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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屋漏偏逢连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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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拦住她的是她日夜不想见到的慕容傲然。她没好气道:“王爷,你我已无一丝一毫关系,我不是躲你,也不用受限到何时。”
沐知风也上了岸只站在一边,也不知要去看尉季央为宜还是化解二人矛盾为宜。
慕容傲然想伸出手如往常一样搭在慢慢肩上,一伸出手就觉得尴尬,只好顺手弹掉了慢慢发鬓上的柳絮,又把手放下叹了口气道:“我休书未写,你仍是我的王妃。小慢,难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原谅…”
慕容傲然还未说完,慢慢打断道:“不存在原谅不原谅……我没理由怪你,你也不能迁怒我。大家不过各凭本事做自己心中所想。珍惜吧,咱们还能为自己做主。”
看着慢慢立刻就准备上马,慕容傲然脚下生风,瞬移到马边拦着道:“小慢,你我和过去一样没什么不同,过去能过日子为何现在不能?”
慢慢挑眉淡然一笑,那笑里除了自嘲什么都没有,道:“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拦我,王爷,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歧路。”慕容傲然听着,不做回应,在等慢慢说下去。
慢慢往边上走了一步道:“也罢,既然见都见了,把话掰开了揉碎了。没错,你我还和过去一样,只是小裂缝熬成了大横隔,我们两没有变,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变了。我不能忍受,你也没法再包容……”
“我能继续包容……除非,除非你已不喜欢我……否则,只要你说,我都愿意退让!没有你,我很不习惯…”慕容傲然忍不住出声道。
慢慢偏过头看他:“王爷,退让地过日子有什么意思?不是我不喜欢,也不是你不喜欢,是我们都不喜欢,强自支撑有什么用。你不是不习惯没有我,只是不习惯没人陪,我的话相信王爷明白,告辞。”说着,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剩慕容傲然垂手在地,不言不语。
沐知风看着这夫妻二人短短的对话,还是选择走过去拍了拍慕容傲然的肩道:“也许王妃,只是想换个方式生活。”
“我不是只习惯没人陪”,慕容傲然突然道:“她是无法替代的。”
沐知风点点头:“我相信。但,王妃自己选择了这条路。王爷,这一次,就不要再拦她了吧,也许对你们两都好。”
慕容傲然沉默许久,终是伸手握住了沐知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老弟所言甚是,我是时候该给她自由了。”
小慢,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因为我一直注视着你。
二人相视一笑,便结伴回了营地。才到营地,便见副官先是大喜,高呼了一声“谢天谢地,大司空果然活着!”,然后却一脸忧愁地迎了上来,看的沐知风莫名其妙。
“大司空,夫人…夫人她…”副官支支吾吾。
沐知风一下没听懂谁是夫人,但立马反应过来副官说的是尉季央,也不纠正,只心急道:“她怎么样?”
副官咬牙道:“刚刚有位紫衣姑娘抱了夫人回来进了主帐,喊了大夫给看了。大夫说,夫人本来就因为不适应南方湿热,身上起了连片红疹染了风寒。哪知夫人不要命还淋了水那么久,身上又受了别的伤,伤口长时间在水里泡着惹得夫人的病更严重了。大夫又说,夫人脉象不稳,气冲脉间,灼热的很,他一时诊断不出来……”
沐知风听着眉毛快拧在了一块,急忙向主帐跑去。他从没意识到他的慌乱,也不懂他为什么听着听着居然不止是心急更多的是难过和怜爱。慕容傲然看他心急的样子,颇似自己当年,忍不住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小子,怕是坠了情网吧。”
水居正端了汤和粥从外头正要入帐,沐知风急忙喊住了她,看水居成功停步,跑到她面前道:“水姑娘,阿央怎么样?”
