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68、第二十九章(上)

　　学历史的人知道：从没有哪一个民族会像古埃及人那样，对神充满了无限的敬意。在所有埃及人的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被用来建造神庙，祭祀神明，以及举行各种拜神的仪式。
　　所以，埃及的神比任何地方都多，神的权利至高无上，埃及的神秘宗教也比任何国家都传承得长久。
　　“圣水节”的复杂而又长时间的祭祀活动终于结束了。族王们并没有按照往常的那样回到自己的领地去，他们滞留在提尼斯，等待着觐见阿蒙神。
　　在王朝的正常活动恢复的第二天，族王们一大早就成群结伙地去太阳神庙见易淼。
　　走到半路上，十几个奴隶抬着一顶软轿椅从另一条路走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二王子亚斯。‘蝎’王查苏克赶紧打招呼：“亚斯王子！你也是去太阳神庙吗？”
　　亚斯伸出头来冲几位族王点头致意：“是啊，我去给阿蒙神请安。族王们这么早也是去给阿蒙神请安的吧。”
　　‘鳄鱼’王答道：“什么请安，我们是去诉苦的！你哥哥快要把我们逼死啦！我说二王子，你好歹也是‘鹰’家族的王子，帮我们说说好话吧。”
　　亚斯似笑非笑地冷眼看着他们，心里根本就无动于衷。他的母亲被杀，父亲被囚的那一年，他才不过一岁多一点儿。对于那桩惨剧，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他最初的记忆，似乎只是奶母带着他在冷冷清清的后宫中，一坐就是大半天，连说话的声音都难得听见。哥哥纳尔美尔有仆从、有玩具、有威风的大轿椅，还有数不清的随身护卫，公主和嫔妃们都愿意跟他玩耍。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干粗话儿的黑奴，他的寝宫中一年也来不了一次人。亚斯从来不抱怨什么，偶尔爱琳过来看看他，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他也总是摇头。
　　在寂寞的岁月中长大的亚斯养成了孤僻乖虐的性格，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他常常用警惕怀疑的目光去打量周围的一切，唯一让他放松的是他豢养的各种动物。亚斯的小花园像是一个袖珍型的动物园，只有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才能让亚斯高兴。
　　在王朝中，他虽然名义上是埃及王的亲弟弟，可他却无权无势，平时，连一个三等的祭司都看不起他，更不用说是这些位高权重的族王们了。
　　今天，族王们求他帮助，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亚斯抬头看看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鳄鱼’王，您被刺眼的阳光晒昏头了吗？求我说好话？您没开玩笑吧。”
　　“是真的。”‘蝎’王说道：“我们这一次真是遇到大麻烦啦！”
　　亚斯淡淡地问：“你们都是埃及的大家族，谁敢动你们一根寒毛？麻烦？不会吧。”
　　“谁敢？”‘狼’王帕斯叫道：“你们‘鹰’家族如今是不得了啦，上、下埃及之王！背后还有两位主神给撑腰，我们这些族王全不在你们的眼里。二王子，有朝一日你做了埃及王，可要对我们手下留情啊！”
　　“我？埃及王？哈…哈…！”亚斯笑起来好像是黑夜里鸣叫的鹰隼。他停住笑，问：“你们现在去阿蒙神那里，是想劝说他反对国王的主张吗？”
　　“是啊，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
　　“那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白费唇舌的好。”
　　“这话怎么说？难道阿蒙神和爱琳女主人都改变立场了吗？天啊！”
　　亚斯冷冰冰地注视着地上，自己被太阳照出的影子：“阿蒙神。阿蒙神总是和伊西斯神站在一起的，昨天他还在给埃及王--我的哥哥--出主意呢。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到我的宫里去坐坐吧。”
　　亚斯王子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一动：这其中必定大有玄妙！于是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鳄鱼’王大声说：“好啦，好啦！既然王子这么说了，我看咱们也别去自讨没趣了。这儿离二王子的宫殿远了点儿，还是到我儿子卡图的府邸去喝酒吧！”
　　“行啊！二王子的寝宫有点儿远，到尼希比的家去吧！”众人闹闹哄哄，簇拥着亚斯的轿椅向祭司府走去。
　　大祭司卡图已经好多天没去王朝了，自从上一次他把土地和奴隶交给伊西斯之后，回家来便病倒了。不仅吃不下饭，连入睡都很困难，眼看一天天憔悴下去。爱琳带着最好的僧侣来为他医治，也始终不见起色。
　　对于前来探望的客人，卡图都婉拒不见。纳尔美尔心情很是复杂，来看过他好多次，两个人一谈就是一天，国王回去后，心情就更加忧郁。
　　这一天，卡图正在烦恼之间，忽见一大批人涌进门来。就听‘鳄鱼’王的大嗓门儿喊：“来人啊！摆酒摆肉，所有闲杂人等全给我滚出去！”
　　亚斯王子被让入正位，几个女奴过来斟酒伺候。族王们过分热情地劝酒让菜，这个说：“二王子为人和蔼，咱们倒真能聊得来。”
　　那个说：“就是！二王子风度翩翩，又没有架子，真是王者风范！”
　　旁边又有人搭腔：“这些年，陛下东征西战的，如果没有亚斯王子坐镇提尼斯，都城岂不是要大乱了！”
　　“来，来！大家敬二王子！”
　　亚斯似笑非笑地喝着酒，并不理会他们。
