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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断了的弦 ...

  •   《夜》是殳嫏嬛的颠峰之作,她自己就是她所有小说中最经典的主人公。作者已经不在人世,书商们便肆无忌惮地大量发行她的作品,《夜》因为报上的相关报道卖得火热,唯一的遗憾是《夜》的第七章成了维纳斯的断臂。有无数小说作家想为她续写第七章,写出来的作品无一不是被她的书迷批得狗血淋头,最后《夜》还是和卢浮宫的维纳斯像一样带着断臂被搬上书架,任由最后的第七章被时间冲刷成传说,连同为小说丧心病狂、用最疯狂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作者。

      我们也是被殳嫏嬛抛弃的第七章。

      事后我才知道殳嫏嬛为她的小说和她的人生的最后一幕做得有多绝——海德先生家的房子有近乎完美的防火系统和自动报警功能,厨房里冒点烟都会把消防车叫来,而且灭火设施不会允许房子里出现比除做饭需要以外更大的火,时间长了就不免让人麻痹大意,结果发生毁灭性的大火时要跑过一条街才有公用电话可报警,一开始还被当作是恶作剧,不然的话为什么告诉他们发生火灾的不是宅子里的自动报警系统。电子报警系统当然不会响——都被她关了,和所有的电子灭火设施一样被关了。当消防队员赶到时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扑救的地步,所幸房子周围都是湿漉漉的草坪,大火没有蔓延。人都没事,除了死在火中的罪魁祸首,伤得最重的是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有足够的时间在病床上慢慢品尝阔别已久的眼泪的滋味,——还有就是海德先生在逃出去时扭伤了脚,其余的人都毫发无损。

      身体上的创伤很快就能恢复,可心灵上的疮疤一直遗留至今。

      和我猜的一样,那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达官贵人,总是不断有人来向我道谢。我一律不见,他们送的礼物我都原物奉还。高风亮节?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只是不喜欢虚伪的应酬。虚伪,真的很虚伪,他们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不会不断地送东西来提醒我刚经历过的噩梦。其他人来访的话会有护士替我挡驾。护士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女人,我只对其中的一个说了一次,以后可爱的白衣天使们就会自动替我编出种种不宜会见客人的病情来回绝所有的来访者,口气诚挚得我都差点以为自己下半辈子都离不开病床了,同时也害怕她们的天使外表下会不会也藏着一个魔鬼。

      在医院里最大的烦恼就是谁都阻拦不住小护士从门缝射向我的好奇目光。

      “他就是救出海德先生的JAY CHOU?”

      能不能小点声?其实是病房里太安静了,不是她们的错。

      “好帅哦。”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说我帅,可喜可贺。我苦笑。

      “其实近看长得不怎么样,不过越看越有味道。”

      什么味道?甜的?咸的?把我当什么了?我很有冲动找样什么东西砸过去——最好是硬一点会发出很大响声而且砸不坏的东西——好叫她们滚蛋。

      “真羡慕你可以照顾他。”“羡慕什么?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还一直坚持要男护士照顾他。”

      有点对不起照顾我的护士小姐,我实在是被殳嫏嬛伤透了心,觉得女人都是蛇蝎,明知道这么想不对,就是克制不了对女性的恐惧。后来经过心理医生和时间的治疗,我对女性的反感总算仅限于决定做单身主义者,不再让任何女人深入我的生活。说实话,如果舒意是个女人,再能干我也不会留。

      “他是GAY?”

      过分了。我是害怕女人,可还不至于因此开始喜欢男人。

      “了不起啊?架子那么大。真讨厌。”门被轻轻关上,门外的脚步声重了点。

      我在心里谢天谢地,可第二天她们又来了,而且从此以后几乎每次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十有八九会在我的病房门口停一停却不进来。

      有人说我是英雄,也有人说我对自己的恋人都见死不救。说这话的都是殳嫏嬛的书迷——我是到那时才知道她有一大群狂热的书迷,知道她是个绝色佳人之后书迷的数量还在以几何倍数增加,对作者也算哀荣。

