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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短笛 ...

  •   他在路边转了几圈,几个女孩红肥绿瘦腆着脸捏紧衣角抬头微笑,从窄巷转到路口,脚下一个不怀好意的踉跄,鞋跟跺在墙角一坨雪菜上。

      短笛蹲在摊前拎着根烟看天,头顶昨夜刚换的路灯抽风似地忽亮忽暗,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真切的狰狞,脚底坍了一半的水沟衬着腻到俗艳的光晃得人眼花。

      “借个火呗。”有黄毛花衬衫的不良青年扯着帽檐,翻翻找找从兜里掏出折了半截的烟,直接戳到他鼻尖。

      “滚。”短笛连眼皮也没抬,一口雾气喷散了灯前纠缠的影子。

      “哧——大爷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脚下破碎的烟灰:“乖乖把钱拿出来。”

      短笛使劲地闻了闻鼻尖纠缠着一股喉糖味的甜腻,呛了口烟,从裤腰上摸索着掏出枪来,姿势很好看,像谁家少年时初入江湖,懵懂又骄傲,翩翩得好让人心动。

      他恍若无物地摆弄手中家伙,把扳机扣得作响,时不时地旋了枪口对着青年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姿势,唬得路过几个晚归的姑娘踢着小高跟嗒嗒地跑过:“我不想脏了手,马上滚。”

      打家劫舍终于踩到庙头上的青年懒洋洋用手指拨开短笛来势汹汹的枪口,“噗”地一声凉笑,神色倒是转了真挚诚恳:“你这玩意从哪个道具店里买来的吧,这年头谁不会弄个□□防身啊,我说大叔——”

      短笛听见最后两个字,一时间终于掩饰不住怒着目横槽马翻的狂劲,哑了嗓子碍于修养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手指抖得收不住,微动,“啪嗒”一声脆响,扣了扳机。

      悟空抱着一箱子词典经过的时候有点饿,他刚从怀里摸出捂得温热的饭团,就听见一点锐啸迎面,只觉刀锋剐似划过耳畔,冷也只是一瞬,其后骇人的温热腻着尖削十分的下颔蜿蜒入颈,他伸手,抹了一脸血红。

      悟空记得晨起时,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悟饭给他卜了一卦,诸事不宜切勿出行。

      黄发青年连声像样的尖叫都来不及出口,双眼翻白,“啪嗒”一声栽倒下去。

      “喂,我说——”短笛看他抱着纸箱就要走远,灯下飒踏一路血滴飘摇而去,不由有点发怒:“我叫你等一下!”

      悟空回头,一张脸浸在黑暗里如同墨渍里漏出半边的青花瓷底,白得像是给人砍了个身首异处,挽了几节的袖口露出一双手骨理分明、修长有力,漂亮一如其人不可摧折。

      “你抽不抽烟?”

      悟空眼睛还带着清明的风露,看着短笛眨了眨眼,持枪抗剑方才还凶相毕露把杀气腾腾都写在下颧骨上的男人一时间脸上竟然挂不住:“你不抽烟?”

      悟空默然。

      “要不我请你吃饭。”短笛顺着悟空目光停在方才翻倒于地的半碗汤面上,忍不住在心里对着这种三流狗血言情剧狠狠唾弃一笔。

      “好啊谢谢你了。”他瞬目无辜笑意温然应得极快,短笛差点噎死在自己一口扭不回的惊诧里,一张脸生生僵成半墙红绿。

      路边的灯昏,悟空抱着碗吃面,短笛坐在他旁边抽烟,隔着薄雾缭绕肆无忌惮端详他身上白得乍眼的衬衫收在腰线极窄处,衬着颊畔到肩膊的弧度,柔和得简直无辜。盯了他半晌,短笛摁灭快要烧到指间的烟头,像是扑灭胸臆碾转的欲念凶愤得就要压不住,一脸云淡风轻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悟空转头,嘴里一口面条来不及下咽。

      短笛猜测自己大概肯定绝对是夜路走多了踩到鸡脖子,他打从刚才就在心里憋了口吞咽不下的腐血,此刻早挑高了眉眼:“我问你,你叫什么?”

