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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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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一片混乱。
韩圣骁忍着背上的伤,挤开人流,不顾一切地奔跑,一道人相隔不远地紧追,好在被行人车流不时阻隔。
回头探况,忽的一人冲撞在自己身上,未及回神,便见撞在身上的少年死死盯着自己,目中血红。
“救救我!”
“闪开!”韩圣骁急不可耐,哪有时间再去救人,不容分说,一脚踹在少年腹上,便要再逃。
“呃……”少年一口血涌出口,又死死抓了韩圣骁的裤角,瞬间攀着起身,一刀抵在韩圣骁的腰间,“求你!救救我!”
到底是求人还是要胁?!身后追客越来越近,巷子那边的骚动声也渐清晰,想来定是追赶这少年的一群祸害。
脑过一瞬,再看少年,虽手上利器衬了他几分凌厉,却眼中目露哀求,神情难猜,嘴角鲜红是拜自己一脚所赐。
“骁哥!”吱的刹车声要刺破耳膜,“骁哥!快上车!”
是手下路郝!来的及时!
韩圣骁脑中一热,甩开少年便冲入车内,心想,真是未见世面的小孩子,这般正面用刀抵着,看似危险,实则毫无制人之力,哪能威胁得了人?
关车门的一瞬,却见少年又伏地吐了血!
车正要开动,韩圣骁瞄了眼巷里追来的人,竟忽的冲将出去,迅速搀了少年往车里拖。
“骁哥!”
少年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韩圣骁的眸子,未来得及面露感念,却忽听“啪”一声脆响,搀着自己的身子一震,竟是枪声!
身后一干就要追上,将少年塞进车,韩圣骁侧身入内,车子瞬间开动,疾驰而去。
心跳的厉害,韩圣骁挺在后座上闭了眼深深呼吸了两口,再向后张望,只见身后追来的一群人与巷内涌出的人均停在街角,未另起争端,亦未追来。
复又松了口气,皱了皱眉。
“陈超……在滨海别墅么?”
“在。”路郝从后视镜看了眼一脸苍白的韩圣骁,“骁哥,伤到别处了?”
“嗯……擦伤……难为你们……跟我这般……出生入死。”
“骁哥,兄弟们皆是明眼人。你忍忍,我加速。”
“别招来路警。”
“嗯。”路郝口上应声,脚下加力,心急如焚。韩圣骁说是擦伤,便必然不会是擦伤而已。
转头看了眼同在后座的少年,却是蜷了身子倚着车门闭眼发抖,似是惊魂未定。乍看仅觉瘦削,细看却极清秀,长睫薄唇,鼻梁高挺,该是坚毅倔强的性子。
“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启目,韩圣骁顿时觉得冰心冻血的凉法,那双眼中瞬间流露的已非哀求或者感激,只有满目的防备,不答姓名。
竟是,不该救他……
……
“骁哥!撑住!就要到了!”
路郝一路疾驰,目的地是滨海别墅,这片滨海别墅在荆门市名声在外,因此并不安全,也正因此,偏不会出大事。
韩圣骁白了唇色,一声不吭,却已渐渐地连说话的力气也失了。
少年呆呆凝着车窗外飞闪的碧树,远山如岱。这般宁静的天地,竟容得下这等肮脏纷乱的人间,呵,不如归去……
唇角血迹未断,除生受了韩圣骁一脚,更似另有内伤。一手窝在腹里,另一只手搭在座上,忽然,指尖传来一阵被温热液体浸润的感触,惊扰了少年,低头看,是那人在座上漫开的血!
