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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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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哥没事了,失血太多,静养吧,还不知什么时候醒。”陈超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松了口气。
“这些事,先不要再让他操心。那个孩子怎样?”路郝终于有了片刻放松,点了根烟,猛地吸了一口,长长地舒了出来。
“你说吴尘?”
“他叫吴尘么?”
“嗯。看造化吧,今晚送去三院试试,看能不能救。老大怎么会伤成这样?”
“不知道。枪伤,可能是救那个孩子上车的时候……”路郝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什么,却忽然觉得,这个吴尘的身份也有必要查。“你们在这照应吧,我回去了。”捻了烟,路郝走去院内停放车辆的地方。
“不太平,多加小心!”
“嗯。”
……
一个外伤,一个内伤。
看似重伤濒危的是韩圣骁,先醒来的却也是韩圣骁。
“骁哥,”24小时不离身的看护,陈超尽职尽责,“兄弟们担心坏了,感觉怎么样?哪里还难受?”
韩圣骁半睁的眼无力地闭上,缓了片刻复又睁开,声音微不可闻,唇形依稀可辨:“不疼了……叫……他们……放……心……”皱了皱眉,喉结躁的滑动了一下,陈超看在眼里,取了滴管轻轻将水滴在韩圣骁喉中润嗓。
“骁哥,所有事情路哥都按你的意思吩咐了,一切都好,你先安心养好身子。”陈超总是知道韩圣骁最挂念什么。
韩圣骁阖着虚弱地眼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哑声问出:“那孩子……哪里……”
陈超连忙俯身:“吴尘,现在还昏着,可能身体太弱,但没有生命危险,放心。”
“……嗯……”吴尘……似是没了心事,韩圣骁阖眼睡去。
……
这次醒来,韩圣骁有些变化,虽则对兄弟们安危依然关心备至,却对天和集团的事再也不闻不问,不像他的作风。
伤口愈合的不快。子弹自身后射入,却几乎穿透身子,胸前心口重开切口,方才取出子弹。
这种贯穿伤,养起来实在太耗体力,平躺侧卧皆是疼痛不止,最怕是内里感染发炎。每次前后换药,仿佛历劫重生般折磨,好在韩圣骁隐忍坚毅,医生竟不觉的照顾他是有多麻烦。
不知怎的,韩圣骁总想着那孩子,尽管身子挪也挪不得,却偏偏想去看,被陈超阻了又阻,今日听说吴尘醒了,竟是再也拦不下。
陈超不悦地为韩圣骁推来轮椅,一番折腾着半抱半搀助他坐上轮椅之后,才发现韩圣骁已是一脸煞白。也感到是为属下添了麻烦,韩圣骁抱歉的对陈超笑了笑,气息不稳地说道:“走吧。”却叫陈超顿时没了脾气,徒留心疼。
……
二楼尽头的那间房。
推门进去,忽略了从旁换药的医护,只见少年倚靠床头半坐着。
或许光线太好,或许心如天晴,看到的是一脸莹洁。清清澈澈,苍白,却偏能让人安心。
“吴尘……”韩圣骁微笑,陈超将轮椅推近。
正低头看着腹部伤口的吴尘像被惊了的萌物,抬头时竟牵动了上身、扯了伤处。
嗯……好疼!
腹部手术留下的刀口总不见好,六七日过去竟还在渗血。医护对陈超说吴尘身子太弱,等能进食时一定要进补。
吴尘克制了疼得发抖的身子,不愿在东家面前流露狼狈。
抿紧苍白的双唇默不作声,想是不愿刀口狰狞的赤裸腹部被那人看见,怎料真被看到了,不由得心生尴尬,吴尘脸上竟微微红晕了片刻,低头咬了嘴唇。
见了吴尘腹上的刀口,韩圣骁不禁皱起了眉头,却是一直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医生为他换药。
换罢,韩圣骁看了吴尘许久,未着一语,教吴尘觉得好不自在,时而不小心对上眸子,时而低了头故作镇定。
两个人就这般静默了片刻,韩圣骁终于勾起唇角眼眸温和地丢下两个字“睡吧”,遂叫陈超推了他出去。
吴尘抬起头,拿目光静静送他,柔软可化坚冰,惶恐又似小雀,这些教人心疼复又心动的神色,却只落在了韩圣骁的背影里,无所去处。
推着韩圣骁,陈超自始至终觉得这两人的氛围实在诡异空虚,不知骁哥又在琢磨什么,更不知那少年到底什么来历。
“陈超,你回去吧,这里没事了,医护守在这就可以。”
“你自己一人……”
“没事的……回去吧。”韩圣骁躺回床上,便催陈超快走。陈超知道韩圣骁平时惯了独处,眼下已脱离危险,便嘱咐医护一定盯紧韩圣骁的状况,回了自己家去。
偌大一幢别墅,除了几个看护,除了不知藏身何处的几个保剽,除了一些佣人,只剩了他和他。
陈超出了房门,韩圣骁再也忍不住胸中撕裂般的疼痛,皱着眉头低低哼了一声。
方才一番探视,简直要了命,躺回床上不久,胸口厚厚白纱渐渐晕出点点鲜红。伤口破裂,自知却懒去顾忌,精神实在萎靡,就这样流着血,锁着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路郝愠怒而沉默,紧紧盯着床上正被医生七手八脚处理的人。
一旁,大堆染血的纱布苦诉着床上那人的糟糕状况。
唉……怎的这么疼?
