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为奴》凉遇

2、灭门

　　亥时，娄总管静静地站在榻前，看着少爷渐渐平缓的呼吸，轻轻地掖了掖被子，带上门离去。他穿过前厅，古旧的壁画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森。突地，一道闪电划过，打破死寂的厅堂。娄总管顿觉一阵凉意，他拢了拢淡薄的秋衫，朝大门走去。侍卫倚靠在墙边打着盹，听到脚步声忙挺直立正。娄总管按常巡视了一遍宅子，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他远远看见老爷房间还是一片明亮。这几日，老爷在查办一件大案子，每天都忙到很晚。娄总管正想着，一道黑影没入旁边的林子，他大惊，刚要大叫有刺客，一把锋利的剑便架上他的脖子。他还没感受到那把剑的冰凉，脖子上的血脉已断。最后一眼，他仿佛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宅第葬身火海。
　　“来人啊，有刺客！”警觉的侍卫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娄总管，他的叫喊使处于宁静与黑暗的宅院陷入慌乱与明彻。只见尸首，不见杀手。侍卫们陆续从四方集中过来，每一间屋子都点了灯，亮如白昼。如坠入深海的夜明珠，只有自己在明处而被黑暗包围着。陈井松和夫人闻言随侍从赶到。他看了看娄总管的伤口，想必那一剑定是极快。他们今天来了，是不打算留下后口的。
　　“老爷，怎么办？”一个侍卫惊恐地问道。
　　“他们就在附近，随时都可能出来把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我们就。。难道就打不过他们吗？”陈井松笑了，虽然这群侍卫也是经过挑选与训练的，但长期安逸的生活磨平了他们的棱角，如今面对险境，更是慌乱地不知分寸。况且。。。
　　“。。你们知道来者何人吗？”侍卫们面面相觑，陈井松走近娄总管的尸体，弯下腰，从他后颈处抽出一张花面谱，顿时鲜血喷出。“这些年，你辛苦了。”冰凉的手覆上娄总管的双眼，让他永远地安眠。侍卫们吓得倒退一步。这是，这是。。
　　“花面盗人。”陈夫人缓缓走近丈夫，轻柔的女声消散在黑暗中，血腥的味道又弥散开来。黑暗中杀手在逼近，杀人于无形。
　　“花面盗人”是江湖上令人闻之丧胆的狠厉组织，没人见过他们，因为看见他们的人往往变成了亡魂。何况更多人死前都无法看清那绝杀的身影。早些年，“花面盗人”劫杀江湖上所有富甲，能清晰地洞察富商的每一笔交易与每一处藏宝。而十几年来，甚至没人能弄清他们的窝点，朝廷对此也是一筹莫展。近几年，“花面盗人”出现的消息渐少，就在恐慌愈淡之时，他们却出现在相府。
　　“是时候现形了。”陈井松朝着黑暗中淡淡道。
　　“身为堂堂一国之相，还不够格见一见你这个强盗吗？也让我死个明白！”陈井松提高了音量，可还是一片死寂。
　　“怎么？强盗如今转行做起了杀手？我知道是南饶王派你们来的，真是强盗都到一家去了！哈哈哈！”
　　“陈相好节气，视死如归啊！”黑暗中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高大男人进入视线。看不清面孔，只隐约看得见那勾起的嘴角，身后一众黑衣劲装的精锐紧随其后。他们手背在身后，随时出击，置人于死地。
　　“陈相，久仰大名啊！”陈井松只觉得这声音这形貌都有几分熟悉。
　　“不敢当，如何称呼？”
　　“哦，你不记得我了吗？真是令人伤心啊。在皇家酒宴上，我们见过面的。”说着，男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英气的脸。
　　“南饶王！”陈井松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受到皇上冷遇甚至恶意打击的南饶王不仅没有衰落，甚至发展到可以威胁中央的势力！那些来历不明的巨款，那些匪夷所思的力量，他真够可怕的，盘卧在一方封地，却觊觎着天下王土，与江湖纠缠不清！本以为这些赃款是克扣的公款，现在想来，确实牵强。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陆以好笑地看着他：“怎么样？能死得明白了吗？”陈井松也笑：“就算你再有能耐，就凭现在想造反还太早了吧！”
　　“确实是这样呢。”陆以摸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我已将你来历不明的钱款，建筑，军队物资一一查清，证据确凿，就算我死了，你也逃不了天下人的追查！”
　　“所以呢？”
　　“不出半个时辰，圣上便会看到我紧急呈上的奏章，就算是死我也毫无遗憾。”说及此，陈夫人靠上他的肩，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说着，陆以拍了拍手，陈井松便看到自己的贴身侍从李二和儿子被押了上来。
　　陈水然本来还在熟睡，突然被李二拍醒，抱起就走，居然还走搁置了多年的密道。小家伙一头雾水，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被一群黑衣人劫来。这一见到父母，更是委屈地大叫：“爹！娘！”一边朝他们扑去。陆以给了他一脚，小小的身子立马倒在地上。他愤愤地瞪着眼前凶恶的大叔，正要爬过去，一把剑抵在了脖子上，小家伙立马消停下来。
