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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40.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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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借口】
--上|海--
现在的中|国正处于全面抗|日战|争时期,时局动荡,大多数人要么忙着打日|本人要么就忙着帮日|本人打自己家人,总之没几个闲着的,这样一来到杨花轩听戏的人比起以往自然少了很多,于是王湾便坐在前厅里等王耀回来。
王湾听着屋外砸在青石板地上的雨声发着呆,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门外无垠的黑暗,直到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的王耀出现在视野中她才回过神来惊异道:“哥?!”
伊万和王耀从门外走了进来,王耀怀里还抱着一团大衣裹着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虽然打着伞两人的衣服却还是湿了不少,头发的鬓角粘在脸上,泛着微光的细小水珠时不时顺着两人的下巴、衣角滴落下来。
初春的雨水尚未褪去冬日的气息冷得透骨,王耀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被雨一淋更是惨白得吓人,王湾忙拿了两条干布递给他们,又吩咐人下去煮姜汤、烧热水、起炭火盆子,找来干的衣服先让两人换下湿透的衣服,等王湾忙完了王耀嘴唇也稍微回复了些血色。
王湾皱着眉怒道:“阎王招你命啊这么急着死!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我还担心你作甚么?!” 王耀没答话,炭火盆子里向上升起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鲜红橙黄静谧的光,王湾叹了口气,盯着王耀怀里用大衣裹着的东西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大衣只有外面被雨水淋得有些润里侧却是干的,看得出王耀一路都是很仔细的保护大衣里包裹的东西的,王耀低着头看着大衣,极低的声音掠过王湾的耳边:“……回来了。”一旁的伊万却皱着眉斜盯着大衣,像是在厌恶着什么却又无可奈何,紧接着那个苏|联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撇开眼去,这让王湾突地升起极不好的预感,她怯怯道:“……哥?”
王耀动作缓慢地拉开大衣露出被包裹着的东西——一张脸色惨白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王湾眼前,王湾猛地抽了口气,眼睛瞪得大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被裹在大衣里沉睡着的人,像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没错,回来了,那个与自己哥哥纠缠了近十八年的人,回来了……无论他以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哥哥始终放不下他。王湾想着就觉得气闷,明明两年前就该死掉的人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掉的人,却几度被哥哥救了下来,还如获珍宝甘之如殆。那个家伙小时候机敏懂事讨人喜欢,但一切都是假象,哥哥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现如今那人一直醒不过来,除了有呼吸和心跳外与死人几乎无二,哥哥却还是将他带了回来,到底是……王湾不想再想下去了,她哽着声音问:“带他回来做什么?”
王耀低下眼紧盯着那人的脸:“……他欠我们老王家的太多了,我一一的都要讨回来。”王湾却瞥了大衣里的人一眼,从鼻子里轻哼出声:“你下得了手?”王耀沉默了一会:“我欠他的也不少,也得一一还清……”
“你就找借口吧!”王耀的话音还未落下一双纤手“啪”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白瓷茶杯碰撞出“叮呤”清脆的声响,王湾猛地站起身来斥道:“你欠他的再多能多得过一条人命?!‘一命抵一命’哥哥你总得知道的吧?讨回来?说得轻巧!难不成你舍得取他的命来抵?”王耀不说话了,“你就护着他吧,看你能护到几时!”王湾发狠似的甩手向楼上跑去。
王湾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反手将屋门重重关上,发怒、奔跑仿佛用尽了王湾全身的力气,她靠在门上接着像断了线的木偶那样无力地向下划落,直到全身都只能依靠冰冷的地板和木门支撑时她才被迫停了下来。
王湾将蜷成一团的自己抱紧,那模样像是迷失了方向无助的孩子,她将头仰起靠在门上,眼角发胀,鼻头也开始发酸,连着脑袋一起又疼又热,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于是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像缺氧了似的,试图寻找解脱。