      “啊,饱了。”悟空看着碗中最后一点汤底思索要不要舔净,眉开眼笑伸手去拍短笛的肩:“你真是好人,我走了。”

      第一次被称赞为好人的魔王瞪着悟空,听见他眼里被眸光摇响的笑正伸出它凝清无骨的触角菟丝绕树似地缠上他的咽喉,短笛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却终于挤不出一个字来。

      次日阳光温柔,短笛开车上班天窗敞亮,他难得有这样闲适心情,尤其在这种岁末年初群妖环伺,犯罪率响雷惊蛰一般指数增长,仿佛金融危机连带着大甩卖,死亡人数能凑齐足球比赛外加上替补裁判。警局一干鸟语花香中唯一一尾狼,世事无常下已升级为魔王的短笛警探口袋里一阵铃声骤起。

      “说。”

      “魔——,啊不是,短笛警探,你来包子街,又出事了。”

      他拐进包子街就看见一群人看马戏似地团了个圈,圈里隐约几道蛛网似的黄线。他肘手并用,摩西分波劈海般地从人群里挤出条道来。

      “呦,短笛叔叔。”丹迪在尸体旁用双层橡胶袋拾掇一些不明混合物,拎了一手西红柿炒蛋向他打招呼。波波先生带了手套的指头戳在死者胳膊上,依稀可见一个细小针眼:“静脉注射。这家伙跌下来之前就死了。”

      “还是11楼1103室?”短笛视线掠过橡胶袋里红白相间格外喜庆的色泽,额上青筋不动声色跳了两跳:“难道在那间屋子里找死比较有快感么。”

      电梯上行时超重惹得短笛胸口发霉,吐不是咽不是,叫他拧死了眉头。

      *********

      案发现场正对电梯,屋门口守着几个街警,还有一个白帽黄衣的目击证人,正低头扯着帽檐,徒自惴惴不安。

      短笛想这也难怪,有多少正常人一辈子能遇见几次死亡,不禁有些心软:“下面那个尸体你熟不熟?”

      证人摇头。

      短笛愣了半天,又耐着性子问:“今天有人来拜访过他么?”

      证人依旧摇头。

      短笛深吸一口气,把烧到喉咙的邪火压回去:“你看见什么了?”

      证人还是摇头。

      短笛顿时火了,他的个性向来冷厉,此时只愿把人拉出来一顿狠揍再不做它想,魔王永远学不会点到为止,而今遇见一问三不知,已是把他从昨天积攒下来的好心情磨得所剩无几,他怒极反笑,嘿嘿两声:“你还不知道什么?”

      “短笛叔叔,”刚从电梯里蹿出来的丹迪眼见大事不妙,魔王此时何止冷若冰霜简直末日前兆,急忙攥住他的袖子:“他刚才说了,昨晚起来倒垃圾的时候看见1105室的住客站在这屋子门前朝里看。”

      “哦。”他剐一眼目击证人:“为什么我问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说。”

      “大概短笛叔叔太——严苛了吧。”丹迪呵呵呵掏出笔来在纸上划拉什么。

      “你们问过这里的住客了吗?”短笛上下打量1105室,号码牌一尘不染,偌大铁门半点斑锈也无。

      “刚刚敲了门,没人开。”一个街警站得老远,扶着门廊腿肚子发抖。

      “呵,没人?那就撞开。”短笛轻描淡写抬脚开踹。

      丹迪发誓他听见铁门惨嚎一声,有还未搬走的邻居鸡飞狗跳战战兢兢打开房门,小探员转头温和纯良正直无双,露出白牙细米一般:“在办案。”

      众人缩头自扫门前落灰。

      芝麻开门的时候,魔王还没把凌空一脚给收回来,悟空站在门口打哈欠,饱睡未醒的眼里藏着十二月整个天地的阳光,印满胡萝卜花的棉绒睡衣襟口大开。屋里没点灯,尽头有窗,帘外清风依旧,阳台上三两盆枝梢上开着数蕾的花,像是在绿意里燃起的暖火,烧得太刺目。

      短笛什么也没看见,他和悟空的目光正依依交叠在一起,瞳孔里相偎的影子也都分寸未动。

      “哈,早上好——”

      短笛面无表情贯上铁门:“先穿好衣服再出来。”

      门前落灰+2

      小探员偷瞟嫌疑犯,悟空发眸皆黑,大抵夜夜夜心有天花洒落在他眉梢发角忘记飞起,但肤极白,似相思色,如雪在风中。

      丹迪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凶手,别说不是凶手,连半点牵扯也不会有。当然他也有些秘密,比如说不知道自己的年龄,连家庭住址都龃龉不清,就像是山山秋色里找不到的归途,又或者被大雾锁住了横江的渡口。

      直觉有用要警【悟空】察干什么。

      肩负神圣使命揭示掩藏真相的小探员默默看着短笛把疑犯塞进警车里,没有手铐也就算了,可为什么是副驾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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