      小艾在我住院期间没来看过我,只是托护士把《夜》的完成稿交给我,每一页都有整齐的折痕,原来姐姐的稿子都藏在他那里。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我能早点发现的话或许可以阻止一场悲剧。想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小艾才六岁,稿子上的字他认识几个?还不是听姐姐的话做个乖弟弟。可怜的小艾,殳嫏嬛再怎么说也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残忍了,恐怕要让弹头的父母头痛一阵子,我也难保他不会恨我。看来出院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住院期间,我想的主要是出院以后该怎么谢弹头的父母,还有怎样挽回小艾的心,《夜》的稿子就随手给了第一个来到我的病房的编辑。如果是从大门进来,肯定会遭到护士的阻拦,他是半夜爬窗进来的,我觉得他实属不易,就把稿子给他了,也没要稿费——作者已经去世,稿费付给谁?结果爬窗来讨要《夜》的第七章的编辑越来越多,我怎么对他们解释也没用,最后只能搬到医院顶楼的病房。为了防止有人摔下去,高层病房的窗口都装有栅栏,弄得我的病房像牢房。当然住在高层的病房不能减少跑来偷偷看我的好奇的小护士,每天看着被栅栏划成一块一块的天空和从门缝或钥匙孔射进来的目光,我想我能体会被关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心情。

      小说在我住院期间出版了,——尽管没有第七章,——从此以后抨击我的流言蜚语不断。我对自己所做的问心无愧,不过脸皮薄,总觉得被人指责让我很郁闷,而且在医院里没一个可以和我聊天谈心的人,觉得分外孤单。以前一个人住惯了觉得没什么,和殳嫏嬛还有小艾住在一起的日子幸福得让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到独居的生活。找医院里的医生或护工聊天?他们可没有闲心,而且我习惯安静地任由自己的思维天马行空地游走,以前殳嫏嬛还常笑话我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偶尔在畅想中遇到不得不由别人对我作出反应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些让旁人听来可能十分唐突的问题,甚至可能让别人觉得我有些不正常,所以我不敢随便和不熟悉的人聊太多。

      舒意从来不会被我突然冒出来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吓到,而且向来知无不言,觉得自己的答案能让我满意以后再摇着头说“原来大侦探的脑子也会短路”之类的话来惹我,这也是我喜欢他给我当助手的原因。可惜我认识舒意是十年以后的事,当时能听我派遣苦闷的只有日记。像小学生一样对吗?对不善与人交际的人而言,日记实在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没有“看望老朋友”的习惯,写过的日记从来都是直接扔掉,后来有一天一位编辑来拜访我。

      我正奇怪他怎么没遭到阻拦,等他一走近我就发现了原因——他像是刚从垃圾筒里爬出来一样,衣服上沾着灰尘和污物,还散发出阵阵异味。我好不容易才认出他如获至宝般捧着的“旧报纸”上是我自己的字迹——那是我扔掉的日记。看他满脸兴奋地求我同意发表这些文章,编辑们也不容易,我同意了。我好像也是从那时开始把破案经过写成日记体小说发表。我以为殳嫏嬛死后就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十多年以来都在努力忘记当时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她的影子早已烙满我的生活。

      我不过是真实地记下我的心情,居然博得广大读者的同情,殳嫏嬛的书迷对我的抨击少了很多,甚至后来还有了我自己的书迷。接着是出院以后就成为SCD的成员,听说我的推荐信是塞耶斯先生写的,和他答应的一样,尽管他到现在都对我一千一万个不满意。还有上流社会人士的赏识……一连串的好事为了安慰我般出现,弄得我越来越无法分辨能遇到殳嫏嬛究竟是福是祸。福祸相依?或许确实有道理。

      在我住院期间海德先生每天来看我,一开始我随便怎样都不愿见他,他却例行公事一样一天来一次,直到我因为实在不忍心看一个有病在身的老人如此折腾自己而不得不见他。

      “MR CHOU,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护士小姐说你的康复情况一直不佳,很担心我的救命恩人。”

      惭愧。其实我早就好了,倒是海德先生毕竟上了年纪,我已经能下地自己走了,他还要用轮椅代步。是我一直在躲着他,不仅是因为殳嫏嬛的事让我不知如何面对他,也因为她的小说。小说中的一切和现实太吻合了,有不少读者认为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实中的海德先生就是小说中的EH先生。EH不就是EDWARD HYDE的缩写吗?我看过殳嫏嬛的每一部小说,从来没有哪部写得如此真实,更何况我也在小说里扮演了和现实中一样的角色,怀疑也比一般人更甚,有些怕海德先生真的是EH先生。

      眼前的老人和蔼的笑容和虚弱的身体让人不由自主放松警惕,甚至还有些可怜他。

      “过来,孩子,让我看看。”海德先生招手示意我走近,“到底是年轻人,看来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他该不会看出我是故意在躲着他?我心里一阵发颤。

      海德先生咯咯地笑起来:“该不会是有护士爱上你了,舍不得你走?”

