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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搁浅 ...

  •   第二天,在法医的报告出来以前我闲不住,就和舒意先以蓝玫瑰为线索展开搜查。

      在蓝玫瑰刚送到我手上时,我们就对它作了全方面的检验。花放到海德先生身上时可能还是新鲜的,到别人发现尸体时已经快成木乃伊了,像借尸还魂的幽灵,已经失去生命,还美得诡异。玫瑰上当然没有指纹、毛发、皮屑或任何可以提示凶手身份的线索,有也未必有用,伦敦是英国人口最多的城市,在没有范围的情况下就算化验出DNA也无从比较。花也没什么特别,虽然是名贵的“蓝色妖姬”,其实在不少高档花店都能买到。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

      我再试着从蓝玫瑰代表的含义入手,去大英图书馆找关于蓝玫瑰的资料,在那里看了一上午,看得我头昏眼花,可怜舒意也帮我搬书搬得腰酸背痛,找到的无非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蓝玫瑰最早由日本三得利公司培育成功,该株玫瑰花中所含的色素为蓝色,纯度接近100%。

      和案子八秆子打不着。

      蓝玫瑰“蓝色妖姬”的花语代表“清纯的爱和敦厚善良”。

      单枝蓝色妖姬花语:相守是一种承诺。人世轮回中,怎样才能拥有一份温柔的情意。相遇是一种宿命,心灵的交汇让我们有诉不尽的浪漫情怀;相守是一种承诺,人世轮回中,怎样才能拥有一份温柔的情意!

      我看得一个哆嗦。海德先生都已经是做爷爷的年纪了,难不成有哪位老太太看上他了,是情杀?

      普通的玫瑰花没有可产生蓝色色素的基因,因此,英语中的“blue rose”就有“不可能”的意思。

      什么意思?放蓝玫瑰是存心嘲笑警方不可能抓到凶手吗?我偏要把你揪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你的嘴脸。你以为派人来跟踪我们就能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个人可能反而是你露出的狐狸尾巴,顺着他就能抓到你。

      舒意显然也注意到昨晚我们在凶杀现场遇见的神秘男子正在图书馆的二楼看着我们。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舒意见了就要去追,我及时按下了他,可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异动,不一会儿就跑出了我们的视线。

      “JAY!”舒意的口气显然是在责怪我为什么阻止他。

      我示意他坐下:“他还会来的。”看来跟踪者不太会隐藏自己,不过逃跑的速度堪称一流,而且很警觉。以我们之间现在的距离,追了恐怕也是白费力气,但这次我看清了他的长相。是中国人,或者至少是亚裔,长相没什么大特色,不过总觉得有点眼熟。下次见面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能发现跟踪我们的人的长相是图书馆之行最大的收获。中午我们回到家时,估计验尸报告应该已经出来了。尽管我也很心急,舒意比我还急,抢在我前面跑上楼,我还在楼梯上时就听见他喊:“JAY,验尸报告已经送来了。”

      他叫我JAY,也就是说还有别人在。我也不由得加快脚步,发现客厅里还坐了一位老先生:“塞耶斯先生?”

      德瑞克塞耶斯先生也是苏格兰场的侦探,我见过他年轻时的照片,是个相当英俊的美男子,现在上年纪以后身材依然高大健壮,一点也不显老态,再配上一双锐利的蓝眼睛,就成了舒意口中的“法西斯先生”。我只觉得他至少在外貌上是个典型的英国侦探。

      “他是和验尸报告一起送来的。”厨房里传出舒意的声音。

      塞耶斯先生的两道浓眉绞在一起,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大侦探波罗一样的标志性胡子微微颤动,我连忙道歉。塞耶斯先生不是法西斯,却也有种族优越感,从我进SCD以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给我找小鞋穿。我并不十分介意。我还是新手的时候塞耶斯先生已经是个资深侦探了,能被他当成竞争对手是我的荣幸。可惜舒意很介意。别看他经常和我抬杠,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很尊敬我的,如果别人敢对我冷嘲热讽,他一定会替不善言语的我反唇相讥。目前他主要的对手就是塞耶斯先生,所以只要他们一见面,我就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塞耶斯先生终于开口了:“周,你就不能换一个助手?”

      “我觉得舒意做得很好。”和我性格合得来、会做家务、喜欢我的小说、工作上能干,尤其是偶尔还能帮我小小欺负一下塞耶斯先生,我为什么要换助手?