王湾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她想不通那个该死的日|本人到底是让自己原本利弊分明的哥哥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可能变成这样,变得只会一味的包庇着那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想再看见哥哥痛苦的模样了,王湾在心里无声的呐喊,想要阻止却又力不从心的感觉折磨着她,王湾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冥冥之中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这次他回来后会对王耀,不、甚至是老王家带来新的伤害。
那群日|本矬子,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王湾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陷进手掌中印出淡红,但她似乎没有感觉到痛,聚在胸口的仇恨悲伤精神上的痛楚永远比□□上的更鲜明,也更使人觉得煎熬。
王湾离开后的前厅很是寂静,王耀沉默着,伊万也沉默着,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气氛微妙又尴尬。突然王耀笑了出来,那声音却比哭泣时还要苦涩:“……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对吧?”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求着答案。
“小耀……”也许是情感上产生了的共鸣,伊万有些心疼地轻轻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但也只是唤了一声王耀便低着头接道:“伊万我累了,你回去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抱着怀里的人慢慢向楼梯边走去,细瘦修长的身影充斥着疲惫。
虽然伊万已经习惯了王耀对他的这种态度,但一次又一次不曾改变的态度还是免不了会让伊万觉得心寒,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能忍得下怎么多,若是换做以前说不定王耀早被自己杀掉或是逼迫他归顺于自己哪还可能事事为他着想、顺他心意?
到中国来的这十几年间到底是王耀改变了自己,还是自己为了迎合王耀而做出了改变呢?到底是怎样的情愫会让自己这么在意王耀?伊万似乎能想到一些但又不完全明白,他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自己像只对主人忠心不二的苏|联高加索犬,渴求着主人的喜爱,但主人却更钟意那只除玩赏外毫无用处的小个日|本狆。这样想着伊万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悲伤又苦涩。
正当伊万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王耀叫住了:“……伊万,今天,谢谢了。”王耀的声音不大,话很简短内容也极平凡却将伊万空荡荡的胸口填得满满的,暖流划过心尖,伊万不自觉地抿起嘴无声的笑着。看吧,只要付出了终是会得到回报的,哪怕只是一点点自己也心满意足,即使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但如果能让他开心,那么怎样都无所谓了。
王耀抱着大衣里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像是怕扰了那人的美梦一般动作轻缓的将他放在木雕床上,王耀坐在床沿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轻轻唤道:“菊。”
在医院里王耀拜托弗朗西斯的事其实就是想带菊出院回家,于是在那个尽职的法|国医生对本田菊做了全面的检查确认本田可以出院后,王耀便将这个在医院里沉睡了两年之久的“孩子”带了回来,有些麻烦的是要定期带他回医院做检查,但总算是回来了,王耀无意识的舒了口气。
在医院里就会一直要打针吊盐水瓶子之类的,虽然当事人不一定有感觉但王耀却看不下去,先不说那些医生的医术如何,仅仅是看到那些每天都要往菊的手上扎的输液针所留下的针眼王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手背扎不下了换肘腕,左手扎满了换右手,那些痕迹一遍又一遍不断地被人为扎上消退后又再留下针眼,让人觉得菊像是被虐待了一样,看着只剩心疼。
果然还是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王耀这么想道。而且王耀一直觉得中医比西方医学要管用得多,扎针拔火罐,再开几幅中药调理一下,总有一天会醒来的吧?王耀有些期待,就像伊万期待王耀能对他敞开心扉那样,亦或是弗朗西斯期待王耀能将本田菊唤醒那般,那几份期待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王耀修长的手指拂过菊因输液而被扎得手背、肘腕上满是紫红色针眼的手臂,像是对待某件珍贵的文物玉器那般轻轻擦拭着,仿佛迷失在半梦半醒之间王耀的眼睛露出些许危险神色,他低声呢喃道:“朱槿…本田菊……我欠你的我会全部还完,你欠我的……也得一样一样还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