      我想起门缝里的目光,一身鸡皮疙瘩。

      海德先生示意我弯下腰来,带着孩子气的表情凑近我的耳朵:“想不想偷偷溜出去?放心,很快就回来,不会让人发现的。”

      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有样东西想让你看。”见我有些犹豫,他连忙补充,“不是很远,而且有车。我知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会让你在路上太劳累。”

      我没办法回绝了,随着海德先生的车来到伦敦郊外,最后停在海格特公墓门口。和我们一起来的只有一个健壮的司机,把海德先生连人带轮椅搬下车以后就把车开走了,海德先生自己吃力地转着轮椅进去。我看不下去,刚摸上轮椅后面的扶手他就转过头:“你行吗?别勉强自己,我还没老到什么都要依赖别人。”

      我看着像脱水蔬菜一样缩在轮椅里的瘦小老头,心忖如果是平时,我甚至可以轻松把他抱起来,现在即使重伤未愈,推轮椅至少还不成问题。

      “抱歉,现在我都不怎么敢相信自己手下的人。辛苦你了。”

      我摇头,轻轻推动他的轮椅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经过一座又一座坟墓。简单的坟墓虽不至于草席裹尸,也不过是一块石碑一把黄土,复杂的虽比不上天子皇陵,照样光是一块墓碑就精湛巧夺天工,最后的栖身之所就是在各自的主人死后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再渺小的生命的死亡都是件神圣而严肃的事,正因为如此,纪念死者的墓地最适合让生者反思。公墓里即使有人也是轻声细语,和枝头上小鸟的鸣叫声一样更显得环境幽静。我的心也平静下来,——无所事事地在每天上演生老病死的医院里都从未如此平静过,——终于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分析发生过的一切。

      当初事发的时候我承认我是有些太激动,——打击实在太大了,而且还一个接一个地接踵而来,——现在恢复理智以后回想那时的一切,我只有越来越怀疑海德先生究竟是不是小说中的EH先生。海德先生是完全正经合法的商人,偶尔用些不算太光明正大的手段来给竞争对手搞点小破坏也不过是应了无商不奸这句话。还有刚才一路上对我细致入微的关心、几十年如一日地资助慈善事业……实在很难相信他会忍心伤害任何人。不过或许真的像舒意说的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殳嫏嬛确实很漂亮,可如果她真的是情妇,以海德先生的财力肯定是别墅香车地金屋藏娇,断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住在好像风一吹就会塌的破房子里,靠写小说过活还要被书商克扣稿费艰难度日。如果海德先生真的是她的情夫,就算她要一颗比我送给她的戒指上的假宝石还要大的真宝石,只要开口说一声就能得到。至于海德先生对她的小说的“赞助”,不论是真的赞助还是变相送给她的钱,以情妇的身份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就算是情夫送的钱,还包着“赞助费”的外衣,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可是听他们在宴会上交谈的口吻,关系肯定已经大大超出赞助商和受赞助的小说家的关系;还有《夜》,小说描写真实得可怕,好像一切都是作者亲身经历一样。我开始写舒意所谓的“案件纪实跟踪报导”以后感触更加深刻,这是只有作者的亲身经历才能酝酿出的真实感。殳嫏嬛从来没有哪部小说写得如此逼真,连名字都完全是现实中的人名的缩写,除了小艾的名字——如果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一一对应的话小艾应该就是主角的弟弟SY,可他的名字缩写应该是SA。SY倒是舒意的名字缩写;我还咨询过心理医生,他听了我的叙述以后认为殳嫏嬛可能是妄想症患者,我所说的把小说与现实搞混用他的术语来说就是妄想性体验,属于原发性妄想,常见于精神分裂症。以殳嫏嬛对小说的痴迷,完全可能出现妄想症,而且我不由得联想到我认识的单纯善良的女孩和老谋深算的情妇居然是同一个人,或许她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出现双重人格?可我也听说过悲惨的经历同样可能造成精神失常,使人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我目前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相矛盾,越想整理清楚就越是被搞糊涂。