　　陈井松看到儿子和李二被抓来，心都凉了。这几年的调查全费，而且然儿还这么小，他可千万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陈夫人看到心爱的儿子被人拿刀架着，哪里肯依，她尖叫着：“然儿，不要伤害我的然儿！”一边想往前冲。侍卫们一起拦住了她。陈井松拍拍她的肩：“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然儿有事。我向你保证。”
　　“陈相，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地道构造还想瞒天过海那些富甲大商把宝藏藏在龙潭虎穴我们都能挖地三尺，你还不知道我们花脸盗人还有一个名号是“地鼠”吗？O(∩_∩)O哈哈~”陆以夸张的大笑。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整个陈府随你处置，只求你放过然儿。”
　　“陈相啊，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说完，重重地踹上陈水然的后颈。陈水然顿时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他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狠狠地瞪着陆以：“我。。我要。。要杀了你全家！”陈夫人吓得脸色苍白：“然儿，然儿。。。”陆以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小家伙，你没这个机会咯。”他弯下腰，捏住陈水然的小下巴：“瞪什么瞪，长得还蛮标致，只是可惜了。”说着，他拔出利剑，直直地向陈水然刺来！
　　“慢！”陈井松箭步冲上去，用尽全力握住了剑身，血从手中流出。陆以懒懒地看着他：“怎么？”“听说，南饶王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越是困难的任务越是能激起他的斗志。”陆以猛地抽回剑，陈井松皱了皱眉，继续道：“既然如此，愿不愿意与我堵上一回？”陆以来了兴趣：“听起来倒是有趣，怎么个赌法？”
　　“就赌然儿刚才说的话。”
　　“哦，倒是刺激。”陆以弯了弯嘴角，蹲下来与陈水然平视：“小东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陈水然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瞪住陆以：“呸！”
　　“啧啧啧，陈相，你儿子太不乖了，这么暴戾，我要惩罚他。”说着，朝部下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人手起刀落，血溅满地。
　　“娘！娘！娘！”“夫人！！！”陈水然和陈井松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爱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娘！娘！”陈水然扑到陈夫人身上，紧紧地抱住眼前血淋淋的身子。“孩子，娘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要好好吃饭，不然长不高知道吗？”“不，不要！”陈水然把脸贴在娘的脸上，哭喊着。“你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长大了找个好姑娘，她会疼你爱你就像娘一样。”“不要，呜 ，我不要！”陈夫人笑了：“傻孩子。井松。。。”陈井松紧紧握住夫人的手：“我在。。。”“呵，能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已经知足，只是，只是然儿还。。。”话还没说完，人已咽了气，冰冷的手轻轻滑落，迷人的杏眼再也不会睁开。死亡，凄然而绝美。
　　“娘！”陈水然不敢相信几个时辰前还在教自己写字的娘就这么没了。他小小的身子扑在陈夫人身上，好久都不愿离开。手紧紧地蹿住华美的裙裾，好像要抓住一个美丽的梦。世界安静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陆以朗声大笑：“哈哈，有趣！”陈水然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他猛地向陆以冲去，肉肉的拳头砸在陆以的肚子上：“我，要，杀，你，全，家！”一字一句，用尽了全力。
　　“哈哈哈，早说不就好了！陈相，这个游戏真有趣，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陈井松抱起夫人冰冷的身子，冷冷地看着他：“陆以，你，真不是人！”
　　“唔，很多人都这么说，你知道么？这还远远不够呢。”他微微侧一侧头：“弟兄们，轮到你们了。”
　　这一夜，夜明珠粉碎在深海，整个相府被烧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