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华》后岫

1、雪落

　　王晓离开我的时候正好是这个新历年头的最后一天，她说我们不适合，然后她走了，我没有任何挽留，只是觉得应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门口的香樟树已经落尽了早已泛黄的枯叶，一片一片，随风逝去。
　　第二天天气出奇的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还以为这样的节日会有多少一点浪漫的情调，比如下雪或者下雨，哪怕阴天也好，这样我才好让自己有个伤心的环境。这样的希望在元旦的晚上实现了，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我开始唠叨着老天爷的古怪心思，一天之内让我同时看见了阳光和雪花。然而我并没有伤心流泪，只是看着窗外的雪花漫不经心的抽着烟。好在是法定假期被公司刻意的延长，所以我可以让自己稍微缓冲过来，好让自己慢慢适应王晓离开的日子。
　　下午的时候程洁过来，看着脏乱不堪的屋子她似乎惊呆了。然后他问我怎么会这样，我说我和王晓分手了，然后她会很吃惊的看着我，“不是上周还见你们逛街吗，怎么了这是？”我继续抽烟，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我还活着，如果明天死去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说王晓离开的突然是可以理解的。”“呸呸呸。”程洁对我刚刚说的话完全持否定态度，“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挑点好听的说啊。”她还觉得不过瘾，走过来把我的烟给抽调了。然后她接着帮我收拾着屋子，我继续看着窗外已经渐渐淡去的阳光。
　　“好像天气变冷了。”
　　“哦。”
　　“好像要下雪了。”
　　“哦。”
　　“加点儿衣服吧，都这个天儿了。”
　　“哦。”
　　“我说你能不能坑个声啊，别老是这样没精打采的敷衍我。”程洁终于受不了我了，她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是受不了我的坏脾气，而又不会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消失。按照她的话说，我是一个容易养活却很难伺候的主，只有她受得了我。的确是这样，我不得不承认程洁语言的精辟性。这样类似的话有很多人说过，包括刚刚离开的王晓。
　　她从一堆书中找到了几张照片，然后对我说：“没想到王晓照艺术照还挺有一番姿色的嘛。”然后我抢了过来，撕成碎片，往楼下扔了下去。程洁只是无奈的看着我的动作，没有过多的阻止，我想还是她最了解我。楼下的大妈开始大骂扔纸片的人，我没有理睬，接着把烟灰缸里程洁掐掉的烟头扔了下去，算是发泄吧。等我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她凑过来对我说：“其实你刚刚扔的是我的照片。”然后我会很呆滞的看着她，一脸的无奈。“那你为什么说是她的啊？”“我看错了。”程洁的回答相当简单，但是我仍然不敢确定哪些我扔下去的照片到底是谁的。
　　这个时候我才记起来问她来的原因，“你今天怎么记得过来啊？”
　　“这不是元旦了吗，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想来想去就来找你了，没想到遇上这档子事。”
　　“这档子事怎么了，我又不是被甩了，是我甩人家。”
　　“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啊，还你甩了人家呢，人家没去贴大字报宣布和你分手算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我只能无语，因为程洁说的所有都是正确的，是王晓首先和我分手的，因为她说我过于霸道，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总是会在喝酒之后把正在工作的她急急的找回来，然后我又不理他，继续睡觉。记得很多时候我都在大晚上的时候把正在和客户谈工作的王晓叫回来，有一次她没有回信息，然后我就直接找到了她的上司，然后找到了王晓，然后把她强行从餐桌上拉回家。后来王晓被开除了工作。不过当王晓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总是先把手机放一边，先忙其他的工作，通常我再次想起来的时候王晓已经回家了。
　　晚上的时候真的下雪了，程洁留了下来给我做饭。厨房只是两天没动，所以还是很干净的，因为那里俨然成为一个女厕所，我平常是不进去的。晚饭开始的时候我妈来电话了，老太太给我唠叨了很多很多，包括带王晓回家看看，我只能说再晚点吧，老太太说再晚了就不好了，得赶紧，我只得敷衍的把电话挂掉了。这样一通电话花去了20分钟。然后程洁的电话响起了，接下来她又花去了30分钟。然后当我们吃饭的时候饭菜已经凉透了。不过还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凉热一个样。我知道程洁肯定也不会介意这样的凉菜，她也没有继续问我是否应该再热一下，于是两个人继续没有开始的晚餐。席间我只是大口大口的吃着，不时会看一下程洁，她还是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是大家闺秀的感觉。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她的男朋友。