      我们最后停在一座坟墓前。是海德太太的坟墓?墓碑上繁复的花纹在女性化的精致婉约中透着豪门大户的气派,上面赫然写着殳嫏嬛的名字。

      “字没写错吧?工匠老是来找我抱怨中国字太难写,我只能运到中国去刻上面的字。他们问我有没有写错,我也说不上,只能随便敷衍了几声。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会写她的名字。如果写错的话现在就告诉我,我马上就叫他们去换。”

      “没写错。”我轻抚墓碑上娟秀的字,体会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觉,发现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花环,用路边采的野花做的,编得很粗糙。

      海德先生探过身看到花环:“看来有人来得比我们还早。”

      花还很新鲜,断口的汁液沾了我一手,说明几分钟前它们还好好地和根连在一起。刚好错过小艾吗?没见到也好,小艾肯定比我更情绪化,要是让他看见我和海德先生在一起,不知会引起什么误会。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平静一下。

      “她会满意吗?我已经尽力了,我妻子的墓都没这么漂亮。”

      她杀了海德先生的儿子,他还出钱为她修墓,她该知足了。我退回到海德先生身边。

      “我觉得造得多漂亮都配不上她。天使一样的容貌、聪颖异常的头脑、神来之笔般的文采,有谁配得上一个如此完美的人?她本来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匆忙回到上帝身边。可惜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我都没忍心看,听说已经烧得看不出人形了……”海德先生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孩子,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是你的恋人。”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你的……”“情妇”两个字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难得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来接近我这样的糟老头不是为钱,她对我也很特别。”

      我觉得和他谈这种话题十分可笑。

      “她真正爱的是你,不然的话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还戴着你送的戒指,而我送给她的首饰她一样都不要。老头子到底比不上年轻小伙子。”

      我拿出口袋里的戒指。一开始只是随手放在里面,居然就一直带在身边。

      海德先生拿过我手里的戒指仔细端详,一点也不嘲笑我的穷酸气:“很别致的小东西。啊,里面是朵玫瑰,蓝色妖姬,很适合她,危险的美人。”

      外表并不起眼,要仔细看才会发现内在的美丽,就像我深爱的相貌平平的女孩,所以我才会想买下这枚戒指送给她,尽管一开始并不打算以订婚戒指的形式戴到她手上。结果戒指亲口告诉我最残忍的事实:我想要一个单纯善良的妻子,不指望她有多漂亮,却发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蛇蝎美人;我会对爱人忠诚,也要求她忠于我,可我爱上的女人是别人的情妇,而且可以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惜出卖□□;我只想要一个温暖平静的家,可是现在注定一辈子的生活都再也不会平静;……我的要求那么奢侈吗?

      “给她吧,不然的话她太可怜了。”

      海德先生坐在轮椅上努力往前伸出手,直到无法够到更远的地方,轻轻一抛,戒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石板上弹了一下,落到旁边的草丛中。“哎呀。”海德先生回过头来朝我看,“MR CHOU,能麻烦你把戒指捡回来放上去吗?”

      我没动。我把戒指拿下来时她一点反抗都没有,现在又从她的墓上弹开,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那我又何必勉强。“你不恨她?”

      海德先生摇头:“是我自己经不住诱惑,这是上帝给我的教训。已经拥有无数的财产还贪得无厌想得到更多,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垂涎年轻姑娘的美色,在孤儿院收养了无数的孩子却明显偏爱自己亲生的儿子。她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卡麦尔。”

      不过是两三个月不见,海德先生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发生的一切对他在精神上的打击远比□□更甚。就算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海德先生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殳嫏嬛更是害了无数的无辜者,最后用艳丽的死亡葬送她自己,正义已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安静地声张。我推走海德先生的轮椅,把真相、把从自己的生命中生生撕下的一页和我曾经的爱人一起埋葬,从此再也没来过。

      舒意总算出来了,眼睛还有点红,很勇敢地在我对面坐下:“说下去。”

      “还要听?”

