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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短笛 ...

  •   为什么跟着也能跟丢啊。

      这种性命攸关首当其冲的问题都没能在短笛脑子里盘旋一秒,悟空去拉他的手,黑灯瞎火里他的指节抵在温热掌心像是握了一盏灯在手里,照面浅红,脸上有满树桃花招摇过市,脚边传来被踩痛尾巴的猫叫都像是在发笑。

      “短笛,你看不见路,还是走慢点。”天生夜视的悟空晃开趴在鞋尖闪着复眼的蜘蛛,袖子被渗水的墙壁打湿,粘着皮肤有点毛躁,他甩去流至小臂的水滴,挠头:“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墙壁上有黑色炭笔画就的残肢断臂指向前方,门槛后面尖牙利齿的夜猫叼着一根手指满眼敌意凌空甩着尾巴,半截大腿就挂在刚才经过的门上,等着来年腐朽尽了血肉成骨成灰。三两步就会踩到藏了多少深心歹意的西装裤袜,脚底嘎砰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悟空牵着短笛,绕过伶仃一地的血肉骸骨找出口,短笛好像用上了镣铐的力气握着他,指骨磕碰,连疼痛也是隐隐的,自薄雾中升起的,有点痒,但舍不得放。

      直到那种滔天蔽日的凶狠梦魇一般缠上来,悟空浑然忘我停住脚步,短笛撞在他后脑勺上,看着黑暗里的杀气四溢发呆。

      “呆在这里别动,等我来找你。”悟空在他耳边发笑,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声音闲适,听着好像翡翠砸在玉盘里。

      短笛站直了松开手,悟空转身之时小指勾过他掌心,警探视而不见里眯眼便忽然觉得有一股火舌舔过很久不曾抓挠的旧伤,痛得他有一瞬间得手无足措,皱着眉从口袋里摸烟,入手空荡荡才记起他们夺门而出的时候连大衣也忘了拎,不由更加恻然。

      短笛抽烟如续命,然而自从遇上悟空,他就爱沉着脸,说他不想说但不得不说的情势,对他不必战却偏要惹火上身的敌人,好像连命都不要,哪里还记得烟。

      沙鲁从尾巴处吐出刚刚消化干净的骸骨,打了个嗝倒挂在门柱上对悟空嬉笑:“你是我的新食物么?”他张嘴抠出齿缝里一点红白:“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悟空摇头挑眉:“我是来打败你的。”

      他说的极坦率,神色豁然若有光。

      沙鲁又打了个饱嗝,环视四周垂下头来:“那个人类给出的最后命令是不伤害小鬼的性命。至于你,只好死了。”

      短笛听见拳风声声到肉,膝盖撞上水泥板摧枯拉朽地响,他在七嘴八舌濒临崩溃的嘈杂里想悟空,想他不用弯就已柔和的眉眼,被风吹开的额发,单手可以环抱的腰,笑起来好像心里藏了面镜子,有天赋的清澈无畏。

      他猜悟空现在一定很狼狈,有水声如喘息湍打他知道那是自身体里流淌出的血滴,骨骼折损的摩擦是手指或是小臂,短笛还记得男人挥舞的拳头里有着千锤百炼肆无忌惮的美丽。

      黑暗里警探盯着前方用尽了力气想要看清,贴服空气的耳朵下埋藏着巨大的阴影。耳畔谁因为疼痛终于隐忍不住尖叫的调子一下一下交缠着穿透他的身体,亘古而来挥之不去地停留在骨血里,短笛一拳捶在地板上被破碎的白骨划破掌心,借着疼痛向前跑像是要惶慌逃离身后的灭顶之灾。

      可他心甘情愿拥抱的分明是死亡。

      “短笛!别过来!”悟空还没吐干净口腔中沸腾的血沫就看见不要命的警探自黑暗里冲上来,他一肘砸开还踏在胸口的爪子上,连足趾连肋骨一起碾碎半边。沙鲁疼得面目狰狞,斑痕密布的脸上皱成一团,悟空侧边翻滚两圈前额磕在台阶上,手脚连下巴的力气都用上了奋不顾身爬起来去捞短笛的腰。

      什么也看不见的警探转身抱住简直踉跄进他怀里的悟空,他哽咽着痛彻心胸的情绪避开男人的肩膀手臂去抚他的发梢,左侧衣衫濡湿一片,被鼻尖甜腥的铁锈味搅得发晕。

      是鲜血,也仅仅是鲜血而已,每一寸红都映在短笛看不见的眼里,诉说着他为了赶到你身边,付出了怎样不计后果不问结局的距离。

      “悟空。”短笛几乎要笑,他小心翼翼环住悟空的腰,入手也是湿的腥的血色沾染满手的。悟空蹭了两下,勉强凑在他鼻尖:“短笛,”他吐出两个字又是几声喘息:“你别过来,这家伙我能对付。”他说得不怒不燥不温不火,只是喘得急,像缺了几颗螺丝钉的风箱,顷刻间要吐出一片胃来。

