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35、第十六章(下)

　　清晨，爱琳正在吃早饭，侍女们禀告说：“大王子来了！”
　　果然，纳尔美尔在宫女、奶母的簇拥下，张着小手跑了进来。
　　爱琳眉开眼笑，高兴地说：“宝贝，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好要在父王的宫中多玩儿几天吗？”
　　纳尔美尔爬到爱琳身上，稚气地说：“妈妈，我想你了，也想伊西斯。刚才她在和荷尔斯，还有好多人在开会，不见我。”
　　爱琳抱着他，笑道：“伊西斯很忙，你先在妈妈这里玩儿一会儿。吃早饭了吗？”说着，她赶紧吩咐人去准备王子爱吃的米糕。
　　纳尔美尔叫道：“妈妈，我要吃橄榄油酥饼。”
　　爱琳忙叫人去做：“快去，看着做好了，马上拿来。”
　　侍女们答应一声忙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纳尔美尔对她们说：“你们去院子里摆九柱球，我待会儿要玩儿。”
　　九柱球是古埃及孩童中间流行的一种游戏，有些像今天的高尔夫。玩儿这个游戏时，侍从们只要让王子高兴，赢球，就可以从爱琳那里得到许多的赏赐。所以，一听这话，侍女们都非常欢喜，全都跑出去准备。
　　纳尔美尔见左右无人，便用小手勾住爱琳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起话来。
　　起先爱琳还笑眯眯地听着，可只听了几句，她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则紧锁双眉。
　　等纳尔美尔说完，她看着他漂亮的笑脸蛋儿，使劲儿亲了一下，说：“你真是我的好宝贝。走，咱们马上就去找伊西斯！”

　　每年的六月十日，是古埃及的‘圣水节’。这是埃及新年之前最后一个，也是以耕种为主的农民们最盛大的一个祭祀节日。
　　古埃及的“年”开始于尼罗河的洪水泛滥时，按照我们现在的计算，应该是七月的第三个星期。但是由于闰年的缺少使这个“年”经过许多世纪后逐渐落后了，苏爱琳最初计算时很费了一番力气。
　　在埃及众多的祭祀礼中，老百姓最重视的就是‘圣水节’。因为这是祭祀尼罗河之神“阿托斯”的节日，感谢每年的洪水泛滥，为埃及带来肥沃的土地。
　　这一天，要由国王主持祭祀活动，伊西斯、荷尔斯、三大祭司、贵族都要到大神庙参加。男人们会整日整夜舞蹈、到各个神庙祈福。女人们则抬着祭礼在尼罗河边举行奉献礼。
　　三天的活动完成之后，被召回提尼斯的将军、大臣、族王和祭司们都聚集在皇宫神庙大殿上，参加了一个大型的军事会议。
　　这个会议是比较正式的高层集会，按照惯例由神主持。此时，被正式承认的神只有上埃及的守护神荷尔斯，和灵魂守护神伊西斯。
　　他们两人高高地座在神殿的主位上。下手左边是‘鹰王’卡梅尼，右边是大祭司凯伊。苏爱琳因为没有被承认的地位，所以没资格参加会议。
　　再往下灵魂祭司、耕种祭司、占卜祭司，大将军贝尼、卡多克等，水军将军阿德夫、泰提，还有族王亲贵，大小官员则依次座在两边。
　　这种集会只有在需要做重大决定时才会召开，因此大家都很紧张，也很兴奋。埃及一些政策的制定，上层权力的更迭，甚至连确立王位的继承人这样的大事，都有可能在这样的会议上决定。
　　唯一一点与以往不同的是：皇家卫队全都在外围驻守，神庙四周全部由僧侣把守。可能因为‘圣水节’祭祀活动的缘故，所以没人主意到这个变化。
　　易淼和尹熙高兴地与众人闲谈，说笑。卡梅尼表情僵硬紧张，而凯伊则镇定自若。见人已经到齐，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凯伊便以大祭司的身份主持开会。他宣布了这次的议题：关于上埃及对下埃及的进攻策略问题。
　　埃及此时还处于从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的过渡阶段，所以还保持遵循着一些最原始的民主。在会议上每个人都会踊跃发言，尽情表达自己的观点。
　　可是，这种民主与古罗马的议会，或者现代社会的民主是有很大不同的：说尽管说，但最终的决定权却是在神的手里。换句话说：谁代表了神，谁就是埃及的主宰。
　　易淼和尹熙早已适应了这种场面，他们座在上面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言，只等过一、两个小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就万事大吉了。
　　尹熙有些疲乏，她悄悄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整天没完没了地听那些硬灌进耳朵里的：政治呀，战争呀，人事变迁呀，封地的变动呀等等，等等！她真是厌烦透了。
　　爱琳没来，不能闲聊天，再说她也没这个心思。她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戒指，观察着下面那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美的、丑的各种面孔。而脑子却幻想着自己座在罗马元老院，或者在美国的上议院里该是什么样子。
　　易淼却一本正经，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建议。最后做出决定的是他，他如今是上埃及的当家。不夸张地说，易淼掌握着国家的命脉。