水居知道他大难刚过,心里虽有点气季央重病,但对他也生气不起来,一想起刚刚大夫说的话,竟有些哽咽道:“大夫说,她要是三天内不醒过来,就,就没了……”端着盘子的手竟也有些抖。
沐知风听了这话哪里还站得住,撩起帐帘就进去了。尉季央正安详地躺在床上,面如白纸,这下是一点血色也没。水居把饭盘端上前,放在桌边,扶了季央起来要喂她,然而季央嘴唇紧闭,连水都喝不进去。
水居急了,拍了拍季央的脸道:“笨蛋,呆瓜,快点醒过来,你不醒过来,我以后都不做饭给你吃了。”
只有沐知风听得分明,水居的声音里已经有了点哭腔,却强忍着硬撑出一份淡定。“水姑娘,刚刚我听副官说,大夫说阿央的脉象里有股真气灼热,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水居适才焦虑,竟忘了灼热这二字,一听沐知风这么一说,当即拍手道:“多谢沐司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沐司空,她一定是运了鉴火玄辰法!”
“鉴火玄辰法?可是那江湖流传甚广的……”沐知风看着水居,似在等她肯定。果不其然,水居点头道:“是了是了,正是那宝典!她现在必然心如火焚,我猜想她是运功疗伤缓解疼痛。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沐知风忙问。
“唉。”水居不禁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救她,是我功力不够!我虽乃纯阴之身,练的功也乃阴法,不过,她的内力比我深厚得多,恐怕我催不出她的内火。而她练的功是纯阳之功,需有纯阴之功来相合,可我们这前线,哪有人连这等功夫。”
沐知风心头一动,自己虽出生在书香门第,但出生那日家中便来了一个道姑,后来就一直指点他的武功,而他练的天癸无相功正是纯阴之功。昔时还被他人取笑他一七尺男儿练这等女儿家的功夫,道姑师父只说他的体质不同,练这功夫自有用处,他这些年也确实感受着这功的好处,学习外家功夫提内力都比别人快些。想至此,沐知风忙说道:“水姑娘,我正好练着纯阴之功,就不知天癸无相功对不对得上鉴火玄辰法。”
哪知水居一下从坐着的床边跳起拍手道:“妙极!这两种功正是最相对的!想不到沐公子竟会这种内家功夫,沐公子,你且做到床铺上,我在旁教导你如何运功。”
沐知风点了点头,盘腿坐在了床上,双掌抵在了尉季央背后。尉季央此时已经披头撒发,衣服破败,沐知风的手触到她一头秀发柔软,竟心神一荡,倒也没多想。
水居自在一旁教导如何运功,期间他二人难免亲密之举,救人要紧,水居虽觉略略不妥也是没了办法,由着沐知风去,沐知风心里也敬重尉季央,一切小心,不敢逾礼半分。
过了许久,只听尉季央“哇”的一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却终于微微张嘴呼吸。沐知风忙跳下床扶好她,水居松了口气在一旁递上汤粥。
然而内病虽解,尉季央依然伤势严重,昏迷不醒。水居才松开的眉头很快就又锁在一起,眼里的泪光闪了闪硬是憋回去,喃喃道:“尉季央你个不守信用的混蛋,你说好要和我一起即使都变成老太婆也不离开对方,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混蛋,混蛋!”