      “我知道你能对付,”短笛撇撇嘴,眸底血丝白底黑瞳他知道悟空看在眼里:“中场休息总可以吧。”

      悟空被他一脸义正严词振振有词逗得发笑,哈哈两声幅度太大震得胸口肋下发疼:“你别惹我笑,我笑起来好疼。”

      短笛想像他弯起来的眼叮叮咚咚往下落的笑意,平素少有弧度的唇有点飞扬,忍不住一个吻印在他鬓角。

      沙鲁也忍不住了,他瞪着眼前绝境之下几乎叠做一处再也扯不开的两个人,被忽略的尴尬有点暴躁:“你到底还打不打!不打正好让我吃掉,我都饿了。”

      悟空从短笛怀中钻出来,转身对着沙鲁又是一口血沫,他来不及擦干净嘴角,眼里还带着没有消失的笑,抬头迎面给了他狠狠一记重击,

      沙鲁被打蒙,他吐出被击碎的牙齿捂着嘴撞进悟空的瞳孔里,颜色是张狂的寡言的战志甚嚣尘上的,尽头有洪荒里的猛兽呲牙喧沸着上古的风声鹤唳要把他踩在泥底。

      那双眼睛里曾经流露出多么温柔清亮的神情,倏忽一下仿佛也不见了。

      沙鲁有点害怕,这种惊慌让他疯狂。

      他收紧尾巴和着拳头向悟空一并碾压过去,男人躲过他的左拳却被他的尾部尖锐如针扎在腰眼里,沙鲁志在必行乐了满怀,他奢望着下一击能贯穿这个看上去根本不堪一击甚至不盈一握的身体,悟空满脸血汗手心粘稠,他忍痛掐在怪物硕长的尾骨上,起手如刀逆风下劈,掌心霎那暴涨的能量在失魂落魄的黑暗里咄咄逼人避无可避。

      短笛从指缝里窥见流光一瞬,悟空自腰部扯出断尾掷落地底,胸口肋骨支离,腰间尖锐的伤口正向外汩汩冒血,面色苍白却染着猩红有点冷厉有点清,不笑的时候刻意抿薄的眉眼毫无表情还带着阴魂不散的傲气。

      好看。

      大概这世情里真正好看的都有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难以驾驭。

      沙鲁哆嗦着尾巴痛得以头戗地,指甲抠在水泥上剐出内墙的承重层,声音撕裂肝胆惊怖欲碎,。

      “再来。”悟空使力太过差点站不稳,他向后退了两步,对沙鲁勾了勾手指,神情依旧是那种无畏的飞扬甚至不曾圜改的小跋扈:“你不会不行了吧?”

      被他寻衅的怪物从地上跳起来向悟空俯冲过去,看穿了他的动作的男人矮身一脚撞在他腹部,借力窜起单手勾住他脖颈在空中绕了半个圈,下坠之时双膝共右手切在沙鲁背脊。

      短笛听见“喀嚓”一声像是有什么折断,“哐”的重响是□□堕落在钢筋水泥里。随后一片寂静,警探掰手指数着心跳平复呼吸,然后稳住声音叫他。

      悟空。

      “哎,”微弱应声里有笑意:“我等着你过来啊,这次真的连爬都爬不动了。”

      他把悟空从泥砖血泊怪物尸体中抱出来,像从每一个噩梦里把他捞出来,警探扯开领带包扎伤口,听见男人埋在他胸口咯咯发笑,短笛任由他笑得舒畅,好像半春时如风的剪刀。

      悟空拼命的笑,笑完开始拼命的喘,肺叶被戳破喉咙里被血沫塞满,手臂上扯开的肌肉还来不及让人看破就已开始红肿刺痛,他现在像是一锅被煮烂的挂面,随便搅动一下就足以粉身碎骨血肉屠戮。他眉眼间大概有倦,趁着警探看不见伸手去碰他的眼睛,顾盼里有深刻的叹息,悟空最后用尽力气笑了一句:“你的睫毛还挺长的。”

      短笛拥着他彻底失去知觉的身子靠在墙边,十指相扣下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前程未卜,无论如何悟空就在这里,躺倒他怀里,心跳微弱呼吸迷离,黑暗挟裹着他们,他们彼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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