      塞耶斯先生好像是听见了我在心里嘀咕的最后一句,蓝眼睛里寒光一闪。我被他瞪得往后缩,他感到满意了,慢吞吞地从包中拿出验尸报告:“死亡时间和案发地点都和先前推理的一样,死因也查出来了,是被人一次大剂量静脉注射利多卡因导致循环衰竭而死,死者手臂内侧留有静脉注射的痕迹。”

      “哦。”我拿起验尸报告翻阅。

      “其间我们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塞耶斯先生把一张照片向我推了推,是死者眼睛的特写,“你看他眼睛里有什么。”

      我拿起照片,发现死者的眼睛里有一片白色:“白内障?”

      塞耶斯先生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更像从猫眼里看出去的人。”

      确实有点像,是个光头,头还相当的亮,不过人脸有些变形,辨不清长相。“是摄影师?”可没看见有类似照相机的黑色物体挡在“人像”面前。

      “会不会是凶手?”

      厨房里传出盘子打碎的声音。

      “舒意,先别管午饭了,出来一起听吧。”我对厨房里喊。小家伙听见“凶手”两个字就开始兴奋了,还是让他定定心心地听完,免得一心两用做出什么味道稀奇古怪的饭菜来虐待我们的味蕾。“抱歉,塞耶斯先生,恐怕不能留你吃午饭了。”

      “我回去吃。”等舒意在我们旁边坐下以后,塞耶斯先生把照片推到他面前,“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光头的凶手?”

      “死者瞳孔反射凶手影像?”我忍不住笑起来,“这目前还不过是一种大胆的设想,实际上根本行不通。确实,照相机是模仿生物的眼睛做的,可是人的眼睛没有储存功能,仅仅相当于照相机的镜头。而且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超过五个小时,眼球体都不可能完好保存,更不用说视觉暂留现象留在视网膜上的形象。”

      “我也考虑到这一点,又去查了查,发现这其实是旁边一架照相机的闪光灯造成的光斑。”

      中国人尊老的传统美德竭力阻止我去揍他,我竭力阻止舒意去揍他。

      “不过……”塞耶斯先生意味深长地笑笑,“蓝玫瑰和光头杀手,倒是让我想起十四年前的一个案子。”

      我觉得像挨了一闷棍,手里的验尸报告掉下来了都没发觉。

      舒意连忙把我摇醒,捡起验尸报告塞回我手里,话语上顾左右而言他:“塞耶斯先生,你前面说死者是死于过量的利多卡因?利多卡因不是防治急性心肌梗塞时的室性心律失常的药物吗?会不会是医疗事故?”

      塞耶斯先生向舒意投以好奇的目光。

      “舒意的父亲是医生,稍微懂一点医学知识。”这也是做侦探的必修课。

      塞耶斯先生继续说下去:“确实和你说的一样,利多卡因是防治心脏病的药物,但若用量过大或注射过快,会导致血压下降或心搏骤停,严重者会因循环衰竭而死亡。我们还发现死者血液内有□□。”

      “吸入式麻醉药!”舒意比我先反应过来。

      塞耶斯先生认同地点了点头:“根据这些,我们推断死者是先被凶手用沾有□□的手帕迷昏,然后一次快速地注射过量利多卡因导致被害者死亡。方法很聪明,可以避免有血溅出,也就免去了清理血迹的麻烦。看来这次的对手相当棘手啊。”

      杀人手法的疑点解开了,我反而感觉轻松了些。

      “你们又找到了什么线索,中国来的小侦探?从蓝玫瑰上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看塞耶斯先生的表情,他正是想听我说这句话,可我除了遂他的愿以外找不出其他的回答。“我们……”

      “我们当然找到了线索。”

      我和塞耶斯先生都被舒意突然冲口说出的话吓了一跳。舒意的目光在我们之间徘徊了一阵,才怯生生地补充:“很重要的线索。”

      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塞耶斯先生的蓝眼睛里带上了几分戏谑:“什么重要的线索?说来听听。”

      “花。”

      “花什么?”

      “花比较新鲜。”

      “在尸体上放了五个多小时的花还可能是新鲜的吗?”塞耶斯先生身体微微向舒意倾斜,咄咄逼人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舒意咽了口唾沫,勇敢地直视他:“但是从玫瑰的新鲜程度来判断,在我们发现尸体五个小时以前,也就是玫瑰放到尸体上时应该是新鲜的,也就是说不是凶手自己种玫瑰,就是当天从花店里买的。蓝色妖姬十分名贵,自己种应该很难,更何况是在大城市里,所以……我想……查查花店或许会找到新的线索。”

      塞耶斯先生呵呵一笑:“不错啊,小助手,你的位子和你的大侦探换一下怎么样?”