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白蒙蒙一片白光,许久才聚了人形。
又是自动忽略了医护,先看到的是一脸肃杀的路郝。
“若不是我恰好来找你,你是不是要流血流死在床上?!”声音不大,却很生气。
韩圣骁看到路郝这般,勉强地勾起嘴角,攒了攒力气,才说了句“来了”,似问非问。
“……来看看你。”看韩圣骁如此虚弱,路郝也消了些火气,“怕你担心集团里的事,想来跟你说一声,一切都放心,有我。”
“……嗯……谢了……”韩圣骁微笑未断。
路郝轻轻摇头,情同手足,何须言谢。
“……对了……那晚……多亏你。”
路郝无奈:“怕你醒了问我要人,他的血型实在难找,亏得三院还有……”语罢,表情中渐渐显出了心事。
韩圣骁是何等心如明镜之人,但他笃信用人不疑,有些事,属下既然心中略有主张,自己便不去干涉。
“骁哥歇着吧,我先回去。”
“好。”
……
并未回去。
路郝出现在吴尘床头,一句话扼在喉咙中,深知这一问或许又会引来无数风波。
可是……事关集团安危,更事关韩圣骁的安危。
吴尘悠悠醒了,见了路郝,眸子漂亮至极,却并无神采,依旧缄口不语。右手隔着被子,搭在腹上,纤细的手指,苍白。
“池少暄……21岁……荆江大学金融法律双学位,池庄征之子,池木之光的少爷……”
语出沉滞,带着阴森。
路郝眉头紧锁。
吴尘无动于衷。
谁知这一问,未知真假如何,却果然酿成了风波。
池少暄……呵……嗯……
吴尘记得眼前这人,他是那人的亲信吧?
腹部的刀口嗞嗞生疼,不敢碰触刀口,只好用手攥紧搭在腹部的被子,竟仿佛也能止些疼痛么?
别过头去,吴尘淡淡看着窗外蓝天,有个知了吱吱地从树梢划过窗框外的那片碧蓝,带走了些闷热,带来了些微风,夏天真好……
去年夏天,吴尘领着社区一群小朋友开办了快乐的儿童月……
前年夏天,爸爸妈妈和吴尘一起为奶奶过了最后一个生日,那时,吴尘用打工挣来的第一份钱为奶奶买了一盒蓝霉蛋挞,奶奶第一次吃蛋挞,好甜……
呵呵……本该流泪的表情,渐渐浮上了浅笑。
忧伤,沉默……是真心,却又难道,不是蛊惑?!
甩开残留的多虑,路郝查案心切:“你到底回不回答!你现在可以沉默,只不过等会儿到了警局,我看你要怎么沉默!”
吴尘转过头,清冷的目光打在路郝身上,竟有些无所谓。
路郝吃不住这闷战了,一步上前抓了吴尘的前襟,硬是叫他离了床板,下了床沿!
拧住眉头,微微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瓣。
下半身子猛地坠在地面,伤口必然是裂开了,吴尘“嗯”地一声咬住下唇,阖了眼忍着,浑身发抖。
即使被人愤然地拎在手中,依然还是这般不在乎。怎能叫人不更加疑心?!既然不怕死,既然不怕疼,你倒是被人捉了去!为何要让老大救你?!
内伤未愈,刀口似是疼得抽搐不止,腹间感觉到一片黏湿正在漫延,有那么一丝血液的腥气,只有肥大的衣物被路郝自心口拎着,尚未晕出鲜红。
“还是不肯说么?好,这就带你去警局!”
吴尘脚上毫无力气,生生被拖拽着走,只不见,身后地面已有缕缕血迹,吓坏了门口医护,却之前路郝有令,任谁也不敢插手,唯有噤了声目睹这骇人的局面,叫人怀如揣兔。
脑袋无力地低垂,所有悲伤和无助都掩在了阖着的眸子里,这刻,周身叫嚣的疼痛和翁鸣的大脑仿佛已抛弃了自己的心跳,灵魂渐渐抽离,飘飞远去……
到底,还有什么所谓?
到底,还有什么所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