　　众人的言论不断地增强他的信心，补充着他的计划。将军们的看法与他大同小异，可是祭司们却瞻前顾后，惟恐损害了自身的利益。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军人打仗是天职，可是祭司们却不一样。他们愿意派出奴隶，领兵打仗完全是为了巩固地位，掠夺更大的土地和更多的奴隶。
　　至于带领船队攻打吉萨，他们掂量来掂量去，都觉得好处不大，所以都不想出头。
　　沉默了好半天，还是水军将军阿德夫站出来说：“我愿意去执行这个计划。船队本来就是由我指挥的，水上作战也是我擅长的。”
　　正常情况下，易淼应该讲话定下此事了。他刚想开口，却有一个人出乎意料地说话了：“做这件事恐怕不大妥当，我看还需要再议。”
　　易淼和尹熙吓了一跳，回过神儿来一看，发言的竟然是‘鹰王’卡梅尼！顿时，“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这可是多少年来从没有过的刺激的新鲜事儿！
　　易淼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非常尊敬地询问道：“王，请您讲出您的意见，我会遵从您的。”
　　卡梅尼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嘴，说：“荷尔斯大人，我只不过是您的仆人，哪儿有权力让您遵从我的意见。我只是觉得攻打下埃及的首府，是一个又危险性大成功性又小的战役，我们有没有必要发动这种战役。”
　　祭司们纷纷议论起来：“是啊，为什么要去打吉萨呢？虽然从尼罗河上打过去可以缩短时间，但从陆地进攻不是也能取胜吗？”
　　“水战不是我们擅长的，从霍里王的时候以来，用船队进攻取胜的战役就很少。”
　　“干吗打水战？从陆地上打可以夺取牛羊，土地和奴隶。从水上过去有什么好处，河里的鱼是会游的，尼罗河又不能搬回自己的家里。”
　　“荷尔斯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去打吉萨啊？”
　　吵嚷声此起彼伏，会场一片混乱。尹熙敲了一下金钟，大声说：“不要吵，听荷尔斯大人的意见。”
　　声音渐渐低下来，易淼说：“刚才我已经说过，这次攻打吉萨，并不是一次真正的进攻。只是派人做试探性的攻击，看一看是否有从尼罗河进攻的可能。”
　　卡梅尼表情做作地点点头：“这样说来，我们只是在决定要派多少人去送死啊！”
　　话一出口，下面又是议论声起，这一次更响更大。有几个职务稍低的祭司大叫着发表着不满情绪：“派奴隶们白白去送死，想要减少我们的财产吗？”
　　“如今一个好的奴隶可以值一蒲式耳麦子呐！”
　　“我的奴隶都是手工艺者，他们可以换金子。我才不会派出去呢！”
　　水军将军泰提是尹熙的情人，他站起来大声说：“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质疑或者反对神明的意志，本身就是大罪。还在这里跟神讨价还价，统统该死！”
　　王子贝尼也说：“今天祭司们怎么都不正常？你们被魔鬼控制了吗？”
　　另外的将军们也发言，一下子好多人都站起来，大声嚷嚷着。神殿里乱成一团，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了！
　　卡梅尼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大祭司凯伊斜眼看着易淼和尹熙，发现他们脸上流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他不禁显出得意的样子。
　　易淼和尹熙坐着一动不动，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果然出现了意外情况，接下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希望爱琳能一切顺利。
　　易淼使了个眼色，尹熙便大声说：“大家不要再争吵了。谁也不能胡乱猜测神的圣意！没有什么人会去白白送死，祭司们也不必斤斤计较个人的利益。荷尔斯策划的这次试探非常安全，甚至比任何一次都更容易。”
　　她又向将军们摆手道：“王子们也不要着急，请你们冷静下来。”
　　尹熙的话让会场暂时安静了一会儿。卡梅尼朝尹熙躬了躬身子：“伊西斯，您说得太轻巧啦，如果这次计划真如您所讲：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那么，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地召集所有人，兴师动众地商讨呢？！我看，您还是应该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大家，好让我们明白：是为何而战，又是为何而死。”
　　看着卡梅尼那张奸邪尽露的脸，尹熙火冒三丈！近二、三百年来，她历经的几十位国王中，胆敢如此犯上的，他还是第一个。
　　当初，之所以把卡梅尼扶上王位，全是因为他长着一张貌似懦弱，善良的面孔。没想到，真是看走了眼。尹熙第一次知道：自己离政治家的距离有多远！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雷声。一阵风卷着微微的寒气吹过来。
　　易淼的长衣被风掀动，他不禁一阵感慨：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