      舒意一下子受宠若惊:“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过于谦虚也是一种骄傲。”塞耶斯先生转向我时的目光成了挑衅。

      “我们今天下午就开始着手调查。”我不痛不痒地说。舒意确实是个当侦探的人才,稍加栽培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侦探,然后很快就能自立门户了吧。我觉得很欣慰,不过到时候又要找新助手了,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确实遗憾。

      “那么静候佳音。”塞耶斯先生掏出怀表看了看,“我得走了。今天我儿子带女朋友回来,太太对我三令五申一定要回家和他们共进午餐。听说是个不错的姑娘,希望我们家杰米的运气比你好,JAY CHOU。”

      我们目送塞耶斯先生出去,看着门关上以后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觉得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瘫软在沙发上。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无力地摇头。我的身体好得很,只是想起了许多令人不快的往事。“舒意,你怎么想到从花店查的?”

      “急中生智吧。难道让他看你的笑话?这种乐趣我可不想和别人分享。”

      “不告诉他跟踪者的事?”

      “这是你的案子。”

      贴心的孩子。“吃完饭后就开始从花店着手调查。”我抓起舒意冻得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实在佩服他,再冷的天也只穿一件白衬衫,最多出门时再套上一件外套,不过再热的天也只有同样一件白衬衫,最多把袖子卷起来,还能照样不生病,只是双手一年四季都冷得像冰雕。

      “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去做饭?帮你拿个冰袋?”

      我浮起一点笑,尽情享受额头上冰凉的感觉,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塞耶斯先生进来以后脸色一绿,不自在地转过头,拿起旁边衣帽架上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关门。

      舒意很不高兴地抽回自己的手,——皮肤滑得抓都抓不住,他真的是男人吗?我也不止一次怀疑过。——在厨房里忙了一阵以后一袋冰落到我脸上,冻得我差点跳起来。“老兄,去找个女朋友吧,免得再有人像‘法西斯先生’一样误会我们的关系。就算你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别拖我一起下水,我还年轻。真是,在工作上已经被你拖累得够惨了。”

      “你自己去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

      “没遇到合适的。”

      “那就去找啊。我不信你会找不到。”

      “嗯,是啊,找一个。真轻松,哦?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不自量力地接那么多案子,害得我也得跟着他忙得焦头烂额,想谈恋爱都没时间。”

      说得也是。十四年前的案子让我出了名,也让我在感情上陷入绝望,从此只能用繁忙的工作来填补精神上的空虚,可我不能连累前程似锦的年轻人。四年前舒意刚来我这里时他的母亲还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被儿子毫不留情地赶回去,后来做母亲的也心灰意冷了,叫我“多关照关照我们家宇豪”,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舒意和家人的联系就仅限于偶尔的书信来往。现在舒意也是孤身一人,生活上的事只有我这个大哥替他操心。不过工作接了就不能丢下,最好能让舒意在案件中邂逅意中人,就像华生在随福尔摩斯探案时邂逅梅丽摩斯坦小姐一样。不知道小说里的好运气会不会也降临在现实中的人头上。

      感情的事是努力不来的,先努力工作努力腾出时间给工作以外的事吧。我一手扶着额头上的冰袋,走到墙上贴的伦敦地图前。海德先生被暗杀的地点离我们家不算太远,再过去往红灯区方向估计不会有什么花店卖贵妇人般的蓝色妖姬,往另一边的话就是贝克街旁的波曼广场了,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一家花店。让我想想……对,那里确实有一家花店,而且……小家伙的女朋友似乎有着落了。

      “舒意,待会儿我们就从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花店开始查起。”

      “随便你。”

      “最近的是‘罗莎的玫瑰小屋’。”

      厨房里传出又一个盘子遭殃的声音。

      吃饭时舒意的表情像要上刑场:“下午我不去行不行?”

      “怎么了?”

      “罗莎很烦人。”

      “这是工作。”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立刻咸得吐出来。

      “谁叫你在我做饭时说这种事,害得我把盐罐子打翻。”舒意给我倒了杯水,叉起已经变成咸肉的牛排凑到我嘴前,“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准吃剩下。”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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