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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峰回路转
      江苜的结婚的事筹备的很快。
      如今虽已是民国,可是婚姻大事还是奉行旧式的习俗,纳彩,问名,纳吉,纳征……一样都不缺。江苜和江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赵酆阳又是个男人,有些事终是比不得女人细心,于是筹备结婚上的事基本上都由蔡清婉一手操办,闲来无事,江蓿有时也过来凑个热闹,帮个小忙。
      许是怕尴尬,林清旬半个月前去了南方,一直没有露面。
      定聘的那一天,大家都起的很早,程家一早便遣人送来了聘礼,收了聘礼,签了礼单,又请人做了聘书,所有的事一直忙到下午才结束。晚上,程家按照礼节在城西的清越楼设了宴,两家人凑到一起吃个饭,算是订婚宴。
      江蓿、江苜同赵酆阳,蔡清婉,林佑旬坐了黄包车,一早就到了清越楼,程家的人还未到,大家只好坐在那儿耐心等着。
      “清姨,子枫,什么时候回来啊?如今南方那边政局不稳定,他一个待在那里安全吗?”江苜坐到蔡清婉的身边,微垂着头,双手紧紧相握,轻声问,声音里充满了忐忑。
      蔡清婉转过身,双手轻轻的盖住江苜紧握的双手,慈爱的笑:“子枫昨天托朋友回来说他过几日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江苜压低了头,下巴抵着锁骨,眼神黯淡,沉默不语。
      蔡清婉轻轻扶起江苜的头,一手轻柔地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江苜,你别多想,子枫虽然不能来,但是他心里一定是祝福你的。”
      江苜看着蔡清婉,心里翻江倒海,禁不住眼圈红了,张口说话,声音也哽咽了:“清姨,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子枫哥,也对不起您,您从小就待我视如己出,子枫哥更是事事护着我,可是我却负了他,害他伤心,是我不好,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说什么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蔡清婉轻轻拍着江苜的手:“你和江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女儿,和子商、子枫没有什么分别,我怎么会因为子枫而怪你呢,只要你幸福就好,其他的我不在意。再说,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和子枫会在一起……”
      “嗯?……”江苜一怔。
      蔡清婉轻轻转向一侧,目视着一方,目光悠远绵长,江苜随她的目光望去,窗边,江蓿和林佑旬正在玩闹,蔡清婉叹了一口气,声音清远:“……感情的事向来不是时间长短亦或是付出的多少可以衡量的,情深缘浅,一切从来不是人可以掌控的,早早的定下了结局,到头来却抵不过老天爷的一个安排,既是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想……”
      “清姨……”江苜看着蔡清婉,又望向坐在屏风旁的赵酆阳,心中叹息。她想清姨一定是想到了父亲和自己的事,才有感而发。父亲和清姨的事,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但多少也会猜到一些。
      其实,父亲和清姨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林伯伯在燕北早已娶了珩姨,前几年珩姨还为林伯伯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二人的生活已是很好,林伯伯定是早就不介意清姨和父亲之间的事,清姨若要自由,林伯伯一定会还她,而江蓿、子枫、子商还有她自己早就视彼此为一家人,又怎会介怀父亲和清姨的结合。他们又何苦守着旧式的思想和礼教为难自己。
      “清姨……”江苜忍不住想要劝一劝她,可话刚到嘴边,却被“吱呀”的一声开门声给打断。
      陈年榆木制的褐色镂空双福万字格心门像是被二胡琴弦划过,发出醉沉的乐声,仿似戏曲里即将拉开帷幕的开曲声。
      江苜随声望去,蔡清婉,赵酆阳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在玩闹的江蓿和林佑旬回过头,朝门口看去。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推开木门的一双麦色的手,因坐的位置有些偏僻,江蓿忍不住探身去看,只见那双麦色的手手指纤长,皮肤略带粗糙,指间的茧子清晰可见。由下而上望去,他脚着黑色的布鞋,鞋面干净无尘,通身一袭月白色长袍,身形颀长,门被推开后,他一手背在身后,脖颈出露出与双手肤色相近的麦色肌肤,目光及至脸庞,只见那人面部线条分明,鼻子高挺,眉毛浓黑,一双眼睛黑亮如星眸。他嘴角微扬,衔着一抹儒雅的微笑。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那人道,声音清亮浩远,仿似来自远山。
