动和嘶叫的声音！那个数量令他头皮发麻！仅是几滴血而已！
　　岚说完后就绕到了他的身后，身影依旧飘忽，可是他已经能察觉到些微气息。这是他第一次能感受到她的气。那是清凉的，水的气息。果然是越女心经么？
　　在岚挑开他后背的衣服时，他忽然一阵紧张，立即就转过身去。方才一直低着头，此刻却因此正好对上她略带疑惑而上扬的视线。无远转头也不是，不转头也不是，却在顷刻之间为她的妖娆所摄获，定定的相望，移不开视线了。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岚忽而笑了，“等伤口在大动作时不会流血的时候，我会让你再进房间里的。方才，”他的背脊绷紧，“你可是怕我看见什么，”岚缓缓的说着，一面玩弄青丝，一面观察着他的神色，而他只是盯着她，“还是，在害羞？”
　　无远忽的就转过头去，对于岚来说，这也就是答案了吧，虽说是他装出来的……
　　岚大笑着远去，声音飘回来：“出来吧，止血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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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就坐在他身后的一块石头上，她似乎特别喜欢坐在这种地方。无远想，一面闭目打坐运气。背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阳光洒下来照的二人暖洋洋的。他可以感觉到岚时而投向自己的视线。他也可以想象，漏过枝叶缝隙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所蒙上的迷离面纱。
　　若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可是，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明知道会醒来却沉溺在其中的梦。
　　两个月后，无远来到了第十二层。在房间最后的一块阳光普照的机关阵里，他狠狠轰开一面木板，他冲了进去。如此和谐安详的午后，如此古朴静谧的室内，谁会想到竟藏有如此可怖的机关呢？所以那一日，他们才会败得那般凄惨！怒意混着破竹的势头，他迅捷的投身进入下一个未知。突如其来的黑暗他早已有所预料，真气汇聚在眼部，而刹那间明晰的视野里，唇红如血，竟是岚！
　　她就立在垂挂而下的、他初以为是蛛网的一根根钢丝中间，一只手漫不经心的环着腰，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用钉子钉成十字的、可自由转动的两块长条形木片，有一些钢丝从木片的顶端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