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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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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心见他默不吭声的上楼回房,从餐桌上捏了块西兰花吃,顺便把一道虾仁西兰花移形换位放到他常坐的位置前,然后放心了,噔噔跑上楼。
蒋文心在自己家向来学不会敲门,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前,一边挥手推开门一边喊:“施澜生?”。
门应声而开,屋内的情形一眼便收入眼底,蒋文心有点吃惊。
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阳台的玻璃门大开,皎洁的月光坦坦荡荡的撒在床上,床铺被褥整整齐齐,旁边的书桌上摞着高高的书垛,椅子空荡荡的放在旁边,却没人坐。
施澜生缩成很小一团,坐在床头地板上,还穿着湿的裤子。借来的衣服很大,几乎将他罩住,他埋头在臂弯里,听到开门声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的抬起头。
借着门外一闪的灯光,蒋文心一瞬间便看见他红肿的眼睛,满脸的眼泪。
他眼里都是血丝,看见来人,惊惶忿恨的脱口而出:“滚!”
蒋文心愣在当地。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这样的骂。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施澜生红红的眼眶快要裂开,几乎要吃了她,咬着牙从缝里挤着字:“我让你滚!”
阴狠如毒蛇,凶恶如饿狼。
蒋文心一顿,竟然有点想向后退,她害怕。
她从没被人这样凶过,按她的脾气,本该当下就马上扬脸大骂对方一顿。
可是那是施澜生……
她只是觉得无限委屈。
手指无意识的抠着门板,蒋文心鼻尖很酸,又拉不下面子。
指甲在木屑上抠了一下……两下……
她转身跑了。
跑到走廊转弯一个角落,她一拐贴上了墙壁,拿手背胡乱一抹眼,竟然稀里糊涂的揉出了两滴泪。
这个拐角阴暗,再往前是楼梯,楼下灯火辉煌,两个哥哥回来了,正吵吵嚷嚷,说她:“文心又把西兰花摆到生生跟前!妈,你看看……”又传来蒋妈妈含笑的声音,“你都多大了,好啦好啦,妈妈给你拨点,拿碗来……”
蒋文心在安静地角落里待了一会,平静了心情,她三分钟热度,眼泪掉下快忘得也快,抽了抽鼻子,她现在好奇施澜生忽然是怎么了。一整天都很奇怪。
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一个人,他不论说什么你都不耐烦,犯点小错,你就勃然大怒。
也都有这样一个人,平时冷冷淡淡,少言寡笑,你却好像欠了他,总是粘着他,遇事也生不起气来,看他孤标傲世的小身板,还常常觉得他是个小可怜。
蒋文心心里装着心事,砸吧砸吧嘴,没精打采的下了楼,蔫不拉几的上了餐桌,蒋安仕瞅她一眼“:生生呢?”她只恹恹的说:“哦,在外面吃饱了,刚才已经睡下。”
蒋安仕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咽进肚子里继续吃饭。
蒋文心扒了几口饭,实在没心情,应付了一阵便回屋了。
夜晚,熄了灯,只剩夜空亮着几颗星星。
蒋文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回放着许多杂乱的事情,从今天到小时候跟妈妈赌气,妈妈把她一个人扔到大街上,她又恨又委屈,站在茫茫然的大街上,极力忍着眼泪。
思绪一会在这,一会在那。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夜晚让人胡思乱想。
她很好奇走廊对面的施澜生在做什么,睡了么,最后在被窝里翻滚了十几圈,咬着手指把被子抱在怀里,她累的睡着了。
第二天,蒋文心睡到日上三竿,幸亏是休息日。
她揉着眼睛下楼,居然看到爸爸还在慢腾腾的吃早餐,边喝茶边休闲的看报纸。
她问:“爸,你怎么现在还在家?今天不去公司?”
蒋安仕看她一眼:“今天不忙,可以陪你吃早餐,我们很久没有一家整齐吃饭了。”
然后把目光放到报纸上,跟蒋文心闲聊:“生生不吃早饭?”
