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番欲孽》蓝中

11、新品上市（上）

　　“确定是宫里面的人？”
　　“千真万确！”
　　君原牧转过身背着手，看向池中粉荷渐渐绽出了满朵的夏意，清凉的池水不时会有清漪缓开，那是池边花树的落花瓣粘在了水面上。
　　“如此打草惊蛇不像他的作风。”满带夏日气息的清风吹过他的侧颊，开口道。
　　“可是确实是宫中锦卫的武功。”李总管道。
　　他沉思，目光继续看着池里的水莲，有些迷离。
　　“她们怎么样？”
　　“欲孽姑娘和珠儿并未受任何伤，看来他们只是想掳人，无意伤人。”李总管在一旁躬身禀道。
　　“以后对她们加派人手。”君原牧转过身，离去。
　　显文王府西边的厢房内，珠儿受了惊吓，已被欲孽安抚着睡下了。坐在矮凳上指尖轻敲桌沿，发出“哒哒”的声音。
　　那些人会是什么人？他们的主上又是谁？他们的主上为何要请我和珠儿过去？
　　一连串的问题，让欲孽有点支身乏术，轻揉太阳穴。
　　时过十几日，君清云仍是不得见到，难道他人间蒸发了，这里的事本不与她们任何关联，而现在却有人找上门来，即使她们一时安然，但是不找出来，不知道是谁，这一直便是心头刺，不得解。
　　帝都青城，满大街的贴满了红纸黑字的海报，这是乐织坊的新品首发宣传报，古代自然不会有海报宣传这等事，但是这个天朝已有活字印刷术，便结合这个先进技术做了无画只有字的海报。欲孽向蔡娘提议这个的时候，蔡娘还说没有那个必要，乐织坊名气很大，有一点动静必会满城风雨，不必劳烦这什子事，可是经过欲孽强烈要求还是妥协了，不过现在海报的效果很显著，这几日乐织坊俨然成了全京城的焦点，而乐织坊的新品更是热点话题，京城官家子弟、豪商子眷无不在讨论这个，普通百姓家更是对这个热情百倍，众所周知这乐织坊的衣服是有钱人才能穿得起的，作为京城的奢侈品会给人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不过，这里需要理解正确的是这是场新品发布会，可想而知，这是乐织坊前所未有的，当然全天朝也未曾有过。
　　永禧六年，依然国家太平强盛，农历七月一日，乐织坊新品首发。
　　京城第一楼壹轩楼，接到请柬的嘉宾纷纷到场，第一楼配第一布织坊，好不气派。请柬是蔡娘拟的，欲孽并不知道到底请了哪些人，只是见得壹轩楼大厅里有很多人，很多富贵之人，他们熙熙攘攘地像在开聚会，喝茶聊天。
　　欲孽在暗处看着，显然她这次还是有点紧张的，怎样让古代人接受现代人的东西这是个问题。
　　显文王、显武王这对孪胎胞兄，还有一身白衣的靖王君清云，三大王爷同时出现在门口，一见他们出现，忙碌的蔡娘便放下手头工作招呼上去。
　　好啊，君清云你总算是出现了。
　　他用象牙骨制折扇风度翩翩掀风郎笑应酬蔡娘的热情，还是那样脱俗犹如天人，独立人间不染纤尘。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去和君清云废话，只能在角落里偷偷意淫牢骚。
　　嘉宾大致都到齐后，蔡娘站在壹轩楼大厅内的一块矮方台上，朗声正色道：“今天蔡娘有幸请到各位，实则是乐织坊之兴，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能如此给蔡娘面子，蔡娘倍感荣幸。”
　　台下有很多人随着蔡娘说着好些推辞谦虚之词，蔡娘这么看得起也是他们的荣幸。
　　再跟他们废话敷衍、来回客套了几句，便正式进入正题，“在座的众位，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华绸，而这锦衣华绸从何而来？作为京城第一布坊，我们乐织坊当然义不容辞替大家排解排解，如是乐织坊总是推陈出新，这个季度，乐织坊的新款又出炉了，想必各位高官也已经等待多时，蔡娘我就和大家一同在这京城第一楼和大家谈谈京城第一布坊的秘密。”通遍红布的矮方台，蔡娘站在上面颇有乔布斯在世发布苹果的风范，对大家娓娓道来，续满口味，道满前话。
