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美人》鱼一碗

12、香草美人·十二

　　这事儿看上去算定了，可任超宇却没答应。少年一见，立马再跪再磕头，还哭道：“大侠，您若不肯让六儿跟您走，六儿在这里也活不久，还不如现在就一剑了结了六儿吧。”
　　任超宇觉得头疼不已，他又想到了阿离。若是阿离的话，只怕会丢一句“管你要死要活啊”就走人，哪怕阿离是被救的那个，心里虽感激，但行动举止也断不会如此夸张。好便是好，他会记得并加倍酬谢；不好就是不好，他更会记得，然后，加倍报复。不过，任超宇总不是江离，他只得表面上答应下来，暗地里差陈志前去调查。
　　调查得来那少年家里本是书香门第，却遭小人陷害，家道中落，流离失所。到最后，与他相依为命的娘也去世了。他借了钱埋葬了母亲，但高利贷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那笔钱，他是无论如何都还不上了。结果可想而知，看他长得纤细标致，放高利贷的那伙人就想把他给卖了。说来倒是可怜人家，亏得任超宇出手相救。
　　见他身世清白，任超宇也不在乎多张嘴吃饭，算是默许他上山了。任超宇不管这事了，可喜凤却又着急了。见那少年一路上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忙得不亦乐乎，她的那个心啊，是七上八下，越发的忐忑不安。她寻思了半天没得出个什么来，只好拉下脸去找周成刚。

　　周成刚正和他手下张强在喝酒，见喜凤进来，便指着她笑：“丫头，做了亏心事儿了吧。”张强愣头愣脑地问道：“咋了咋了？”
　　周成刚又要笑，这回喜凤抢着说了：“得了得了，现在可怎么办呀？只怕阿离知道了，到时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在担心自个儿小命不保啊，你放心，阿离比你可好多了。”
　　“原来说这事儿呢，”张强现在总算搞清了状况，他拍手道，“死丫头，你也有今天！谁叫你上回放了根什么草到我被窝里，痒得我差点把皮给抓烂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这时辰总算到了！哈哈哈哈……”
　　“谁叫你带吴杰去喝花酒啊，活该！再说那草是阿离的。话又说回来，我虽没本事寻到那草，不过去问阿离要个七根八根来，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若是再使什么花花肠子，小心我放个几十根到你被窝里，叫你生不如死！”
　　“好恶毒的丫头！我几时带你相好的去喝花酒了，那是阿离让他去送东西好不好！”
　　“又是阿离！”喜凤突然间就不内疚了。
　　“就是，说到最后总是他！”张强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周成刚烦了，更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吵吵吵，吵什么吵，整天就知道吵！喝酒喝酒！”他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捋着胡子笑道，“阿离那小子，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还有教主。这两人都这么笨拙，要有那么一股劲儿拉他们一把。嘿嘿嘿嘿，你们这帮年轻人啊，就是不懂事，关键时刻，还需尔等经验丰富之人来调教一番呀。喜凤丫头，等阿离也尝到了当初你也尝得的胸口打翻了一大缸醋坛子的滋味时，那好事就不远啰，哈哈哈哈哈……”他越说越来劲，最后竟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脑子进水！”喜凤一甩门，走了。

　　很快，一行人回了开阳山。这次的行程是出奇的顺利，喜凤等人看到那少年亦步亦趋地紧贴着任超宇，也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出奇的顺利。美中不足的是，任超宇不太搭理那少年。不过，喜凤他们是什么人呀，一下子就让场面热闹起来了。
　　“六儿啊，你看这山上，好不好呀？”
　　“是再好不过了。”
　　“六儿啊，以后你就好好服侍教主。”
　　少年连连点头称是，任超宇却说：“你跟周堂主就行了。”
　　“别别别，这公子细皮嫩肉的，我可不敢接手，我们这边人粗，到时候摔了碰了可不好。”周成刚忙着摆手。张强在一旁又是咳嗽又使眼色，暗示自己的头儿可别演太过了。
　　“就是，他是来报答教主您的，六儿，你说是不是？”喜凤都能改名叫喜鹊了，唧唧喳喳说个没完。
　　任超宇懒得跟他们争，干脆转了话题，问道：“你就叫六儿吗？大名呢？”
　　“六儿姓杜，排行老六，所以大家惯常称杜六，大名……”他居然红了眼睛，仿佛下一刻又要哭了出来，“家父去得早，还来不及取……”

　　这时，江离带着王方方沿着路过来，两人手上是一大一小两个篓子，里头是满满的草药，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气息。他俩还说着话，任超宇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你手上的这筐，等会送到喜凤那里去。”
　　“又差遣我，你怎么不送？”
　　“切，我怕她难为情。”
　　“哈哈，她也有难为情的时候……咦，教主回来了！”
　　“你眼神真差。”
　　……
　　任超宇看着那抹黛紫，差点出了神。他随后说道：“哦，那以后就叫杜衡吧。”

　　江离走近前来，突然脸上变了色，“你是谁？”
　　杜衡怯怯地往后缩了缩。
　　周成刚赶紧把江离指给杜衡，说这是左护法。杜衡低头叫了声“左护法”。
　　“这开阳山上没这么多规矩，你不必拘谨。你我年纪相当，直呼名谓便好。他们都叫我阿离，你也这样叫吧。”江离看着他。
　　“阿离，我叫杜衡。”他抿了下嘴，似是极紧张。
　　“嗯？”江离的手指在筐子边缘轻轻敲着。
　　“是刚才教主取的。”这时，杜衡抬起头来，盯着江离。
　　周成刚又赶紧出来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像是英雄救美啊、以身相许啊……话没说完，被任超宇止住了。
　　江离冷笑一声，“哦？书香门第却没个好名字，倒叫我们这些山野粗人来起，你可真有趣。杜衡是吧？”他说着，在篓子里拣了一颗出来，“杜衡，又称马蹄莲，矮小，多年生，根茎短，生无数黄白色须根，有特殊辛香气味。叶两至三片，硬，呈马蹄形，顶端钝尖，基部深心形，两侧略成耳状，表面深绿色，有光泽，杂有白斑。春季开花，贴近地面，花呈钟形，外黄褐色，内紫色，瓣上有隆起网纹。可行气化痰，发散风寒，散结止痛。”他对身边的小女孩说，“方方，记住了么？”
　　一干人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而任超宇向来耐心，只等在一旁。四周静得可以，只听得小女孩脆生生地应道，“记住了。”
　　江离又轻笑了下，“呵，倒是味好药，不过，这山上可多的是。”他说着，把手中的那株杜衡草随意一丢，越过众人，往海棠苑走去。
　　现在，连周成刚都觉得这事不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