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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悟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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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这里下去,”悟饭被地底灌上来的风吹的歪了歪身子,靠着墙有点累:“不知道悟空他们怎么样了。”他想起弗利萨,嘴里还带着吐不干净的血腥,不由更加恶心。
特兰克斯踮脚拿着手电往旋梯下照,狼眼的强光打进深不见底的暗渊仿佛一只眼睛翻滚在黑暗里还带着宁死的不屈,身后的风既冷且腥,吹在脸上像刚杀过人的钢刀。孩子有点发抖,转身去挽竹马白藕似的胳膊。
楼梯间蛛网密布,顷刻有拳头大的蜘蛛从天花板上吐着丝吊下来,一对复眼落在鼻尖,悟饭不耐烦地把它摁在墙上捏碎,绿色□□从腹部流出来黏了满手,毛茸茸的肢节回光返照抽搐几下归天而去。悟天偷偷从瓷砖缝里捡起一只色泽鲜艳模样凶狠的甲虫放进怀里,特兰克斯挤眉弄眼在悟饭转头的时候捂紧了竹马的口袋。
青年用仅剩的一只手扶额:“悟天!”
糯米团子们吱吱唔唔向前走。
悟饭扫过刚才打斗中已接近破碎的手表,分崩离析的琉璃面下分针隐约停滞,距离地面五千米,他皱眉,心情焦躁,说不清的窒息沉闷感没顶而来,堕落好像是必经的过程。
短笛在黑暗中数着悟空的心跳温存,听他的呼吸起伏漫长断续不一,他恍惚抱着气息微弱支离破碎的身体不敢用力更不能松手。无可奈何短笛只能轻轻顺着男人发梢向下摸索,肩膀的伤口干涩血液凝结,左臂关节处骨骼支棱,贴着指尖的表皮仿佛炉底的炭火触手发烫,腋下温热带着湿润向外冒血。悟空浑身像是爆炸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灾难,短笛是天空上漂浮着的那片云絮,被末世之景映照如血,比什么都沉默也比什么都绝望。
他低头苦笑,然后听见人声。
穿透夜幕呼啸而来的灯光不怀好意,他不由闭眼转头,漏进的光芒像是烟蒂分外夺目。明光清画看不清一片冷白中有人掌风迎面如刀切在他后颈。
被悟天摇醒的短笛睁眼,身边悟饭左臂空空如也,看着他的表情也空空如也,伶仃着右手的青年神色寡言惶惑,隐忍着一眼淋漓对他笑。
“悟空呢?”警探低头看见自己衣衫几乎被鲜血染红,颜色浓的淡的全不是他的,不由愣愣抬头:“你们看见悟空了吗?”
有东西把他抢走了。
大概离别时分还没来得及说出珍重,短笛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模糊又凄迟,肌肉酸麻力有不逮指甲抠在墙上五道痕,籍着光照他也终于看清了悟空的敌人。怪物的尸体堆在墙角,四人高的健壮躯体利爪尖牙,灰绿色皮肤上黑癣斑斑,组织分泌的黏液还没干透滴滴答答往下漏,三步外被悟空单手切下的断尾末端如针,刺在短笛眼里哀恸很深,他抚平衬衫笑:“那家伙不是很怕针的么,打起架来简直不要命。”
声音里似嗔非怒欲笑尤哭,情绪云笼雾罩仿佛此时正叼着烟,身无长物的警探拍干净裤腿上的灰,伸手去拍悟饭少了手臂的肩膀:“他们肯定没有走远。”被捶得失去平衡的青年抓着窗框没有跌倒,回他一个漂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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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吉塔抱着悟空撞开修理室的门,踹亮吊灯,单手把装饰窗旁分明多此一举的绒布帘子连皮带骨扯下来叠了三层铺在长桌上,撒手的时候心有不甘,好像失手打翻,终归于覆水难收唯有任它流散一片,王子讨厌这种感觉到了极点,忍不住捏住悟空不省人事的侧脸捏了两下,“哼”一声笑起来。
他转头在堆积如山的人造手臂指骨机械中翻找什么,扯出一个两米长的木箱撬开,下手太急铁钉飞打在鼻子上也不觉得疼,掀开木盖露出一个条形舱。贝吉塔长抒一口气,抽出空来回看身后的桌台。
王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卡卡罗特。骨肉屠戮浑身是血,手臂断折关节红肿,可即便如此阑珊不堪人事不省,他染黑的额发在灯下荧亮如冠冕,眉间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柔和犹如风过花眠,若非因疼痛耸起的痕迹还留着怎么也不肯消散的伤楚,躺在金色绒布上让人觉得他只是浅眠,下一刻就会醒过来。
等着王子的吻。
殿下唇边笑意乍散还收有叫人神迷的弧度,印在卡卡罗特带血的嘴角像是见证:“睁开眼,卡卡罗特。”他念着咒语垂眸等奇迹飞回来,心间一遍一遍念过的奢望像是烧痛了的雪,一半在眼里,一半融成灰。
半晌他低低叹息,胸臆里翻滚着挣脱束缚的情断意殇、爱恨交织透过陈年旧事的眼睛跌落出来。“算了,”贝吉塔丧气,抬头盯着悟空略长的黑发想了半天,不知从哪里找了根带子把凌乱的发端扎成冲天的兔尾,一点戏谑转身扯着电线找插座。
接通了电源的修复舱开始自动向内输送营养液体,贝吉塔抱着裹成一只蚕蛹的悟空放入其中,默默阖上舱门。修理门外阴风冷锐,破空切出嘶声像是月下怪物爪锋掠过喉咙,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猫叫,呜咽半句忽然断了。
贝吉塔靠在舱边,透过玻璃蓝看着束发的悟空笑。
他是那么杀气四溢冷若冰霜的人,甫一笑,唇角好像停了朵死吻初冬新雪的蔷薇,深寒过后又有那么一点昼暖、春还、情难自抑,也像曲住了它的指、书断了它的笔,竟决绝得不像他自己。
有被【悟空】干扰的电波声在他耳边响起,传来布玛的声音好失真:“贝吉塔,布欧已经到你们这一层了。”
头顶的灯闪了两下。
贝吉塔就在这份明暗更迭里,听见长线那头机械天才哭腔低哑,连眼皮也没动,依旧盯着悟空,像是要借着这一盏灯,为面前的男人勾一幅画。
他半生的绝笔。
模特狼狈,王子神色不改,从容认真,然后他挑起右边的眉毛,捏碎通讯器前嗤笑着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