      “程远,来了啊!”赵酆阳起身招呼。
      程远简单环视了一圈屋子,又看向赵酆阳和蔡清婉:“伯父,阿姨。”
      蔡清婉也站起身,微笑颔首。
      “这是家父家母。”程远错开身,一对身形中等的中年夫妇站在他的身后。
      赵酆阳和蔡清婉迎上前去,握住程父程母的手:“亲家公,亲家母。”
      程父程母亦回握住他们的手,客气地道:“亲家,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对不起。”
      “哪里哪里。”
      江苜走过去,微低着头,面带娇羞,柔声叫道:“伯父伯母。”
      程远揽过她,向父母介绍:“爸,妈,这是江苜。”
      程父程母拉过江苜的手,不停地赞叹“瞧,这妹妹长得,真是眉清目秀。”
      江苜脸皮向来薄,一时间更羞涩不已,脸红的就像桌上的苹果,大家见状,都哄笑打趣。程远揽住她,江苜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不敢再抬起。
      寒暄过后,大家准备入席开宴。江苜拉着程远走到江蓿和林佑旬的身边,柔声介绍:“这是江蓿,我妹妹。这是林佑旬,你叫他子商就可以了,他是清姨的儿子。”
      程远目光从江蓿和林佑旬的脸上扫过,他嘴角微扬,轻轻颔首:“你们好。”
      林佑旬望着他,亦浅笑点头:“你好。”
      江蓿却不知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反应,她毫无顾忌地直直地瞅着程远,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出了神。
      程远眉宇微蹙,凝锁着江蓿。
      林佑旬轻轻扯了扯江蓿的衣袖,低声唤道:“小核桃!”
      江蓿听到声音,猛然回过神,茫然的看向大家,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朝程远一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程远轻笑:“没关系,我也会经常走神。”
      许是早就习惯了江蓿的不按正常思维做事,江苜笑叹,摇了摇头。
      等到大家都入席坐好,林佑旬低声问江蓿:“方才你在想什么呢?”
      江蓿回头看向他,却从他的方向正好看到坐在赵酆阳和蔡清婉身后的程远和江苜:程远正低着头,轻柔地帮江苜戴程母送给她的玉手镯,江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柔情。江蓿摇摇头,咧嘴一笑:“没有啊,没想什么!”

      吃过饭,同程父程母还有程远道别,赵酆阳一行人步行回家。穿过巷子,走到弄堂口,借着月光,远远地望见赵家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谁?
      大家慢慢走近,靠近跟前,那人突然转过身,原来是林清旬。
      “赵叔,妈,子商,江蓿……”他顿了顿,目光停在江苜的身上:“……江苜,你们回来了。”
      “子枫,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啊,站在门口做什么?”蔡清婉心疼地上前握住林清旬的手。
      林清旬努力扯了扯嘴角,涩涩地一笑:“我在等江苜,有点东西想要亲手交给她。”
      他抬头看向江苜,月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如纸。
      江蓿与林佑旬对望了一眼,识趣地随着赵酆阳和蔡清婉进屋。
      折腾了一日,江蓿早就乏了,回到屋里,她便卧倒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半夜打了个激灵,她迷茫地醒来,看到自己衣服还没换,只得爬起身来换了衣服,跑去外面洗漱。刷了牙洗了脸,江蓿清醒了许多,她拖着鞋,慢吞吞地朝自己房间走去。穿过正厅,她忽然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江苜。
      月华清冷,江苜坐在石阶上,凉意顺着脊椎直直地向上涌,她双手抱膝,下巴抵着膝盖,浓黑的长发顺势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有鼻尖那一点的凉白泄露了她的虚弱。
      “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江蓿轻声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江苜没有回头,只是闷声道:“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江蓿轻声问。
      江苜深吸了一口气:“江蓿,你说我是不是太草率了……”
      “嗯?”
      江苜回过头,望着江蓿,一双眼眸闪着晶莹的光:“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快定下这一切?不该这么快决定嫁给程远……”
      江蓿张大眼睛:“姐姐你后悔了?”今天晚上江苜才刚订的婚啊!