　　“大家都需要衣服蔽体驱寒，而这有头有脸的人穿衣更是追求一个‘美’字，自是与普通百姓家不同的，人皆有爱美之心，好看归好看一回事，这和别人不一样更是一回事。”说着亮起那张宣传海报，指着上面的字，紧接着又说道：“今日乐织坊便给大家介绍一款大家从来没见过的衣裳。”
　　“你没想过没见过甚至没想到的东西尽在这里，由我们乐织坊为你开启超时空之旅。”台下有些人也随之念出了这句话，你没想过没见过甚至没想到的……
　　“好，接下来请这次发布会的真正主角来向大家解说我们乐织坊的新品。”蔡娘说得故作神秘，侧身一手指向高台的左侧，那里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那女子娉婷秀雅缓缓而至，很现代式的俯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髻上松散的发丝丝缕散落下来，笑容迷人和煦，倾千城之姿尽展。
　　欲孽正了正身子，抬头挺胸，尽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很高兴乐织坊能有各位这么尊敬的客户，实则是乐织坊之幸，大家叫我欲孽姑娘便是，今天由我来向大家推荐乐织坊的新品。”礼貌德行样样可掬周全，很有职场的正式范，不显丝毫第一次的青涩紧张，可是她总是感觉有很多不同又奇怪的眼光在看着她，有怀疑，有佩服，有嫉妒，有怨恨，有高深莫测……
　　台下有人议论起来，有点嘈杂，有个人的声音最为突出，犹如出头鸟，“就是第一花魁船上文冠群芳的欲孽姑娘？！”
　　“听说欲孽姑娘姿容天下无双，如今这位想必肯定是了。”又有另外一人与其旁的人小声窃窃私语。
　　“你有所不知，欲孽姑娘将是显文王的王妃，想不到她会和乐织坊扯上关系。”这人的声音听入了郡原牧的耳里，只见他皱紧了眉头，可能是那人不知显文王也在此，不然定然不敢议论关于王爷地事。
　　君清云淡然自若，继续听着各位的猜测判断，静静折扇掀风，淡淡地直视台上，却让欲孽发觉了眼神里几不可见的光彩。
　　欲孽对这个做了回应，“这位兄台说的不错，在下正是那日在船上的欲孽姑娘，只是没有各位说得那么夸张，只是念了一首拙诗而已。”
　　当她说完这句话，台下的议论更肆了，有人唏嘘，有人惊叹，有人质疑，有人啧啧称赞，“原来真是她，她就是花欲孽。”
　　面对这样的情景，欲孽并不太喜欢，“今日欲孽只想谈乐织坊的事情，还请大家不要再提及欲孽其他的事，欲孽也只不过是一介恬躁女流而已，实不敢受此承捧。”
　　听了她这句话，渐渐的，这些嘈杂的议论声很给面子的平息了下来，欲孽感到很满意，面露满足的笑容，浅浅的两个小梨涡在脸上，实在可爱俏皮。
　　又回到正题，很庄重严肃地高声正色道：“我们乐织坊本季度的第一件新品，旗袍！”
　　说完，便有一名妙龄美丽的女子姿态风雅地走上台来，双手秉前，腰脊挺拔，面露笑容，步态轻盈，媚眼如斯，粉靥如花，充满古典意蕴，最主要她穿了件无人见过的衣服，这件衣服更显得她曲线玲珑，女人味芬芳复古。

　　不过，有一点是不能让人忽视的，女子穿着之服从大腿之际便开了衩，让人若有若无地看见女子雪白的腿，这也许会让有些人接受不了……
　　不久才平复的议论声轰然复燃，比之前更旺，欲孽心有忐忑，不知在座的人都在讨论什么，是在说旗袍的好，还是在斥责旗袍这样的设计，反是她生怕古代人不理解旗袍的理念。
　　女子是蔡娘在妓院里找来的姑娘，欲孽特意嘱咐了要身体曲线好点的。此时她在台上转了几圈，摆着欲孽教的几个姿势，分外撩人，当是模特一般作用。
　　台下人有很多人盯着她望，是出神的望，这个效果正是欲孽想要达到的，可是也有质疑声四起——美是美矣，就是有些不合礼徳，怕是带坏了风气。
　　欲孽听得这些，心顿时吊上了嗓子眼，“旗袍正是推陈出新的杰作，拼和了历时的古典雅致，且不失女子的风韵柔美，女子相来便是以男子为中心，旗袍正是把女子优美的特点一面展现给男子。”