指尖搐动了一下,遂又将眼神落在双眸紧阖的韩圣骁身上,任由他的血将右手浸染。少年未动,未出声,只眼眸中变幻了颜色,有些惊,有些怕,却在韩圣骁所看中的那份坚毅倔强中抑了自己所有感情,正同韩圣骁一般,一声不吭。
路郝将少年一举一颤看在眼里,若少年对骁哥有害,便是即刻毙命。韩圣骁的手下,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却只了了于后视镜中的几眼,路郝便徒来了一种太强的预感——这孩子,日后有的是故事可看。
……
滨海别墅内,灯火通透,几只探灯于围墙边来回排察附近暗角。
大厅内自有一干手下布置,陈超和几名日本外科医护也已在此等待,之前只听说韩圣骁背部被利器划伤,谁能料到这一去,临归之际又挨了颗子弹!路郝早已在路上打回电话,一切就绪,只等韩圣骁到来,争分夺秒。
吱的刹车声,路郝未让医护来抬动,亲自抱了韩圣骁进屋。
医护一哄围上,看了伤势不禁将气倒吸了一口,子弹几乎于后心射入,位置太过凶险。
路郝想起韩圣骁中枪后在车内同他说的几句话,七尺男儿竟瞬间红了眼,心下想的是,老大即便那刻也想的全是兄弟,若早知骁哥伤在此处,恐是连车都要开不稳,后怕连连。
韩圣骁在一干医护摆弄之间,忽地动了动唇角,血沫溢出,却未闻声。
“骁哥……”兄弟们皆屏息,陈超俯耳低唤。
“车里……嗯……他……”韩圣骁言不成句,死死皱着眉头,任由唇角酴醚,却不见少年早就自己走出车子,跟在人群后面进了大厅,此刻亦正在一角紧张沉默地看着他。
一干人未顾得上少年,经韩圣骁一说,路郝连忙俯身回话:“骁哥放心,他在。”
“嗯……他……呃……有……伤……”陈超顿时明白,告知韩圣骁放心,便挑了一名医护为少年查伤。
韩圣骁至此方展了眉头,众人不知他是醒是昏,只顾抢救。
少年见了医护却先是一慌,绷着身子退了两步,再望一眼床上血淋淋的那人,慢慢放松了身子,随医护去了里间。
……
“躺下。”
少年慢慢栖下身子,却曲着双腿。
“双腿放平,哪儿伤了说的清吗?”医生轻拍少年膝盖示意他放松。
少年努力配合,可腹中绞痛的像是抽肠剐肚,试了几试,稍稍抻膝便牵动腹部疼出一身冷汗。
“腹痛。”
医生见状心里便有了估计,帮他调整好屈腿的姿势,说:“我轻按着,哪儿最痛就说。”
少年身量纤瘦,隔着薄薄一层T恤,能感觉到腰腹处平坦微陷却触之灼热。
手过之处,如刀剜,少年别过头去,冷汗涔涔湿透了衣服,双手将身下的被单攥成了石头。
听着外面大厅中的人声骚动,少年竟是无比难安。
“……嗯……”微微喘起粗气,双肘禁不住要使力撑起上身,“医生……哪都疼……唔……”
“嗯,别动。简单做个检查。”
小小别墅,医疗设备一应俱全,若是平常人家,再富裕也不会堆这些个玩意儿在家中。这该不会是在别墅里建了个私人医院?
陈超从韩圣骁那儿抽身了三分钟来顾这孩子,进房便看到少年一派隐忍之相。
“怎样?”
“腹内几处挫伤,有出血点,先输血,稍后稳定了情况再手术……骁哥怎样?”
未等陈超答话,少年便蒙蒙地看着陈超:“我没事。”似是根本不愿手术。
却这时,大厅那边跑来一人:“陈哥!骁哥的血型萧山医院竟然没有了,怎么办?”
“不是AB型么?怎么会没有?”
“用我的……”
屋内三人齐齐看着开口的少年,似是不信已是重伤在身,何以还能用血救人?
料是世人都有私心,遇到这种境况无人会不舍小保大,外人一条人命,能救骁哥,舍了又如何!
“你是什么血型?”
“Rh阴……”
“可以的!”医生兴奋地点了头,路郝此时也冲了进来,但听医生安排,“Rh阴可以救急,不过还是要请萧山医院到市立医院调血,一定要快!路哥,半小时内一定要回来,这孩子支持不了骁哥多久。”
路郝未闻前话,看了陈超一眼,稍稍有些犹豫,随后恍然明白,临走前看了少年一眼,神色复杂。
与韩圣骁并排躺着,相隔不远。
几个医生围着两张床、一堆医具,神色匆匆,手中忙碌,却有条不紊。其他人退在一边,只能着急。
“叫什么名字?”