沐知风略略听清几句,感她二人姐妹情深。又知水居这么说,也只是气话想让尉季央醒来。不忍多听便离了帐篷,要大夫尽最大的努力治疗,自己便又上前线赈灾,每日一下前线就赶紧奔回营中看望季央。然而不管水居怎么调理,季央只是一日日病的更严重,转眼便到了第三日。
前方洪水已经退了,防水工程都已经建好。赈灾时的帐篷也都撤了,沐知风等人都搬往当地官府安排的本地最华贵大气的画舫里住了。另一方面,因亲自押送,这一轮赈灾银充足,抚慰工作沐知风和慕容傲然也都做得好,百姓欢声一片,连夸他二人难得清明好官。沐知风听着赞赏却高兴不起来,心里只是担心尉季央的病情,连庆功宴都推了,直接回到画舫亲自照看。
水居这几日话也不多说,只是守在卧榻前。尉季央今夜已是气若游丝,发着热浑身滚烫,有的伤口渐渐好了,有的还有点脓水,就怕撑不过明天。看沐知风前来,只说自己想出去散散心,便也退出门外,替二人掩了门。
沐知风心里如何不急不难过,却不知怎么办才好。手犹豫了几次,还是难禁抚上了尉季央的脸道:“阿央,我生气了。”
“你总救我,帮我,却总不为自己谋划。现在你病倒了,我不知道你闭着眼睛在想些什么,梦以后都可以再做,但现在我要你醒过来。”
“阿央,如果你不想我难过,就快点醒过来。你还有倾颜,还有水居,还有……我。”
“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所以别害怕醒来你还是只能在角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再独自承受了,阿央,你快醒来。”
沐知风见季央毫无反应,终是长叹一声,无意往窗外望了一眼,却见河上花灯无数,百姓跪了河岸一片。他连忙起身开门,却见众部下亦跪在画舫外祈祷,连着水居也跪着,口中念念有词。
副官听见开门声,起身,看着沐知风的眼神道:“司空大人,请原谅我们擅自主张…”
沐知风开了口,嗓音略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副官望了房里一眼道:“今日你辞了庆功宴,我们才知道夫人病情没有一点好转,听说今夜是最后一夜。若没有夫人冒死相救,司空今日也不能好好站在我们面前带领我们抵抗洪水成功。听说夫人千里迢迢从皇都来此只为了救司空,大家都内心感动,祈求长生天留下夫人,别带走她。”
“长生天必然护佑她!”沐知风也往房里看去,却突然意识到众人均喊尉季央做夫人,怕污了她的清白,又道:“不过,阿央她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见天空一道白光闪过,众人具惊讶那白光耀眼刹那间犹如白昼。然而在瑶朝,星陨便意味着有人将要丧命。看这白光如此璀璨,沐知风只道不好,心里直念断不能是阿央这颗帝姬之星!忙向屋内赶去,也不再多做解释。
他几乎是扑到了床头,看尉季央仍有鼻息,松了好一口气,只是更心疼地抚上她的发鬓道:“阿央,你快点醒来吧,别再吓我了好吗?”
“你看,大伙儿都在为你祈福,你得快快醒来才能让他们放心。”
“你陪我走了这么多风雨,这一次也让我陪你度过。”
“只要你醒来,瑶朝天下,江河湖海,山脉平原,这天下有多大,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只要你醒来。”
“求你,阿央,求你……”沐知风握着尉季央的手抵到自己眉间,轻声诉说。水居悄悄靠在门边,听着心里也是难过,悄悄用衣袖拭了拭泪。
沐知风感觉到手里尉季央的手轻轻动了动,忙抬起头看向尉季央。可尉季央也只是这一动,再没声响。不过,沐知风却瞥见从尉季央脖颈滑出的玉葫芦。
妙华回生丹!
如得天意,沐知风轻轻从尉季央脖颈上解下玉葫芦,打开葫芦倒了倒,居然还有最后一颗!喜乐难耐,赶紧扶起尉季央,端起边上的水给她服下。
然而过了许久,尉季央还是没有醒来。沐知风已是不能言语,心里只是悲痛。
事到如今,是不是只能放弃。是不是天意作弄,要这样一个好姑娘离开我。
突然,尉季央嘤咛了一声,睫毛动了动。沐知风一惊,忙放平她注视着她一举一动。水居亦听到声响,从门外飞奔进来,就在她扑到床边的那一刻,尉季央的眼慢慢睁开。
水居不信鬼神,这一刻却也忍不住双手合十:“长生天!从此我愿日日诚心礼佛抱你这一恩!”