      江苜摇头,复将头埋在膝盖里:“我不知道,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发展的太快了,快的我来不及仔细思考,也许我该让所有的事缓一缓。”
      江蓿握住江苜的手臂:“姐姐,是不是枫哥哥今晚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很难受。”
      江苜收紧手臂,握紧拳头,头埋的更深。
      “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啊,也许我可以帮你啊。”
      江苜慢慢直起身,抬起头,手臂松开,一只手伸向江蓿面前,手掌缓缓摊开。
      白嫩纤细的手掌,一对洁白胜雪的白玉雕刻的玉兰花静静地躺在掌心,月华映衬,玉石流光,就像是流转的时光。
      “这是我十六岁那年子枫哥陪我去城隍庙时回来的路上买的,那是我第一次去向菩萨卜算姻缘,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沪川下了好大的雪,沪川极少下雪,可是那一年的雪下得真的好大,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一家百年的玉器店,我一眼就瞧见了那对白玉玉兰花耳坠,心里喜欢极了,可是那对耳坠价钱有些贵,子枫哥跟老板磨了半日,老板才同意降了价卖给我们,我那时同子枫哥讲,将来我成亲的时候,要戴着这幅耳坠出嫁,可是后来一次收拾屋子,不小心将其中的一只摔碎了,那时我还不开心了好几日……”
      江蓿看着江苜手上完好无损的耳坠,好奇地道:“那如今这耳坠怎么又好了呢?我听人说这白玉做的东西若是碎了是最难修补的。”
      江苜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耳坠:“子枫哥说他这次去南方,碰到一个老师傅,他在那儿跟他学了一段手艺,然后亲手将这对玉坠补好了。我是听说过这位师傅的,他的脾气很怪,向来不轻易收徒,也不轻易替人做活,子枫哥定是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的。”
      盈盈的水眸里泛起一片水雾:“他就是这样,只要是我想要的,总是千方百计地寻来。他对我,当真是极好的……”
      “姐姐……”
      江苜将头靠到江蓿身上:“江蓿,他今晚将交给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很舍不得他,想到成亲那日我要戴着这幅耳坠嫁给别人,心里就很痛,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是喜欢程远的啊……”
      江蓿伸开手臂,搂住江苜:“姐姐……也许你在你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枫哥哥……”

      伙计将烤麸放到桌子上,招呼了一声,便退下了。
      林佑旬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转头看向江蓿,她手中拿着筷子,眼睛却出神的望向窗外。
      江蓿喜食甜食,这家小吃店规模虽是不大,可是烤麸坐的却是绝顶的好吃,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下了学他们总爱溜到这里,选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吃烤麸。
      “不要想了,若再想下去烤麸都要变味了。”林佑旬夹了一块烤麸放到江蓿身前的盘子里。
      江蓿回过神,夹起盘中的烤麸,轻叹:“这次还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临了了净让枫哥哥扳回了一局。”
      “是吗,”林佑旬扔了一块烤麸到嘴里:“如今苜姐姐只是说要推迟婚期,我哥最后会不会抱得美人归还言之尚早,也许苜姐姐见着程远了,又反悔了也说不定。”
      “不会的,不会的!”江蓿摆手:“枫哥哥人那么好,姐姐怎么会不要他而选那个程远呢?”
      林佑旬不以为然:“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自小和我哥一起长大,对那个程远不了解,他能让苜姐姐在半年之内就下定决心要嫁给他,必然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江蓿不悦地用筷子敲了敲林佑旬眼前的盘子:“喂,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我虽然对那个程远不了解,可是看他那个样子我就不喜欢,笑的那么少,故意扮严肃,有什么好的,还是枫哥哥好!”
      “我哥当然好了,不然能被你从小被你欺负,讹去那么多好吃的。”林佑旬打趣。
      “你!小心我打你啊……”江蓿拿起筷子要做打状。
      林佑旬见状,拿起杯子,轻浅了一口茶水,只笑不再与江蓿顶嘴。
      江蓿亦放下筷子,满足地吃着她最爱的烤麸,不再与他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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