唉,当医生的职业习惯,要人命、剖人膛,先要问好名字,是怕到了阴间,阎王不认得我么?
我这样做,是为了还他这条命。只是,替不了他受那伤口的疼。
少年抿出一抹笑,轻声叹:“……吴尘。”
好感,真是一瞬的事。
他对他有了好感,自第一眼。
他对他有了好感,自第二眼。
多想知道,好感与信任之间,何时会存在一个等号。
想抱着不远处那人哭一场,哭一哭自己的变故和近况。
失去爸爸,失去妈妈,再也没有亲人。
现在要失去自己,却有些温暖萦在心里。
笑。
微笑。
好安静……
血,一点点抽离身子。
微微偏过头去,那人安静地躺着,短短的精神的刘海湿湿的黏在额边,似是乖乖唤着主人醒来,有些可爱。
尚记得那人在身后的一颤。枪伤,很疼吧?
不要紧……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吴尘瑟瑟轻眨着眸子,视线里正空无一物,耳边也如堵了什么,尽是自己沉沉的呼吸,那么粗厉恐怖,好像垂死的兽。
爸爸,妈妈,尘儿也在路上了……记得来迎迎我,好吗?
……
“胡闹!”是路郝的声音!“抽了多少?!这么稀有的血型市院没有!这样还怎么救?!”
医生接过血袋,AB型,韩圣骁的手术开展的再无顾忌。
手下见路郝大发雷霆,个个低头不语,却不心虚,心想,老大不死,一切都没的所谓。
“都记着!别当自己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做派!!”
路郝说的对。
做生意做到这个地步,都道是黑白通吃,但韩圣骁一直严严把着这个分寸,小法违得,小税逃得,偏偏丧尽天良的事一件都不能做。
路郝,算是天和集团大陆区域的二当家,威望在身,如今韩圣骁重伤,他的话便是命令。
眼下,除了救治韩圣骁和这个孩子,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前天,天和集团与池木之光公司接头交货,不料事情进展到一半,交货码头“轰”的一声,火光四起。这次交货前的谈判,商洽节奏冗长坎坷,似是早就预示了这笔生意会有不测。
天和集团死伤三人,池木之光当场伤了两人,却是据说,池木的老板和老板娘逃离现场未出二百米,便被人击毙在车中。此后媒体曝出消息,与现场所见皆是不符,见诸报端的说法大同小异,无非车系自燃,两人生生烧死在其中。
这件事,惊动了荆门市,甚至惊动了省厅,自上而下彻查此案,时至今日已过48小时,未有进展。
而就在这48小时之间,韩圣骁的父亲从美国打来电话,韩圣骁被告知暂停在大陆区域的理事职责,由其哥哥韩圣晖代为干预此案调查。
韩圣晖,在加拿大留学六年,留学最后的两年间遥控天和集团荷兰商区,年初回国,渐渐介入大陆出口业务。
天和集团的人手,由韩圣骁培养起来的居多,现下事情一出,即便跟从韩圣晖处理事务,亦是心有所向,做事状态多有不利。
韩圣晖沉稳老练,摸得透属下心思,不见着急发怒,只是步步开展着工作。但,何时能真正坐上大陆区域总裁的位置,父亲矢口未谈,一直算是代韩圣骁理事。
韩圣骁虽暂时不再插手天和细事,可是这起爆炸实在蹊跷,韩圣骁心中疑虑重重。他这次只身前往池家,本想秘密约见池家管家乔千,不想半路忽遇追杀,来的莫名其妙!
如今韩圣骁重伤,却看得出韩圣晖与弟弟在天和集团的事务处理中已兵分两路,难道是各自顾不上?
若韩圣晖顾不上,有些私下的调查,也只能由路郝接着做。
凡事留一手,是路郝的过人之处,正是这点,日后真真帮了韩圣骁的大忙,干脆说,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