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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乐师 ...

  •   经过一番清理,陈水然穿上干净的衣衫,虽然是朴素的仆人装,陈水然穿起来却显得格外清爽。十几日的长途奔波让本来肉嘟嘟的陈水然一下子褪去了青涩,似乎就在这几日出落成一个清俊的少年。
      黄昏时分,赤红的光华裹挟着少年柔软的发丝。陈水然深呼一口气,他终于明白父亲对自己的期许。
      那时候的陈水然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少爷,最喜欢缠着娘。
      “娘,教我写字。”“娘,给我讲故事。”“娘,我要吃桂花糕。”“娘。。。”娘总会将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小脸蛋:“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吗?”“今天给你讲农夫与蛇的故事。。。”“桂花糕不能吃太多,小牙齿会黑掉!”正在伏案工作的陈井松望着亲昵的母子俩,酸酸地说:“陈水然,像个男子汉啊,别老腻着你娘啊。”
      “哼,我才不是男子汉,我是娘的乖宝宝。”那些幸福的日子恍如昨日,谁会想到突然有一天一切都烟消云散物是人非。成长永远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
      上善若水,水之博大,水之无垠,水之柔软。它可以包容一切,涤荡万物,亦可以击穿一切坚硬,流淌于世界每个角落。水,就是一切可能。
      然,即明了通达。
      认清方向,如水一般勇往直前,即使遭遇强大的阻力,也可以以柔克刚,以无限的可能逼近目标。
      所以,这点屈辱算什么!
      “狗儿,,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侍候小姐!”周冰走近拍了拍陈水然的肩膀:“你可要小心点。”陈水然刚自信满满说服自己去伺候这位大小姐,然听到“狗儿”二字,实在是太难听了!且不说那充满了歧视的属性,光是听起来就觉得难听!很难听!算了算了,这个名号只是暂时的,他自己不承认就行了。
      “是狗儿在外面吗?还不快进来!”陈水然强忍住掀了这屋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
      “啊!”这是什么东西!毛茸茸的,眼睛圆鼓鼓黑漆漆的,还跟女孩子一样扎了一个小辫!关键是,这怪物把他扑倒在地上,还伸出红得发亮的小舌头舔他!好饥渴的感觉!这感官刺激未免太强烈了!陈水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这。。这是什么!快弄走!”陈水然的脸上已经沾满了口水,整个小脸蛋红扑扑的,显得秀色可餐。当然,秀色可餐也许是陈水然眼中这个小怪物的想法。
      “哈哈哈,狗儿,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小!这可不是什么怪物啊,它叫做侍郎,是我7岁生辰时父亲送我的礼物。很可爱吧,它可是很名贵的狮子犬哦!”
      “我,我不管它是狮子还是狗,你。。你快把它弄走!”
      “居然这样对我说话!”陆慕鸢抱着肩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水然:“告诉你,以后侍郎就交给你了!它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就要你好看!”
      欺人太甚!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臭丫头都这么不讲道理!连只狗都欺负我!陆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要变强!变强!将你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好了,本小姐累了,侍郎就交给你了,今天不为难你了,你帮它洗个澡,再溜一圈,我若满意,你今天便可以休息了。”
      “是小姐。”陈水然深呼一口气,悠悠地看了一眼侍郎,后者马上回应道:“汪!汪!”
      “!!”
      走出厢房,陈水然茫然了,他压根不知道带这只狗去哪里洗澡。他蹲下来问狗狗:“喂,你知道你去哪里洗澡吗?”
      侍郎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突然伸出血红的沾满口水的小舌头又是一阵狂舔!
      无奈了!“这是你逼我的!”
      十分钟后,在陆家窃泽苑豪华的小温泉里,一只灰蒙蒙的不明泥球扑通跳进去。侍郎对着岸上的陈水然大叫:“汪!汪!”好像在说:“卑鄙!”陈水然抱着臂,悠然地伸了伸懒腰:唔,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宁静祥和,风景宜人,在这里学习是个不错的选择。陈水然小同学为自己物色了一个绝佳的学习圣地,满意地笑了。呵,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陆家的这一切都必须消失!都必须去祭奠逝去的亡魂!一命抵一命,决不轻饶!
      陈水然发呆了,发呆的人都有心事。但是侍郎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落汤犬出水,好囧。全身的毛发黏在一起,湿哒哒地塔拉着,把圆滚滚的大眼睛也遮了大半。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它的敏捷。侍郎一下子扑到陈水然身上!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水然小朋友又被扑倒了!身上也被打湿了!本就单薄的秋衫贴在身上,小小的身子若隐若现,少年单薄的身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好。
      “你这家伙!”