门外副官瞅见了一切,亦欢呼着下了画舫,众人均是喜极而泣,脸上挂着笑。不敢打扰他们,各自结群下了画舫,岸上已是纷纷起身叫好的百姓和笑声一片。
尉季央现在是完全睁开了眼,一开眼便见沐知风和水居在旁担忧地望向自己。勉强扯起嘴角微笑道:“沐公子,水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沐知风还没说什么,水居轻轻在尉季央脑门上拍了一掌道:“以后还敢这样吗!”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不敢了。”尉季央捂着脑门亦笑着。
“哎呀!你居然还真说还有以后!”水居叉着腰揪了揪尉季央的耳朵。尉季央赶紧求饶笑道:“哎哟姑奶奶,我这才醒呢你就不放过我。”
水居不折腾她了道:“饿了吗?”
尉季央睁大眼睛极其真诚地看向她道:“非常想念姑奶奶的饭菜。”
水居扑哧一笑道:“算你嘴甜!我给你做饭去。”说完,紫色裙摆一飘径自出门去了。
尉季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只是一股子暖意。她何尝不知水居千里迢迢赶来追着帮忙自己,也清楚这几日她一定苦心陪在自己身边。因而虽是笑着看她,眼里却有点泪花。
沐知风怕气氛难过下来,道:“你总算醒了,大家都在担心你。洪水退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去。”
尉季央这才注意到自己把沐知风给冷在了一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问道:“我,我睡了几天?”
沐知风终于有了点笑意道:“三天,你吓坏我了。”
尉季央一愣:“三天?这么久?我以为只有一场梦啊……”
沐知风含笑摇摇头道:“是啊,你这场梦做的有点久,不过还好你醒来了。现在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尉季央摇了摇头,稍稍运了功,发现浑身舒畅,不禁咦了一声,喜道:“我已经不难受了。太好了,鉴火玄辰法居然没把我烧死。”
没打算告诉尉季央自己替她疗伤,沐知风欣慰道:“没有难受才好。对了,你这梦都做的什么,让你连醒来都不愿意?”语音打俏,显是调侃。
谁知尉季央却是脸上一红,慌张道:“没,没什么。”
她不会告诉沐知风,在梦里,她梦见沐知风对她说他有多担心她,许诺她会踏遍瑶朝山河万里。然而她也不知道,在她昏迷时,沐知风确实许诺了她,只是她以为那是梦。
水居适时推门而入,端着汤饭和……凰雀?
沐知风看见在水居的饭盘上因站不稳而一直沿着饭盘边上跳跳跳的凰雀,弯弯嘴角笑了笑,起身站起道:“凰雀,过来。”
凰雀看见了主人扑棱扑棱翅膀就飞了过去,停在了沐知风肩上,友好地蹭了蹭沐知风的脖颈。水居端着饭盘走近道:“我刚要回来就看见它从老远的地方飞过来,干脆站在门口等着它了。这小家伙倒也通灵性,见了我就停在我盘子上和我一起进来了。”
沐知风点了点凰雀的脑袋道:“养了数年,没算丢人,京都各家什么人住哪儿都认得。”
水居好玩地逗了逗凰雀,却见凰雀脚上绑着个金光发亮的东西,奇道:“咦?带信儿的?”
沐知风也看到了脚环,赶紧取下,拆开,看着字条的脸色是越发凝重了。尉季央也看出了不对,皱眉道:“怎么了,这段时间凰雀应该是养在皇宫那里,是三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沐知风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什么,是皇宫里的同僚给我递信来说公务上的事。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给他回信。养好身体了咱们就启程回去。”
尉季央没再多疑,毕竟她一直信任沐知风,也就安静靠在床头任沐知风给她掖好被角,看他径自出门去了,顺从地吃下水居喂来的饭菜。
然而沐知风出门后,握着字条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上书:倾颜判死,两日后问斩。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