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华》后岫

2、初遇

　　这个元旦过的很颓废，我花了一天时间把里里外外打扫个遍，尽管程洁已经打扫的很干净了，但是我习惯重来一遍，这样的才知道我的东西被放在哪个位置。第三天的时候我和同事喝酒，算是年终同事聚会吧，不过这样的场合只会让人厌烦。那天中午的天空依旧下着雪，我一直很奇怪这个城市的天气，因为冬天也会下雪，但是从来不会很大。记得小时候的雪又厚又白，现在，白色依旧，只是没有了以前那么厚实。稀薄的雪花只是在地面铺起一层小小的被褥，从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达到膝盖的高度。
　　夏添通知我去的，事实上之前已经有人告诉我有聚会了，不过夏添还是担心我会迟到或者忘记这场聚会。所以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提醒我注意。我说我知道了，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依旧在家里，等待着中午的来临，然后在最后一刻到达现场。但是夏添跑来了，她还是担心我会失约。我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提前去了。
　　“我就知道你还会这样，等一下又迟到啦。”夏添在数落着我，很孩子气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广东口音。
　　“上次你也是这样，大家都去了就等你，你知道总监有多么生气吗？”夏添继续说着，这些事实我都承认，我喜欢这样，所以我一直这样。夏添继续数落着我的很多过失，我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总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已经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连续两天看到雪花了。夏添看着我不说话，也就没再继续唠叨了。
　　“夏添，这是你第一次看到雪吧。”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打断这样的寂静。
　　“恩，之前一直在广州呆着，根本没有雪花。”
　　“那好好看吧。”我做一个伸懒腰状，加快脚步向前走。
　　坐公车的时候一个小孩很可爱，上车的时候和礼貌的冲着我打招呼说“叔叔好”，我见小孩子一脸的可爱于是上前摸着他的头，接下来他冲着夏添说“姐姐好”，我开玩笑说：“小朋友，你为什么叫我叔叔而叫她姐姐啊。”小孩子很天真的回答说：“因为你很老了，姐姐很漂亮很年轻。”然后全车的人都笑了。我脸带笑意，但是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痛楚，之前的称呼是“哥哥”，现在是“叔叔”，再过两年会是“大爷大伯”，再过些年会是“爷爷”。我想我的青春不多了，尽管我现在真的年轻，我才25，没理由说自己很老。但是这样的岁月会慢慢的变成历史，我没有多少青春可挥霍了。夏添摸着小孩子的头，笑着，事实上夏添也像一个小孩子，很可爱的小孩子。不知道南方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是那么秀气的，仿佛一盆玲珑剔透的泉水。
　　夏添开始问我一些她奇怪的问题，我还是猜到了，比如为什么王晓不在家。我很坦然地说我们分手了，然后夏添会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哦”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不再提问。我不知道夏添对我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我对她又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总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微妙，微妙到我无法去解释，虽然我已经很习惯她这样的存在，但是我的心底始终像悬着一块石头一样心神不宁。但是我还是很习惯和这个小女孩儿待在一起。
　　夏添开始听MP3，然后她把耳机的另一支赛道我的耳朵里，正在播放的是魏晨和于莎莎的《有你的幸福》，很优美的一首歌曲。记得以前王晓在的时候也很喜欢这首歌曲，而且在KTV还百点不厌。同事们都说王晓的声音很好，真像一个歌星，然后王晓会很惊讶的冲上去和说话的那个人搭讪，虽然我在场，虽然我有点介意。
　　这顿饭吃得相当的乏味，因为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把总监也捎上了，一个同事聚餐变成了工作聚餐，我很难想象什么时候会没有总监存在，这样一个30出头的人做起事情来比50岁的人毫不差劲，老练的程度让所有人叹为观止，除了创意跟得上80后的步伐意外，其他所有的思想几乎停留在民国时期。我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
　　他继续唠叨着他所谓的创意，一个关于化妆品的宣传策划。天花乱坠地讲了个遍，中外古今、天上地下扯了一个遍，然后才回到主题。他永远是这样一个让人厌烦的人，甚至让人崩溃，有的时候我会后悔当初为什么学广告而不是选择一些文秘职业，或者管理职业也行啊，因为广告人员的个性程度绝对让我大饱眼福，同时也大吃一惊。在坐的各位都像喝了迷魂汤一样无精打采，我也是一样，只不过表现的不那么突出。他继续着，顺口要夏添给他加一杯咖啡，或许，只有夏添会在这个时候搭理他的胡言乱语，他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办公室了。夏添一脸无辜的说：“总监，咱们是在酒店，不是办公室，没有咖啡。”他反应过来，于是坐下，一言不发。
　　这样一番折腾后所有的人都变得没有了食欲，然后各自打算撤退。总监最后的一句话是：“过几天咱们这里要来一个新人，是从北京来的，我同学介绍的。”不过大家就当做是一场玩笑一样听完，然后撤退。