      “汪!汪!”侍郎委屈地蹭了蹭陈水然的小胸脯,好像在说:“你都不理人家,陪人家洗澡嘛!”无奈,陈水然抱着侍郎去泡温泉。
      一人一狗在温泉里闹得起劲,突然一阵急促的弦乐响起,那弦音如山间泉水般流畅,如夜半皎月般轻柔,更似来自修罗地狱的绝望呼喊。宛转悠扬却如孤兽哀嚎,是一段让人心悸的旋律。
      侍郎汪汪地叫个不停,很是激动的样子。一定是这个乐师经常在这里练习,所以侍郎对他很熟悉吧。陈水然闭着眼睛静静聆听。园林小阁,温泉暖身,妙曲怡情,好不自在。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月上眉梢,满天星子。陈水然揉了揉眼睛,突然像醒悟了似的,猛然坐起身。糟了糟了!怎么就睡着了呢。这次回去肯定要被那个臭丫头折磨了。我不是在温泉里吗?还有这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睡在亭子里的凉席上,身上还盖着毛毯。往毛毯里一看,身上果然是光溜溜的!还是被别人抱来的!万一是女的那就更加羞了!
      他紧张地扫视了一周,只见不远处的假山上面有个模糊的人影。陈水然裹着毛毯,慢慢地走过去。柔和的月光散在那人身上,让他看起来异常温柔。侧颜美如璧玉,高束的乌发柔顺地贴合着,沿着腰际随风飘飞着。虽然年纪不大,却散发着无法企及的气场,孤傲绝世。
      陈水然想起那一段弦乐,正如眼前的男孩一般精妙动人,却带来一种孤寂绝望的悲伤感。
      “汪!汪!”躺在陆慕森臂弯的侍郎发现了陈水然,陈水然忙对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但显然为时已晚。陆慕森也转过脸看他。有时候,一眼便是万年。
      陆慕森的眸色极浅,但夜晚看起来却很亮,这让陈水然想到了猫眼。
      “你醒了?”
      “嗯,谢谢你,还有这个。”陈水然指了指裹在身上的毛毯。傍晚的时候,陆慕森经过窃泽苑,看到陈水然小小的身子泡在水里,白天时明亮又充满敌意的眸子乖巧地紧闭着,睫毛微微湿润,柔软的发贴在脸上,显得可怜又可爱。果然是个孩子,累了便能睡着。
      见陆慕森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去逗弄侍郎。
      “你不认识我吗?”
      陈水然摸了摸侍郎的头,对他笑道:“你是这里的乐师吗?谈的曲子真好听呢!只是可惜了啊,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呢?这里没有一个好人!”陆慕森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更知道父亲对他们家所做的一切,这样滔天的仇恨,是除了血债血偿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化解。晨时,父亲在大殿上对他们那般羞辱,他却是连一眼都没给陆家的人。若他当时看到自己是陆家二公子,此时是断不会与自己有所交谈。这样单纯无害的天性却在一夜之间蒙上巨大的阴影,一点一点吞噬着柔软的灵魂。
      也许是孤单了太久,也许只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失望,他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是身份。于是陆慕森没有否认:“嗯,我是陆家的乐师。”
      “你一定是被他们抓来的吧?没关系,等我再长大些,就带你一起逃出去好了!”
      陆慕森点头:“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陈水然与陆慕森渐渐熟悉起来,就坐到他的旁边。侍郎用小脸蹭蹭他的脖子,又望望陆慕森。侍郎心想:两个漂亮的主人在说什么呢?怎么都听不懂啊?好无聊啊,有谁顾及一下狗狗的感受啊汪!
      “森慕。森林的森,爱慕的慕。你呢?”十三岁的陆慕森已经练就了说谎不打腹稿,脸不红心不跳我说是就是的心态。
      九岁的陈水然小少爷可就嫩多了。他在纠结告诉森慕自己是叫陈水然还是叫狗儿。
      最后,“我叫陈水然!,耳朵陈,上善若水的水,正气凛然的然。是爹给取的。可这里的人偏叫我狗儿,不喜欢。”
      “那我就叫你小然好了,你比我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嗯!你真是好人!”
      这个陈水然还真是孩子气,对人的评价只是停留在好人和坏人之间,对事物的感情也只是喜欢和讨厌而已。陆慕森坐起身子:“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陈水然立刻醒悟:呀!完蛋了!他赶紧抱起侍郎便往前冲。他跑了几步,突然回头,想问问森慕以后怎么找到他,可是森慕已经不在了。
      陈水然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似的。他用力地裹紧毛毯,摸摸侍郎的毛头,后者好像感受到他的失落,用毛茸茸的爪子挠挠陈水然的小胸脯。
      月色如水,经不过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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