　　“陈向呢？你这大过年的不跟他在一起和我混什么，他不吃醋？”
　　“他呀，去北京出差了，好像这段时间都不能回来了。”
　　“哦。”
　　然后我接着吃。程洁做的饭菜确实很不错，也或许是我一直吃惯的缘故吧。自从妈妈和爸离婚搬去南京后我就很少再能吃到家常菜，除非老爸会心血来潮的来两手。而后来老爸撒手人寰后我就只能在程洁来我家玩的时候才能偶尔吃到家常菜。我总是跟妈说程洁烧的菜真和你有的一拼，然后老太太总是会很心急的想见她，她大概忘记了这就是小时候她经常见到的听话的小姑娘。
　　想起陈向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当初他们认识的场景。
　　那是一个很好的下午，应该是某个春末夏初，北方的天空是下着小雨的。陈向是我的同事，他去我家拿资料，然后看见我的房子里有一个大姑娘在里面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事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龌龊，后来还是他们成为一对了，而是这个月老当的是相当的偶然。后来陈向跳槽了，待遇没有原来好，但是他说更有干劲儿了，因为他的权利更大了，更能发挥他的才能了。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打住了他，因为我不想听到这么多权利之类的名词，我只对他说：“那你和程洁怎么打算的？”陈向说他会很好的照顾她，尽管自己是外地人，但是他什么也不怕。他想融入这个城市，虽然现在还很困难。我说这个城市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劲融入它，又不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陈向说程洁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她不喜欢漂泊，所以他必须融入这个城市。当时连我都感动的一塌糊涂，不知道回去后的程洁是个什么表情，或许也应该是稀里哗啦的吧。
　　吃完饭我送程洁回家，半路时候雪下的很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把路面严严实实的裹了一层。程洁说不用送了，再送的话两个人都得成雪人不可。我说我不怕，我不怕淋雪的。程洁开玩笑的说：“别以为你叫林宇就不怕淋雨淋雪，雨雪可是不认亲戚的。”不过最后程洁也没有说服我回去，我把他一直送到了公交车站，看着她上车，然后我一个人顶着风雪回去。
　　这样的晚上很好，我总是很喜欢下雪的晚上，雪白的地面，昏黄的路灯，还有路边的枯树，这样的感觉只能在这样的季节见到。记得小的时候老爸老妈会带着我出去打雪仗，直到妈妈搬到了南京，和另外一个男人开始另外一种生活。我总是很难理解这一切，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只是小的时候会去过问，而现在，我更多的是不去想这样的乱七八糟。妈妈说要我搬到南京去，我说不去，我说我都25了，可以自己生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爸刚离开这个世界。
　　在我家的门口遇见了陈向，开始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因为他的头上已经布满了雪花，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等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他。他没有向我解释太多他来这里的理由，而是直接奔向主题：“程洁来过这里吗？”
　　“刚吃完饭回去了，没走多远。”
　　听到这话后陈向开始顺着我回来的方向走去，中途停下来了，回头向我表示感谢，我说没事，然后我问他怎么这么早回来，陈向说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所以提前回来陪程洁过元旦，然后他径直离开了。我看了看手表，才9点多，还很早。回到楼下的时候我看见老太太还坐在那里，对上午扔纸片的人耿耿于怀，不时的冲我吼两句：“小宇你说说，哪家的孩子，也忒不像话了，什么东西都往下扔。”我顺便看了被她捡起来的碎纸片，发现其实那张照片是王晓的，因为有一片上面明显有吊坠的，而程洁是没有的。我开始想程洁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这么颠来倒去的说照片的事。我没有继续理会老太太，这样的天气实在有点冷，于是我回屋了。其实，一个人也好，尽管只有一个人，最起码这个地盘是我的。我开始想象着当年一家三口的时候，不过不会沉溺于其中，而是稍微带过，因为我要活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