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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我把点名卡放进打卡机里时,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我最近刚被任命为《纽约时报》纽约办事处机动部副部长,但还是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只是桌子略大点儿,周围没有挡板而已。背后却是靠着主过道,成日价千军万马地过。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却因为来得太早了,还没有实习生给伺候上茶水。
      “头儿,来了呢?”我当年带的第一个实习生朱利安·拉斐尔现在也成了新闻版主力干将,正在拿着梳子对镜贴花黄,过五分钟就到门口接客兼卖报纸。自从我不干这活儿,机动部最英俊的小伙子就是他了。
      我胡乱应了一声。对面那家伙是部长大妈最近才从西雅图调过来的,是个中年秃子,叫什么汉斯·克韦奇克。有点胖,对人是一团和气,对我尤其客气得过分。还偏偏坐在我对面,平日里一抬头便市电灯泡一样油光锃亮的秃头和包子褶般挤成一团的五官,刚开始时候吓了好几跳。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对面这家伙就点头哈腰站起来。“凌部长,您来了?早上好。”
      “哦……你好。”真不知道部长怎么会把这家伙搞来。“你跟部长说一下,我请五天事假。”
      “您要干什么呀?”他笑着凑过来,天,这猪八戒居然还好打听人家私事。——不好,我又一同事眼镜大叔进来了。大叔是个恋家狂,动不动就把他三岁小丫头的照片拿出来显摆,正好趁这时机反扑一下。
      “我,要去捷克,接我的女儿。”
      啪嗒一下,拉斐尔手中的梳子掉了地。
      门外不知为什么呼啦挤进来一大堆人,颇似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入的场面。大概是同一班地铁带来的,但我已经没有力气考证了。
      后边的事……我不想再评论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记者们本来就是最能造谣的一帮人,从拆布什后台到挖□□哥和李登辉的绯闻无恶不作,而我的身边团结着全北美最优秀的记者们!
      你说当年周文王老爷子给反动政府关在大牢里他怎么不办挺进报不拆了袜子绣红旗他偏偏要发明“八卦”这种东西呢?!!
      中午吃饭时候,机动、社科、周末、经济四部的同僚们就开始讨论孩子她娘是谁。此女性范围从和我同居的美丽医生(这帮瞎了眼的一致认为吉米是个有异装癖的女人)到我小说里编出来的从来不存在的NPC。
      下午就有人在讨论我那“女儿”到底长什么样。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反正已经是被逼到了山边上,索性跳下去还装个什么狼牙山五壮士。任背后舌头打架,我戴上MP3耳机看稿。
      由于是灵异故事出身,我仍要负责这部分的专栏。大部分我看过三行就删,只有几篇好的,那可真叫出土珍珠。

      八年前,我因为某些原因回到了位于东欧中部的祖宅暂住。
      我出生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这个家族在其五百多年的历史中从未显贵也不曾没落。所以在中、东欧留下了几处产业。虽然在二十世纪初政局变化中失掉一大半,但由于家族人口减少,也不显得局促。
      位于B市的,是一座建于十七世纪的哥特式房屋,在B市北郊,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我和年近九十的老管家。由于年久失修,房子的状态并不好,我也没打算要住多久。
      在我离开的前夜,有人发疯似地捶门。古老的铜铃被他们几乎拉掉。
      那是北部山区的两个山民,他们的村子里有个女人临产,而村医刚刚去世不久。我家世代行医,虽然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医学生,此时也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我终于到了他们的村子。那个地方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此时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一间小屋前,想必便是那个女人的住处。
      那里面是一片不祥的寂静,没有痛苦的呼喊和□□,甚至没有呼吸声。我迅速洗干净双手披上白色工作服推开门,却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
      木板床上平躺着一个女人,她的四肢像树枝般干瘪,腹部却高高隆起。皮肤松弛地挂在身上,几乎变成灰色,如同一件不合身的旧衣裳。她的嘴唇几乎全烂掉了,焦黄的牙齿全暴露在外面。只是头发却还是一种华丽的明金色,分外诡异。手一碰到,它们假发般大把地掉下来。
      这简直不像是怀孕,而像是什么怪病。我用电筒照她的眼底,瞳孔早已经散大,如同两块毫无生气的蓝玻璃。
      她已经死了。
      我没有多想,取出手术刀向她的子宫处划下去。胎儿应该也已经死亡了吧,但我总觉得还有希望。她的皮肤早已经与肌肉分离,摸上去好似一具腐尸。那恐怖的触感使我全身为之一颤,手术刀片差点掉到地上。
      一只小手,从那十公分长的切口处伸出来。
      产妇的腹内除了这个女孩,空无一物。内脏,系膜,全部消失不见而没有任何摘除的痕迹。

      不知什么时候朱利安·拉斐尔已经站在我后面,伸着长脖子向屏幕上看。“淘到好稿子了吧,头儿?”
      “你来看看。”我把边上的凳子拉过来。“就这篇。”
      他向前凑了一下,眯着眼睛。文章不长,他却看了挺长时间。“不错,气氛真是不错,就是短了点……版面不太够……谁写的?东欧B市,是哪儿,布达佩斯?”
      “布拉格。”这家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至少今天就他没谈论我那“女儿”的事情。
      “这个故事似乎没完吧?那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到底是什么生物?为什么过了八年这个……医生,是医生吧?为什么等到过了八年才想到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他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眼睛直放光。“老大,你把这个故事续了吧。”
      “怎么续?”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这个孩子是个外星生物啊!跟异形一样,借地球人的外形来到地球……”
      “弱智。”我摔他一对白眼。“我不写好莱坞剧本,至少我还比小布什智商高一些。”
      “嗨,老大那那故事看了一大半都猜不着底儿,谁知道你肚子里都是些什么……你那小姑娘多大?”
      “八岁,怎么啦?”
      “唉,太小了。要是十八您老人家干脆把她嫁给我多好,今天又叫人给甩啦!!”
      “滚!”我暴跳起来,这混蛋见势不妙以闪电侠的速度冲出门外,砖头厚的《剑桥法律大词典》砰地拍在门上。
      我已经被彻底打败了,从老处男一下荣升为一个八岁小女孩的爹,感觉无异于连升两级。(注,美式军队里阵亡者连升两级,此处为凌晨的俏皮话)有一点尤其不好:那个电邮是吉米写的。
      也就是说,我们即将抱回家的那个小姑娘,在她的胎儿时期便食尽了她母亲的血肉。
      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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