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弦上曲》浅唱淡笑

42、一处平安四方乱

　　行刑官带着官兵们去追，又哪里追的上。苏赜和顾无颜还呆坐在刑台上，刚刚那一幕来得太快，他二人在顾倾颜被截走的那一刻心里才反应过来——有人劫了法场！

　　苏赜看着远去的红衣身影转了转眼珠，小声赞叹道：“凌空腾步竟毫无风声，衣袂翩飞却不拖泥带水，这招‘步步生莲’可实在妙得紧。”

　　顾无颜亦是点头：“这种轻功举世无双，恐怕也只有一人能做到。阿颜被她救走，我也要放心。”

　　“‘踏雪无痕’竟是王妃殿下？”苏赜美目流转，说得惊叹，眼里却无这情感，显是早已知晓：“只是不知王妃殿下把大姨子带到哪里去，我若瞧着不错，还有一个白衣身影？别是……？”

　　顾无颜赞许点点头：“阿赜的眼光是好的很，心思也一般好，我恐怕那就是沐知风老弟！不过既然连你我都是看不清的连蒙带猜，其他人想必也看不清。只是，王妃暴露了她的两柄红扇。”

　　苏赜摇摇头：“大姨子没事就好，这下应该能拖延段时日，我们也好去查明真相。城儿这下也能暂时放下心，早上硬撑着去厨房，还没回到房里就昏倒在回廊里，把我吓得。不过，顾二哥，你难道真惋惜王妃暴露了她自己？我看不然吧。”说完，嘴角弯起，险险带讽。

　　顾无颜因顾倾颜被救走，心下算安，听苏赜这么说，侧目好好打量了自己这个妹夫：“阿赜，我现在算觉得我招对了妹夫，你的精明和洞察力大大超乎我的想象。”

　　苏赜笑意更明：“其实顾二哥很早就想把城儿许配给我不是吗？当年送她入宫只是想看看她的我的真心，也想看看我对她的真心，只是苏赜刚好没让二哥失望便是。”

　　顾无颜挑了挑眉，严肃起来道：“我现在可不是单单觉得我招对了妹夫，还怕自己身边潜伏了头狼。”

　　“二哥放心，我对城儿赤诚之心没掺半分假。二哥也不必担忧，苏赜是匹弱狼，只能寄人篱下。”苏赜含笑带风，别样好看。顾无颜盯了他好一会儿，微笑道：“我自然信得过阿赜，走吧，回府上，等消息。”心里却有了些计较。苏赜望了他的脸色，大抵猜到他对自己该有些防备，心里暗暗笑着，脸上不表露出来，跟着顾无颜离了法场。

　　又说顾倾颜被劫法场的消息传来，李承影心里算是暗喜。来人又报是红衣使扇剑的女子劫走了顾倾颜，据刽子手说女子虽蒙面，看样子应该是十三王妃。太后当即就相信是慢慢劫走了顾倾颜，一方面让李承影广下通缉令赶紧派人追回顾倾颜，一方面又让李承影定罪慢慢，劫法场是大罪，如果慢慢不及时交出顾倾颜，也是死罪无疑。

　　“母后，”李承影在凤辞宫里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的太后还是忍不住皱眉开了口：“这些事朕自会安排，母后不必多费心力。”

　　太后冷笑道：“皇儿，你心里宠爱那个顾倾颜宠爱的要命哀家不知道？是不是又打算拖着拖着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啊？”

　　李承影拍案道：“够了！母后，这和朕对顾倾颜的感情如何无关。母后你一次次依着自己的意思断案，时间这么短，又不肯移交大理寺，你不觉得你插手的有点太多了吗！”

　　“你！你！”太后气的胸口发闷，新尚宫赶紧上来抚了抚她的心口：“你把尉季央那个前朝妖孽留着也就算了，哀家替你监视着。现在哀家替你削弱顾家势力，你这是对哀家不满吗！还是你要跟哀家说你一点都不懂哀家为什么这么做？”

　　李承影一甩衣袖背对着太后道：“母后什么意思儿皇自是晓得的很。母后，儿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庶子，儿皇现在是帝尊，有权管理国家所有的事，包括后宫！母后替儿皇担忧，这份心意儿皇领了，但秉公办事才应该是明君所为。母后现在越俎代庖，后宫一切事物全凭你和七王妃直接拍案而决，朕试问，晗言掌管后宫何用？朕的皇后是不是该定给七王妃！母后是不是要从后宫进一步抽干朕在朝堂的权力！”

　　“帝尊！你可知道你这番话是如何的大不孝！”太后一把扔掉案桌上的茶杯，白瓷在地上碎成了花：“是，你现在是帝尊了。秉公办事是明君所为，可你现在忽视摆在面前的事实听信妖妃胡言，且不说这次是不是她，你为了她和母后吵架，还说不是受她蛊惑！这后宫如何容得下她！眼下机会大好，你可以拔出眼中钉，难道到江山半片给了顾无颜你才知道错吗！”

　　李承影冷哼一声：“朝堂的权力斗争，儿皇不会无故去牵扯无辜的人来牺牲。母后年事已高，看来决断力也有所下降，朕看这两年就上太极山歇歇吧。”