　　‘狮’王卡塞莫看火候儿差不多了，便向‘蝎’王查苏克使了个眼色。查苏克会意，笑道：“亚斯王子，前一阵子，我们听说埃及王要退位，这是真的吗？”
　　“好像有这么回事儿。”亚斯眼皮都不抬地说。
　　“那么将来的埃及王位非二王子莫数啦！”‘蛇’王‘图伊说。
　　亚斯还是面无表情：“陛下即使退位，王位也要传给王储塞比，怎么会是我呢？！”
　　‘狼‘王帕斯叫道：“塞比王子？！他有什么功劳？他凭什么当上、下埃及之王？”
　　“是啊！塞比这小子比他爸爸还要狂妄！不过是跟着阿蒙神上过几次战场，就对国政指手画脚的！”‘鸟’王阿克纳忿忿不平。
　　‘牛’王凯伦斯把头凑过来：“依我说，还是二王子做埃及王更加合适。”
　　亚斯象征性地咧了一下嘴，算是笑了，他说：“几位族王喝醉了！陛下一没有退位，二没有死，你们就在这里讨论由谁来继承王位。这可是谋反的大罪，是要被灭族的！”
　　“哎，哎，我们对埃及王可是忠心耿耿，王子千万不要误会。”‘狮’王卡塞莫笑道：“无论是塞比王子，还是亚斯王子你，都是‘鹰’王家族的王子，谁即位都是神明允许的，这怎么能算是谋反呢？”
　　‘鳄鱼’王不耐烦地说：“咱们别绕圈子啦！说痛快话：二王子，你愿意不愿意我们八个大族王支持你做新的上、下埃及之王？”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卡图支撑着病体来到了大厅：“如此大逆不道的谈话你们最好停止！立谁做埃及王，自古以来只能由神来决定，轮不到你们做主！”
　　“你说什么？轮不到我们做主？你到底是伊西斯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鳄鱼’王骂道：“你带头儿交出土地和奴隶，帮着纳尔美尔来抢夺自己家族的财富，你还算是我们‘鳄鱼’家族的子孙吗？！！”
　　“父亲，我别无选择。作为您的儿子，我愧对于您，可是作为埃及的大祭司，我无愧于心。”卡图坐下来，虚弱地说：“自古以来，伊西斯神和阿蒙神的意志就是上天的意志，没有任何一个凡人敢于违抗他们。前任大祭司凯依的下场你们不会忘记吧，”
　　‘狮’王卡塞莫捋着胡子，沉思道：“大祭司的话有理。不过，我们并没有反抗神的意志，大家只是想换一个国王罢了。”
　　卡图摇摇头：“你们好糊涂！这一次收回土地和奴隶的举动，虽然是国王的建议，可是，如果没有伊西斯和阿蒙神的支持，他敢实施吗？反对国王就是反抗神明，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当年，凯依和卡梅尼王叛乱的时候，父王你、狮王、牛王和狼王，你们都是亲眼目睹的，神的威力不是凡人可以抗拒的！我交出土地，是为了平息伊西斯的愤怒，当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就是我们‘鳄鱼’家族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
　　“我看谁敢！” ‘鳄鱼’王双眼圆睁，怒吼道：“我的家族为埃及，为神明浴血拼杀，如今打赢了，他们就要灭我的族？休想！我的两万名奴隶不是白养着吃干饭的，逼急了，大家鱼死网破！”
　　“父亲！…”卡图急得大声咳嗽起来。
　　‘蛇’王图伊赶快劝解：“老族王，咱们有怨气归有怨气，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鸟’王阿克纳也慌了：“是啊，是啊！不能这么干。先不说会不会遭天谴，阿蒙神手里的五千神卫队就是天下无敌的！他们的武器、大炮、神枪，连兽人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我们？不能硬拼。”
　　卡图叹息说：“咱们都是喝尼罗河的水长大的，都仰仗神明的恩赐获取财富，埃及刚刚迎来和平，大家不用再刀光剑影地拼杀，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了。我只希望不要与国王和神起什么冲突。
　　“伊西斯需要你们的土地和奴隶，你们应当高高兴兴地交给她，因为这一切原本就属于神。你们还是族王，还是贵族，还会有权有势，也还是埃及最有力量的统治者。不要为了无谓的财富而招来杀身之祸啊！”
　　大祭司的话说得有理，大家都默然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亚斯一直没开口，他一边儿听卡图说话，一边儿观察众人脸上表情的变化。看大家都被卡图说得哑口无言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大祭司当然是可以避祸的，您与埃及王是从小的朋友嘛！
　　“不过，纳尔美尔——我的哥哥，会不会爱屋及乌就不好说啦。依我看，‘鳄鱼’王还是尽早交出土地的好，至少可以先把您的二位小王子救出来啊！”
　　“我儿子？”‘鳄鱼’王跳起来：“他们出什么事了？！”
　　“您的二位王子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到啊？”
　　“他们带着奴隶打猎去了。怎么？”
　　亚斯的眼神阴森森的：“打猎？可不是嘛！昨天夜里，您的儿子们带了二百个奴隶，打猎打到了伊西斯神庙里，想把自己家的奴隶们抢回去，结果全被神卫队抓住，一个都没跑了。如今已经关进了提尼斯的地牢。啊，这个地牢大概也关押过我的父王吧？！
　　“‘鳄鱼’王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吧？因为伊西斯不准任何人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可是冒着危险来告诉您的。估计这两天就要处置他们啦！”
　　‘鳄鱼’王尼希比一下子惊呆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