　　又极力说道：“正是由于这样，旗袍才与寻常的衣服不同，它会裸露女子的腿部，凸显女子的身体线条，如此妙曼的身姿只得配旗袍这种出类拔萃的服装来衬托，显了美态，升了赏美思想。”其实古代人的虚荣心比之现代更为强烈，欲孽知道这点也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让古代人接受旗袍确实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决的，欲孽就是怕这些事发生，还特意没有像现代那样作出更为火爆的高衩开至腰部的旗袍。
　　“我们这次还举行了一次活动，就是乐织坊邀请幸运的姑娘穿上旗袍一展身姿。”欲孽满是官方代表的样子，神情自然，看遍场下的各位女子，选择最有可能的女子。
　　可是她们明明都有期待之色却不敢表露，欲孽在等着她们自己毛遂自荐，却不想这些女子被古代的礼节世俗所束缚，欲孽顿时不觉从何下手，却表情依然镇定怡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显得自己并不是慌乱、没有经验地而无措。
　　就在这时，有一个刁蛮的女声高傲地响起，“我来！”
　　众人巡着那处看去，清新中合的身姿亭亭树立，欲孽心中拉紧了弦，那女子正是前几日在显文王府对欲孽珠儿百般刁难的淑仪公主，估计此次前来是来针对欲孽，来者不善。
　　欲孽憋足了眉目，注视着她，也不知道这个淑仪公主会耍出什么玩意，欲孽心中戒备。
　　在座的人中有几个识趣的人见到公主，俯下首来叩拜，道，“微臣（草民）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不必多礼，本公主这次只是微服出巡，别无他事，如是就当作平常人家女子便好。”毫不理会那几人，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欲孽，双瞳中墨韵肆虐，盛气张凝，犹如拔弓张弩，蓄势待发，火花四溅。
　　“公主身份尊贵，理所当然是要吾等叩拜的。”
　　“我说了，只是微服出巡。”她这句话说得很冷，尤有那份帝王家气势凛冽逼人，那几个人皆闭了嘴。
　　“欲孽姑娘，由本公主穿上旗袍，意下如何？”她的话中带满了挑衅，不羁世事。
　　“公主美妙无双，穿上旗袍更是如鱼得水。”这时作为官方只能奉承。
　　“既然欲孽姑娘说了，那便是了，本公主倒要好好领教旗袍何般神化。”
　　“那倒是，相信公主这么尊贵美妙，屈驾赏脸穿上我们乐织坊的衣裳，乐织坊蓬荜生辉啊，我蔡娘也不知道得了哪边的福了。”这时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生意人，蔡娘赶紧上来打圆场，说托词。
　　“既然这样，那公主请随我来，这便就换上旗袍。”欲孽走到方台左侧上下场口，作出请的姿势，意欲带路。
　　淑仪随着欲孽走在一条无人廊道里，气氛显得凝重沉闷，“想不到又见面了，你说是吗，欲孽姑娘。”

　　“公主乃千金之躯，再见只当是欲孽洪福不浅。”欲孽边走在前面，边恭敬地禀道。
　　“那个凤头钗，本公主并没忘记，下次必会再去拜见欲孽姑娘，拿走本公主的凤头钗，休让贼人得了猖狂。”淑仪目视前方，状若若无其事地说着，端着公主的姿态，颇具教养，端庄贤德，仪态大方。
　　“凤头钗由王爷代为保管着呢，王爷送给欲孽再多首饰，向王爷讨那凤头钗，王爷就是珍重不予给欲孽，如是公主哪日来府，欲孽必会领着公主前去拿来。”显然这句话中有着强力的反驳，暗讽涌动，听得淑仪公主气得牙痒痒，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突变可是暗地里她却攒紧了拳头。