　　太后这下是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捶着桌子，在喉咙里不住滚动出几个词：“妖妃误国！妖妃误国！”

　　李承影看也不看，只抛下几字便拂袖而去。

　　“妖妃？应该是七王妃吧。”

　　又说慢慢和沐知风救了顾倾颜走，三人驾马北行，慢慢和顾倾颜共骑，兵分两路躲开了追兵，三人在帝都外的白头山上的云端寺会合。

　　顾倾颜身上的枷锁铁链早被慢慢一剑劈开，沐知风和慢慢会合后，皆取下脸上面具，顾倾颜一见是沐知风，眼里终忍不住还是湿了。

　　“知风，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央儿走后我才知道你被洪水卷走，感谢上苍，你还活着！”在路上倾颜已经千恩万谢过慢慢，这句便是道谢只对着沐知风。

　　沐知风一直皱着的眉目总算舒展开来，上前一步道：“是尉姑娘救了我，若非她，我也不能今日赶来救你。倾颜，你受苦了…”

　　顾倾颜摇摇头：“算不得什么苦，也是我作孽，惹祸上身。”

　　慢慢讽道：“即使你不去冷宫，太后也一定会找理由要你死。倾颜妹妹，只是你恰好给了她个借口。”

　　“姐姐说的对。”点点头，顾倾颜又问：“央儿呢？她还好吗？”关切之情浮现在脸上。

　　沐知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握拳开口道：“季央姑娘受了风寒，我让她在南方先养病，怕她担心身子受不住，我没把你的事告诉她，所以今日没能和我们一同来。”

　　一声叹气，顾倾颜道：“这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肯为自己谋划！”又看向沐知风道：“多谢你照看她，我看太后有除她的意思，若你见着她，千万别让她回宫，就在宫外好好谋生，再回顾家也可以。”

　　沐知风应允了她，慢慢自去一边写信递消息给顾家，知风这时才正色看向顾倾颜道：“倾颜，你和我走吧，我们先在外面避避风头。不瞒你说，我和顾二哥，迟早都是要反的。皇宫既然容不下你，我们就远走高飞。”

　　顾倾颜先是一惊沐知风竟参与了谋反一事，但很快敛好仪态道：“我不能。”

　　这下惊得是沐知风，“什么？！你，你不愿意逃离皇宫？莫非你……”

　　“不关感情的事。”顾倾颜摆袖侧身道：“我在皇宫举步维艰就是想保住顾家，顾家要反这明摆着是自取灭亡！知风，你不劝劝我二哥，难道还要和他一起反？”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李承影对你不好，难道你还心甘情愿留着他身边？别委屈自己！”沐知风走近一步，急道。

　　顾倾颜偏过头看他，目光里只剩镇静：“我现在不能走，原因有二。其一，我既然被救，就要想法子为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我走了，那这黑锅我就真的背下去直到我死！其二，帝尊待我很好，他并没有亏待我，我二人既是夫妻，他既然不欠我，我怎么能先去欠他。”

　　沐知风随着顾倾颜眼里那波澜不惊镇定下来，缓缓道：“可他是昏君！这已不是第一次错判案子了不是吗！”

　　“不，”倾颜摇摇头：“他身不由己！事发突然，举证艰难，太后又只听信姬魅雪的话妄自定夺，我不怨他，不怪他，反而感激他不因我哥哥的权势对他构成威胁的缘故就伺机陷害我，而是为我奔波正我名声。”

　　沐知风沉默许久，叹口气道：“倾颜，你的心变了。也罢，你既不愿走，我也不强迫你。”

　　“在这种时候，我并不愿牵扯什么儿女私情。”顾倾颜斩钉截铁，竟有男子气概。

　　慢慢正巧回来，拍手叫好：“好妹妹，在皇宫走一遭你的性子比原先强了许多。”

　　“或许吧。”顾倾颜笑了笑：“人不濒临死亡一次，许多事都看不明白。我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自己也觉得性子变了好多。”

　　慢慢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套道袍道：“倾颜妹妹，那你就先在这云端寺装作道姑躲一阵子，我也留在这里陪你，沐老弟下山去探风声为咱们保驾护航。只是寺庙生活清苦，妹妹要委屈了。”

　　倾颜伸手握住了慢慢的手道：“姐姐冒着生命危险，和知风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救我，这笔恩情倾颜如何都偿还不了。唯盼尽早查明真相，还我清白，也不算你们苦心白费。我在世一日，定供姐姐驱策一日。”

　　慢慢被她握着，也紧了手上的力道道：“说什么话，本女侠救无辜受害之人难道还计较回报？那可也忒不符了侠义之道！倾颜妹妹只管在这里安心养着，你把那些事细细和我们说，我们一定给你想办法正名！”

　　倾颜应下，又看沐知风道：“知风，你和我说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只有一句话，趁早收手还来得及，不然要后悔就晚了。”

　　沐知风只得道：“我自有分寸，你在这里静心养着，知风保证，一定给你翻案。”说完，微鞠一躬道别。自到边上脱去白色外袍只剩了灰色里衫，解了发带任青丝放着，和劫法场时的装束两样，这才上马，悠悠下山去了。

　　倾颜知道他心里必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知道无法阻止，却也无多余心力盘算，在慢慢的指引下入了厢房，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