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弦上曲》浅唱淡笑

41、若问痴心为谁留

　　沐知风站在门外许久才打算下画舫，却赶巧水居端着饭盘出来掩了门。水居瞧见他便出声道：“司空且慢，我陪你一起下去。”

　　沐知风听声回头，默许了水居的请求。二人徐徐下了画舫，知风怀着心事，倒没主动提起话题，却是水居先喊住了他：“沐司空，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直来直往咯你可别介意，有些事，我必须要问问。”

　　沐知风只是看着她，在等她说下去。“沐司空，你对央儿，可有爱慕之心？”

　　这句话把沐知风问得一惊，却立马脱口而出道：“没有。”

　　水居挑了挑眉：“没有？司空，你被洪水卷走央儿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是不是感动？”

　　“感激不尽。”沐知风正气凛然。

　　水居摇了摇头：“央儿这几日重病，你是不是着急？”

　　沐知风不解看了水居一眼，无可否认。

　　哪知水居指了指沐知风的心口道：“不止是着急，恐怕是很害怕吧，怕央儿一不小心就殁了对不对？”

　　沐知风无言以对，水居知道他只是默认，又开口道：“那纸条上恐怕写的是三小姐出了大事吧！你没告诉央儿就是担心她的身体，可你却没有立马动身，说明你在三小姐和央儿之中犹豫了。司空，大家各自都不是小孩子，你一颗心挂在谁身上你不知？我只有一句话，若司空对央儿没那个心思，就别去招惹她，情情爱爱这事，不是谁都消磨得起。你挂心谁，就为她倾尽全力补救还来得及，也别担心什么后顾之忧，这里我给你守着了。”

　　水居一番话明明白白，就是把沐知风推给了顾倾颜，不许他多挂心尉季央。沐知风被这一抢白，心里这几日对季央多生出的感情一下就又被潜意识地压回心底，自己却是不知。他心里总是在提醒自己爱的是倾颜，也要守着她，纵是只能望着她一辈子也无妨。现在是倾颜要被推上断头台，他居然犹豫了！沐知风啊沐知风，你太不该！

　　刹那反应，沐知风冲水居一作揖道：“多谢姑娘指点，阿央就交给你了，沐某现在就赶回京城。”看水居满意地点点头，沐知风火速到城中马店寻了几匹马，上马便呼啸而去。

　　倾颜，等我！

　　然而又说起慢慢第一日在赶回京城的路上就碰见了自己养的往回飞的灵鸽，又是一封看似快快笔记的匿名信，才知宫里出了大事。

　　灵鸽是她养在宫里给快快的，因此她也一直无视匿名这一事只作是快快寄来的。所幸快快聪明，知道凰雀也是养在宫里的，两只鸟儿腿上绑了跟细绳，灵鸽拽着凰雀就来了。

　　慢慢深知快快把凰雀也给放来的意思，是让她赶紧递信给沐知风，二人商量着怎么救人。慢慢手不敢慢就写信给了沐知风，预估着沐知风看到信的时间，就告诉他两日后顾倾颜要问斩，两日赶回京城，还是可以。

　　拼命就行。

　　然而慢慢赶回京城的时候，夜探皇宫直追到李承影宫里把他吓了一跳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千算不过人心变，祁冷又倒戈了，在当庭对峙的时候当庭翻供，立马哭着说自己被下蛊，帝尊逼供。惹得太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顾倾颜午时就问斩。若不是李承影当即把顾无颜搬出来指出顾家立功，把妹妹处死这事情还没告诉顾家就立刻行刑未免操之过急且有除草之嫌恐怕要落人口实，也争取不来三日时光。

　　顾无颜是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但他还不能现在因为妹妹就起义，那未免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当日送嫁，他心里早就当没了这个妹妹，既然嫁进宫里他都当顾倾颜死了，更别说此刻推上断头台他自然也能忍下来。平日里要苏赜怂恿顾倾城去宫里问问情报，顾倾颜不知真正用意，也就把自己打听到的或者从李承影那里多少探得的全告诉了顾倾城，为此他反而掌握了些许机密。除了在这一点上，他是可惜顾倾颜将要亡故的，其余也就是兄妹的些许怜惜。或许他是心痛的，但他不许自己心痛！

　　苏赜和顾倾城二人和顾倾颜自是结交甚好，也自然心急如焚，却是爱莫能助。众人毫无头绪，得到消息又太晚，可谓束手无策。顾倾城为此大动胎气，病的卧床不起，苏赜的眉头是锁的更紧了。