蒋文心不太高兴:“我哪知道。”
蒋安仕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餐桌,“去叫他吃饭。”
蒋文心记挂着昨天自己救了他,却莫名其妙的受了他的气,本不想去,但是爸爸吩咐又不好不照做,下了餐桌,她板着脸上楼,在施澜生的深棕色实木门前略站了站,又板着脸下楼。
回到餐厅桌上,她一边拉椅子坐下,一边说:“他说他昨天没睡好,要多睡会。”
蒋安仕听了,点了点头,也就罢了。
如果施澜生称病不上饭桌,他还可以去关怀照顾,可是施澜生没睡够,他却不好再说什么。
蒋安仕一气将茶饮尽,便如往常一样去公司了。
直到正午,午饭又开了。施澜生依然没有出来。
大哥二哥打球回来,正在客厅里吵闹,蒋妈妈在厨房百忙之中腾出手指挥蒋文心,“快去看看生生,不能总这么睡,把生物钟都搞乱了,就是要睡,也得先吃了午饭。”
蒋妈妈倒是对孤苦无依的施澜生流露出许多疼爱。
蒋文心在凳子上拧来拧去,十分不愿去,但又无法,扭扭捏捏的站起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施澜生下楼。
蒋文心睁圆了眼睛,被他的新形象惊到。
施澜生脸色青白像鬼一样,嘴唇苍白,还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犹如受了一夜蹂躏。并且眼睛红肿,像是曾痛哭了整整长夜。
他这副样子把大哥二哥也引来围观,二哥一叠声把他招呼过来,圈在怀里,调笑他:“呦,一夜没见,你怎么了,怎么跟被蹂躏的小媳妇一样。”
施澜生只到二哥肩膀高,形象虽然不好,神情却很镇定。
蒋妈妈也闻声过来,施澜生还保持微笑,对她说:“昨天没睡好,好像有点感冒了——怎么办,要吃药么?”
确实,开口便有一股浓重的鼻音。掩都掩不住。
蒋妈妈立刻翻箱倒柜给他找药,一边唠叨他不小心照顾自己,一边又说等他吃了饭带他去医院看医生。
施澜生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饭,对一直徘徊在他身边的蒋文心视若无睹,对蒋妈妈说,“阿姨不是一会要去大哥的家长会吗?我自己去门口的社区医院找张医生看看就好了,只是很普通的感冒。”
蒋妈妈想起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亲生儿子还有事要她忙,挣扎了一下,便应允了。
但她又有些不放心,琐碎的在施澜生耳边嘱咐。施澜生垂下眼睑,安静的听着,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
却始终没看对面的蒋文心一眼。
蒋妈妈啰嗦完,匆匆吃了几口,因为下午要见孩子老师,特意早早离桌去楼上装扮,大哥二哥想来吃饭快,一番狼吞虎咽之后也没了人影。陈阿姨在厨房。
饭桌上只剩两人静默着对坐吃饭,施澜生扒着自己碗里的米,若无其事的开口,“你没对家里人说什么吧?”
蒋文心没忍住抬头看他,“没有啊,说好不让家人担心的。”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昨天晚上为了救他,她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毙水中,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当时并没觉得害怕,后来回过味,连个好脸色也没得到,居然又被骂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昨天到底怎么了,哭成个泪人。
想到这里心里翻腾的闷气,变成了汹涌的疑问。
她小心探看他的脸色,“你昨晚怎么了。为什么躲在自己房里哭。”
施澜生依旧拨着米,头也不抬的说,“昨天晚上的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包括我。”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饭桌上两个人能听见,好像在讲述什么秘密。不想喧哗。
蒋文心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愈发痒痒,“为什么?”她也跟着气氛压低了声音。
施澜生停下筷子,仿佛是在想事情,春风吹透窗帘,吹过他的发梢。
“以后会告诉你答案。”
蒋文心撅撅嘴,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待他吃过饭出了门,蒋文心的老毛病犯了,心里痒痒,手里也痒痒,十分想在后面跟一跟。
她觉得他不会乖乖去看病。
蒋文心随便套了件白裙子,轻装简从,嚼了块口香糖,脚步轻快的远远跟在施澜生后面。
过了社区医院,他并没进去,果然往旁边拐了。
蒋文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神经兮兮的尾随着别人实在是无聊又没品,但当施澜生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有隐隐的担心和不安,看到他孤单一人上路的背影,自己先感到凄凉。
他们两个在路上走了好长时间,期间施澜生拐了数道弯,蒋文心差点跟丢他,最后施澜生不疾不徐的停在一座别墅前。
蒋文心抬头,那真是一栋极其美丽的别墅,红砖白石阶,窗户开得很大,有三层半高,楼上有宽阔的露台。再向上还有尖顶阁楼。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别墅的墙面和周围的护墙上爬满流浪玫瑰,像香港小说里葡萄庄园的玫瑰一样疯长了整个庭院,触目皆是。
施澜生拿出钥匙轻巧的开了门,蒋文心这才晃过神,这是他家,他怎么忽然想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