      “弟弟后来怎么了?”

      我有些怀疑地看他:“你行吗?”

      “没事。”

      “我前面是不是说得太煽情了?”

      “还行,和我表姐看的言情小说比差远了。”他的样子让他的话很没说服力。

      “那你还……”

      舒意有些慌:“是姐姐最后说的话让我想到另一个故事。”

      借口。还在不好意思?还是对十四年前去世的小说家动感情了?对殳嫏嬛的称呼越来越亲热。

      “‘就算被地狱的烈火灼伤,我依然向往天堂。’是《歌剧院幽灵》里的台词。”

      好像听说过。

      “《歌剧院幽灵》是加斯通勒鲁的小说,后由安德鲁罗伊韦伯改编成歌剧。主人公是一个音乐天才,却因为天生畸形的容貌只能住在巴黎歌剧院的地下,成为人们口中戴面具的‘幽灵’。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演员。她歌唱得不好,只能当配角甚至群众演员,还经常被女主角欺负,梦想有一天能出现一个帮助她实现梦想的魔法师。于是‘幽灵’以‘音乐天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教她唱歌,为把她捧上第一女主角的宝座不惜屡次威胁歌剧院的所有者甚至杀人。幸运的小女孩走红了,成名了,遇见了白马王子就不顾恩师。‘幽灵’妄图挽回她的心,可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看见他在面具下的样子就畏惧他如同鬼魅,和所有人一样要把他赶尽杀绝。‘幽灵’是个天才,迷宫般的歌剧院就是他的王国,别人不但抓不到他,他反而抓走了女主角和她的白马王子,可最后还是经不住心上人的哀求,放手让她随她爱的人离开,而他自己死在什么地方,恐怕连作者都不知道。很悲伤的故事。”

      歌剧?有钱人的消遣。真亏他大少爷的出身都能过得惯现在的日子,不过还是太多愁善感了,以后得加强挫折教育。

      “现在可以说下去了吧?后来弟弟怎么了?”

      “‘弟弟’?是啊,你有二十二岁了。”我递给他一包纸巾,“小艾要是活着,也该满二十岁了。”

      我以为小艾住在弹头家,就安心地在医院养伤,出院以后就去弹头家接小艾,得到的回答却是他早已回家了。再三确定他们不是在开玩笑,我立刻马不停蹄往我们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赶,赶到以后只找到浑浊的空气、遍地的灰尘,还有静得死气沉沉的一切,向我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住过。我吓坏了,发疯地跑遍伦敦,一无所获回到家里时却意外地发现一封信。

      “我恨你。”“还我姐姐。”……每天一封用报纸碎片粘成、拼写错误百出的“匿名信”让我心酸。小艾还不会写字哪。不过同时每天的信也给我新的希望——小艾还好好地活着,而且还在附近徘徊。我想小艾只是个孩子,设个陷阱应该就能抓到他,一切等找到他以后再说。好几次我都能看见小孩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余光处跑过,可追过去的话不是找不到人就是会找到一大群在玩耍的孩子,始终无法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小艾。我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每天一封的信突然断了。我急疯了,不止伦敦大大小小的警察局,整个苏格兰场都被我闹得底朝天,我甚至还去求海德先生帮忙……

      “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泰吾士河上的一具浮尸。我真是蠢得不可救药,居然放任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在什么地方一个六岁的孩子单独住会安全?更何况是以变态杀人犯闻名的伦敦……要是一切我能早点发现……”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舒意抽出纸巾一张一张递给我:“你看过尸体吗?”

      “看过,被河水泡烂的尸体。我死死地抱住他哭,两个虎背熊腰的警察费尽力气才架走我。后来我也离开会让我想起他们的一切,搬到这里,把自己变成一架工作机器,一直到现在。”纸巾用完了,舒意只把手伸过来我也往上面擦,“小艾是我一辈子的歉疚。他完全是无辜的,就因为我一时疏忽……那时他才六岁啊……”

      “乖,不哭不哭。”看到我渐渐平静下来,舒意抽回手,“JAY,听你刚才的叙述,我对这次的案子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

      “你有没有想过小艾可能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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