　　李承影心里的不舍是所有人中最重的。他不再去过问浅晗言是不是真的就是幕后主谋，他心里清楚太后的用意，死是必然的，怎么说顾倾颜都是死，即使自己让祁冷说出真相也是枉然！他只是夜夜在三更时偷偷到牢里，看顾倾颜的睡颜那么一会儿，抱着她如第一日她入牢时那样，又在天明时蹑手蹑脚离开。

　　瑰儿几次探望顾倾颜，也是双目含泪，变着法要祁冷说真相，奈何怎么也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墨予璃也被下了天牢，不过她是被关几日就要被发配，倒没有处死。她当时也在堂上，讶异祁冷居然不畏惧胡蔓草蛊毒。直到看到姬魅雪把玩在手里的药丸时她才知道她没能为柳诗雨报仇，她能下蛊，偏偏姬魅雪能解蛊！

　　长生天，你真是爱捉弄善良人，有情人！

　　三日眨眼就过去，终于到了行刑这日。这三日，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顾倾颜身上，顾倾颜却毫不惧死，照吃照睡何其坦然，看的众人不解又着急，只当她被吓傻了。直到行刑前，顾无颜上刑台，问道：“阿颜，二哥无能，不能救你！你可有心愿未了没有！”

　　顾倾颜跪在刑台上极其凄凉地笑了一下：“二哥，我入宫来，你在心里惦记过没有？讲真心话。”

　　顾无颜一问被问住了，这一刻他心里是完全的愧疚和痛苦了，他为了自己的爱，却割舍了妹妹。然而如今哪个都没得到，这是不是他应得的报应？他哽咽道：“有，有！二哥在心里偷偷挂念你，二哥错了，当初就不该把你送入宫。”

　　顾倾颜又微微一笑道：“二哥，这几日我想通了好多。我知道你没挂念过我，出嫁那日，恐怕你就当没了我这个妹妹吧，我也知道你让倾城来看我只是要套我的话对不对？二哥，收手吧，你忘了快快姑娘和你说过什么？别动干戈，那样挽不回。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嫂嫂了，现在她是七王妃！是蛇蝎妇人！不是你爱着的人了。二哥，别迷乱了眼。虽然你心里已经把我抛开了，可我还当你是哥哥，真心实意的奉劝，今日我血洒高台，就是对你的警醒！愿我以命相搏换你清醒。”

　　一席话把顾无颜说的是震惊到哑口无言。他顾无颜的妹妹，真真是出落得如此机智聪慧，却偏偏是这个下场！

　　苏赜也来到刑台上，捧上一盒糕点道：“大姨子，城儿病了不能来。今早勉力支撑去厨房做了这一碟酸梅糕。她说这是小时候你教她做的，现在她做给你吃，你尝尝她手艺进步了没？”

　　顾无颜拿起一块喂给顾倾颜，顾倾颜眯眼笑着吃下，夸道：“真舍不得我这样好的妹妹早早出嫁，赜弟，好好对她。”

　　苏赜只是轻叹一声不忍多看，道：“苏赜无能，这三日竟不能救你！”

　　顾倾颜笑道：“别做傻事，太后要我死，我不可能活着。二哥，赜弟，太后要我死也是为了削弱顾家的力量，宫里既然觊觎起来，恐你们今后要步步小心。我很尽力守护顾家，可现在却……怕只怕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为顾家牺牲的人。你们现在必定处在风口浪尖上，朝中势力必定有所动摇，是我拖累你们了……”

　　顾无颜忍不住抱紧顾倾颜道：“阿颜，原谅二哥，是二哥的错让你这几个月过得这样不开心，还把命送了！”说着抱着顾倾颜的臂膀更加用力，眼放凶光道：“你放心，终有一日我要拿这天下给你献祭！”

　　顾倾颜一惊，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行刑官扔下令牌，顾无颜和苏赜就被推开，二人别过头均是不忍看。顾倾颜已闭目准备受死，唇边那一抹笑漾得别样凄美，在她倾国颜色上更加绝艳。

　　刽子手饮酒祭刀，慢慢举起屠刀，眼见刀便要斩下，却听“嗖嗖”两声，两柄红扇飞过，露着短剑的红扇一下插中了刽子手腕，筋道何其准确。底下围观的百姓一惊，乱作一团，便见一道红影闪过，红衣翩然如火，又来烧断枷锁。一把接住刽子手因手腕中剑而松开手往下掉的屠刀扔到一旁，拔下刽子手手腕上的红扇，揽住顾倾颜一把抱起，只耳语一句：“倾颜妹妹，我来救你。”便又脚下一蹬，腾空飞起，踩着慌乱的百姓的肩膀，三两下跳到外围的马上，和着一白衣身影策马而去，动作之快竟没人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