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15、打探

　　店小二被她突然狠厉的语气吓到，连连点头称是。“知道的，知道的。姚小姐你自初来时就这副打扮，这对金钗想必是极为重要之物，我不敢擅作主张的。”
　　岚盯了店小二一会儿，又闭目，收回望着金钗时不舍的目光，道：“过几日，酒钱自会送来，这茅草也会给你恢复原状的。”说完后，她又冷睇了无远一眼，连招呼都不想打，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而无远向店小二详详细细的问清每一坛酒的价格后，确信酒钱当真无误，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步长也不短的一段距离，向通天山行去，一路无言。
　　到了山脚下，青冥又不知从何处窜出林中，站在岚的身侧，以细长眼睛自然露出的凶光盯着他。好吧，主人这样，它也这样！察觉岚蓦然回首，他赶忙移开视线，低下头来，不与她对视。方才离开莫言醉的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方才只不过是梦一场。
　　是的，只是一场梦，是他愿醉不愿醒却不可醉也不可眠的愿景。他借着这一次，自五年的奔波中了却了畅饮的心愿，至此就是结束。他应该知足了，这个机会都本来应该是幻梦的。
　　“既然你打算入宗，就不要再去找要璃。”岚抚摸着青冥的背脊，似是无意的提醒道。
　　无远默然一会儿，道：“你很在乎她。”
　　岚回视，脸庞被暮色分成了明暗的两边，夕阳的驼红似乎是自她体内透出的烟云，渲染了整个视野，于迷醉之中恣意流波。
　　“是啊。”岚竟没有否认，“因为她是我怎样都得不到的自己。”她望着远方，目光迷离，许久后道：“你在这个月休整一下，巩固视力和听力，做好一切出发前的准备。然后出发去万渊宗所在的鬼冥道探查消息。你这一次任务的目标，是下一任宗主，阴鸷子。”
　　无远一惊，任务的目标竟是此人？这是岚的《录鬼簿》上的将死之人？如此一来，他倒不用担心什么了，也不会因为复仇而错杀正道中人。此人作恶多端，当真该死！只是他武功高强，此次任务恐怕凶险万分……难怪岚命他休整一个月，其实主要的应该是准备吧。
　　“调查好了就回来向我回复。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始执行任务。清楚了么？”她又是那个初时遇见的岚。而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所迷醉的。“是。”他应道，也是初来时的无远的语气。是的，他只是无远。
　　听他应诺下来，岚跃上青冥的背，就此远去。不知怎的，无远终是矫首，目送她在林中飘飞的红色衣衫，直到那血红色融进天边的晚霞中，独留他与漫天红遍的暮色平分这世间。
　　******
　　不久之后，无远带着以墨瓶换来的岚新酿成的五行之酒上路了。
　　“十年所酿酝的仅是味道，这只是药酒，若是要成酒，十几日的煎熬就够了。想你路途之中练功之时可能有所需，就给你一壶。”岚是如此说的。无远想，她是不想欠他那么多因酒钱而生的人情，于是就给了他这么一壶朝思暮想的酒，虽味道大变到难以下咽，还好功效却是相同，只不过也许是缺少酝酿的时间，功效明显了许多，倒正合了他想冲破到下一境界的心思。虽然这在有五行之酒相助后还是显得遥遥无期。
　　******
　　十几日后，无远来到了荒草村里。荒草村紧邻着鬼冥道，是去那里之前唯一的歇脚之处。放眼望去，村里一片萧索，风也吹得有些大，这里几乎寸草不生的黄土就这样迷糊了视线。
　　前方不远处就是鬼冥道，老远的就能看见淡灰色的飘渺雾气自道的那一方传过来，令人感觉阴气森森，倒是不愧这个名字。
　　他是有任务而不得不深入，而有些人与他不同，却也怀着同样的心情，明明不想进去而不得不去。他们是商人。这里是一条商道，是连通两个大型城市的必经之路，可万渊宗一年到头都把守在这里，虽是不干些抢劫的坏事，可收的过路费却是高得吓人。商人们就算请了保镖的，也是无济于事，若是反抗，除了收钱更多，反而还要受皮肉之苦，渐渐的，他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他坐在一家小酒馆内，从早到晚都缩在那个阴影之中的角落里，一动不动，面前摆着一碗酒，也许下一刻就要喝，也许整天都未碰过。他刻意的与酒馆里的其他人隔开，从阴影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和酒保说话也只是要酒。而他也不怎么喝，只是盯着酒发呆，若不是偶尔放下碗的声音，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看似目光空洞，其实防着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神被人瞧了去，坏了坐在这里不引人注目的本意。无远只是在听而已。酒馆里人多嘴杂，酒后有些话就管得不那么严了，虽说万渊宗的主要人物绝不会在这里喝酒说漏了嘴，可还是能通过那些人的交谈，而捕捉到些许零碎的风声，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时他会碰见和自己一样沉默的人，他会在斟酌良久之后选择跟踪还是放弃。
　　就这样，时间随着酒水，悄然而逝。
　　在酒馆里静静的坐着的时候，他又极少的时间是神游天外的，陷进自己的回忆之中。
　　那一日，他也是如此，然后对面坐了一个人，一个他等待着时机与之交谈的人……
　　椅子拉动的刺耳声音响起，他回过神来，却是慢吞吞的抬头，散漫的视线带着几分像是喝醉酒的晃动，罩住来者。神情茫然而冷漠。
　　“这位兄弟，为何在这里喝闷酒啊？”来人目中的精光闪烁不定，眉骨突出，两眉上挑，细似刀裁，向他说话的时候，耳朵还向后抽动两下，他忽然想到了老鼠，就这么笑了出来，声音有些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喝闷酒？”
　　“一人闷在这里喝酒，喝的怎不是闷酒？”
　　“我连酒都不怎么碰过，又怎可能是在喝闷酒？”
　　“嘿嘿，”那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像是粗糙的事物磨砂出来的声音。“我说小兄弟，你既然不是喝闷酒，在这里干坐着干什么啊？”
　　无远盯着他，半晌才道：“有话直说。”声音冷漠。
　　“我这里有件差事，正缺人，兄台你来不来？”也是，他刻意压低了气息，并且喷吐出微弱不定的气息，这是二流习武之人的标志。他心中一喜，却没有在脸色上显露出丝毫来，依旧是那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一条大鱼上钩了。
　　许久，他道：“你倒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