　　“原牧哥哥当是珍惜本公主的东西，皇家男子再儿女心肠亦不会为了女人违反一定的道义，怎会为了女人忘记兄妹手足呢。”淑仪这句话的潜意识是欲孽再厉害亦不会在君原牧心里超过淑仪的份量，只可惜的是欲孽并不稀罕这个。
　　“其实那凤头钗本公主也不在意，只是既然原牧哥哥这么重视，必要拿回来不负其心意的，记得从小到大原牧哥哥最是疼爱淑仪了，呵呵。”说到这里，淑仪不禁又回想起以前的甜蜜回忆，痴痴天真地，只是刚回过神来，就看见欲孽便立即不自觉地显露出嫌恶憎恨的表情。
　　话外，蔡娘继续着欲孽的接待，与其说这是发布会，倒更像是一场宴席，众人端着酒杯到处敬酒交际，当然，前来与君清云、君原牧、君锦萧更是多数，毕竟和皇家贵族攀上点关系有诸多好处。
　　过不了片刻，欲孽便带随着淑仪重见在大家的面前，只是一身旗袍。
　　这身旗袍和之前那女子所穿不一样，这也正好显示出欲孽想要表达旗袍不止一种的意思。欲孽穿得旗袍总体款式是无改变的，只是绣纹和盘扣的款式有所差池，通体橙黄布料，绣着祥凤与八宝的样子，龙凤、八宝是皇家专用，故用在公主穿着的这件上相当恰好，这也是欲孽她们事先用来展示的，现在派上用场也非常及时符合。
　　人们虽没有之前第一眼看见旗袍时的惊艳，可也不免皆都表露钦佩神色，而那些犹豫不决的女子眼中的羡慕更为浓烈，可要知道富贵惯了的女子最为虚荣。
　　“公主，对我们乐织坊的旗袍可否满意，看把众位都看呆了。”蔡娘赶紧上来搭上话，指着众人嘻笑道，顺便体现出旗袍的好。
　　“好是好了，可是本公主可不想在人前丢了身份，让本朝公主穿上如此伤风化俗的衣服，难道蔡娘和欲孽姑娘的初衷就是让所有的女子变得如此不知廉耻在男子面前挠首弄姿，倚卖风骚？”淑仪突然变脸，让蔡娘与欲孽感到吃惊，蔡娘自然不会料想到公主是来砸场子的，而欲孽虽然做好准备，可是并没想到她会以此打击，个人恩怨何必牵扯到乐织坊上。
　　“公主此言差矣，乐织坊向来便带领着京城的服尚潮流，这也只不过一次革新罢了，还没必要如公主所说的伤化风俗，以我蔡娘十几年的从商经验，认定了旗袍必定有所成就，改变一些顽辈腐化的审美观。”蔡娘认真严肃地端正态度，俨然说道。
　　“蔡娘这是在说本公主是那顽固腐化的愚人吗？”她不看蔡娘，对着台下人自顾自说着，说得也是轻描淡写，可是谁都知道内地里是暗流涌动，矛头直指。
　　“依欲孽看，公主是曲解蔡娘的意思了，公主天生丽质，穿上旗袍只会锦上添花，怎落得伤风败俗这般诋毁，只是在座优秀的人都是永不止境追求进步，这衣裳穿久了也应该换上新样子。”欲孽在其旁帮腔道，现在她们两是一伙的，自然都是互辅互助，同根生同结一枝花。
　　淑仪脸上顿时明显有厌恶之色，目光扭捏，扫兴无趣。
　　“如果是此般，那本公主自会大大欣慰，只可惜不是。”
　　淑仪在这里如此撒野，作为其兄长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说几句的，欲孽用期望的眼神看向他们，只是他们皆是淡然沉着。
　　“要不本公主邀请一位公子评价一下，男子的眼光是独到的，并且旁观者清，相信也许别人的眼光会比本公主更实在清澈。”淑仪调笑讽刺，调弄着旗袍的领口和绣样。
　　其实淑仪根本不在乎旗袍裸露腿部的设计，只是故意刁难挑刺罢了。
　　淑仪公主提起食指向台下搜寻着她的目标，当她的视线划过君清云他们的时候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扫而过继续寻觅。
　　“在下愿意为公主殿下一担此任。”在淑仪的寻寻觅觅中有一男声响起，有一男子毛遂自荐道。
　　淑仪立时向那边看去，只见眼睛紧蹩，脸色阴沉下来。
　　欲孽也寻着那处看去，一位翩翩公子树立在那里，给欲孽的感觉是满眼的惊艳……
　　君清云、君原牧、君锦萧，面目凝重，却依是镇定自若，君清云手中折扇节奏稍缓，微风吹动额前发丝浮动飘逸，君原牧启唇掇了几口清茶，君锦萧双臂环抱在胸前，心有寻思，眼有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