　　我的工资被我挥霍的一塌糊涂，然后元旦之后我开始吃泡面。我不得不承认，之前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靠着妈妈的钱，当我找到工作后我就拒绝了她的“援助”，因为我觉得我可以独立了，但是三个月的实习，加上几次的跳槽，把我身上的钱折腾的不剩多少了。
　　我在盘算着快花完的钱的时候周芸拿着刚出炉的策划案给我看了，这个刚来的小女生才22，但是眼神里充满的是忧郁，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好似倩女幽魂里莫邪剑，总是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到伤感。办公室里人不多，因为是加班，所以并不是需要太多人。而往往留下来的人，除了总监之外，基本上都是新手，因为新手有足够的理由去学习，而老员工则可以有充足的理由让新手有足够的机会去学习而自己去休息。我接过周芸的策划案，稍微瞄了一眼后点点头，因为我不是总监，亦不是客户，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不太好对这份策划案进行评价，然而既然周芸有心情让我看，我就只能敷衍一下。周芸见我一番心不在焉的状态就问我发生什么了，我说没有发生什么啊，只是最近比较累。我以为她会有几句安慰的话，但是没有，只是“哦”的一声后走开了。
　　很晚的时候我终于离开了这个地狱般的办公室，对于我来说，做广告简直是一种慢性自杀，但是我偏偏选择了这个行业。时间指向22：00的时候我踏上了归途，出租车是最让人放心的交通工具，尽管贵的可怜，但是不得不承认它的优越程度。记得程洁说过，要是某一天可以天天打出租车上下班该是的多好啊，陈向回答到要是有那个钱还不如买个车呢。陈向一向是个很现实的人。想起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向外瞟了一眼，径直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周芸，在一家餐厅，俨然一副服务生的装扮。下车后我径直的闯进去然后把措手不及的周芸拉出来，我以为她会有很多的抱怨，或者很多的无可奈何，但是没有，她只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犯错的小孩子突然被大人发现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刚刚才下班么？”
　　周芸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沉默着，我对她无从了解到什么，因为和她并不是很熟悉，她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生，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
　　“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呢？”
　　我天生不想看到别人在我眼前可怜的样子，而且又是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当我问完后她依然保持沉默。
　　“好吧，你如果想继续待在这里，继续做这些工作的话，我不干涉，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说完这句话后我径直离开，我在想这样的激将法应该会对她起到一点作用，但是在我离开一分钟后都没见她有任何反应，我于是折回来，发现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我终于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是很脆弱的，她发觉有人在，于是抬起头，当她发现是我的时候开始停止了抽泣，用手蹭干了眼泪，然后站起来。
　　“先回我家吧，有什么难处回去再说。”
　　周芸继续沉默，只是看着我离去的脚步她也跟上了，我想，女生还是需要一个男人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不管是父亲、男友、朋友还是同事。
　　这个城市的晚上很美，有的时候想想，这个城市虽然没有北京上海那么宏伟大气，也没有苏杭那么秀气，但是，这个城市总是有着那么一种特有的颜色和感觉，就像南京的炎热、乌鲁木齐的风沙一样，这个城市也还是有自己的特点，只是一时之间无从感觉的到具体是什么。一路上周芸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在出租车上的缘故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了，这个夜黑的可怕。好在老太太已经睡去，所以不会听到她对我又带了一个女人的评价。老太太总是会很无聊的评价每个男人带女人回来的每个细节，所以楼里的每个男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尤其是有女性朋友登门造访的时候。我在为此而感到有一点点的庆幸的时候，看着楼道上面一个黑乎乎的胖影子往下飘我就感到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了。老太太晃晃悠悠的往下走，这样的晚上我无从知道她去做什么，只是很多的晚上都会看见她没事瞎溜达。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宇么。”老太太暂时没有发现周芸的存在，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带女朋友回家了啊，好，应该这样，你说一个大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在身边该多不方便啊，你说是不。大姑娘，以后有啥事跟我说，小宇有啥事不对的直接跟我说，他父亲去的早，妈妈又搬走了，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呀，有啥事就跟我说......”
　　周芸听到这里的时候用某种难以捉摸的眼光看着我，老太太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那还得多靠着点您，得，我们先上去了。”
　　“好好，你们先上去，大晚上的，在外面容易着凉。记得啊，有啥事都找我。”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然后赶紧上楼了，我怕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忘记说拉着我说个没完没了。“刚刚那个是我们这里的半个楼长，退休了，没事干就天天看着我们这帮年轻人，你别介意。”我向周芸解释着一切。
　　“没事啊，老太太挺好的。”这是周芸今天晚上下班后说的第一句话，终于打破了沉寂。而且嘴角而带着点笑意。
　　“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我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然后周芸就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没有了任何表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告诉她去洗漱然后安排好住的房间于是我就回去自己休息去了。
　　这个晚上我们没有再有任何一句言语，所有的一切都在眼神和动作之间交汇。比起程洁在的时候尴尬了很多，程洁在的时候我最起码能说说话，而且肆无忌惮，而周芸在这里，我只能乖乖的管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说错了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周芸来这里之后就被骗子把所有的钱骗走了，包括身份证。她之所以去餐馆当服务员是因为这里不要身份证，还有钱，而且白天可以不工作，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可以住。不知道总监为什么没有知晓这件事情，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没有细究下去。
　　我给了她2000块钱，在我非常拮据的情况下，我实在看不得有人在我眼前可怜或者装作可怜的样子。周芸没有推脱，她很需要这笔钱，虽然不多，但是很需要。接过钱后她没有说其他的话，而是说：“林宇，下次还你。”
　　“哦，没事，没事的。”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随意搪塞了一句话。
　　我猜想，她应该是经历过什么，或者正在经历过什么，亦或者在逃避什么，要不然她为什么会是如此一副表情，从我认识她到现在，似乎没有改变过。
　　周芸找了房子之后如我所愿让我过去帮忙搬东西，房子很便宜，也很偏僻，事实上在这个小城市也只有这样的房子了。其实，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叫我来帮忙，依她的性格，应该不希望有其他人来进入她的生活。我没有勇气往下问，我怕得到的是一个冰冷的拒绝或者一句毫不相关的言语，那样会是相当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