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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夜访天牢诉情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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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季央这夜里早早侍奉太后掌灯睡了,才退出凤辞宫,便看见红尘在一旁候着自己。
“红领事?”尉季央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尘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件黑色斗篷给尉季央道:“尉尚宫,恐怕你也有意要去天牢一趟吧?穿上这个,我带你去。”
尉季央疑惑地接过穿上道:“红领事怎么会突然要帮我……?”
红尘在前面领着路,侧着头道:“尚宫一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尉季央就知道红尘的意思了——因为她看见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穿着象征皇权的金黄斗篷在夜色中傲然。
等尉季央走近,这才发现李承影面前还站了个人,仔细一瞧,竟是许久未见的慕容傲然。自从慢慢走后,慕容傲然整日借酒浇愁,虽并非荒废公务,但人憔悴了不少。如今一拢墨衣,玄纹云袖,整个人眉目深沉,要人不忍多看。
只听李承影道:“祁冷那边希望皇兄盯紧些,别让她真的跑了,留着还有用。窥悬府那边,皇兄也要好好打理事务,底下三两次反应给朕了……”
慕容傲然淡淡道:“微臣清楚,已经派人过去盯着了。多反映几次,天帝就撤了微臣窥悬府首领一职吧。微臣也深感无力,愿做个清闲王爷。”
李承影听此打断道:”皇兄是什么话!若没有皇兄这几年来朕的事务断断不能如此顺利进行。只是少少提醒皇兄,皇嫂的事……“
慕容傲然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打断道:“天帝,微臣得到线报,猎影的二当家神羽已经进了宫。天帝可曾注意过?”
初听神羽这个词,李承影便觉得熟悉,记忆里搜索一番猛然记起道:“朕之前见过一个拿着碧玉翡翠弓的人,是国师的尚宫,但国师极力偏袒说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国师算命神准,朕也不能再多作为难,只是留了疑心。不过朕好奇地很,作为一个杀手,她居然潜伏进宫?难道是金盆洗手?那日过后朕让红尘派了个小宫女过去盯着了,因为一直没动静,朕也险些忘记。”
慕容傲然捋了捋青丝,皱眉道:“没动静?可也忒奇怪。照理说拿着碧玉翡翠弓的就应该是神羽,可国师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快快偏袒神羽,怎么也说不过去。”
听到快快这个名字,李承影脸色一白道:“皇兄,现在的国师已经不是快快姑娘了……”
慕容傲然一惊道:“什么?!快快呢!”
李承影自责道:“怨朕,因为快快姑娘是皇嫂……直亲,朕心里只挂念着不能通知皇嫂,所以一直忘记和皇兄说。”说着,便把快快练功走火入魔暴毙一事告诉了慕容傲然,慕容傲然尽是目瞪口呆,脑中竟一时做不出反应。
又一个亲人离自己而去……上苍,我慕容傲然如今真真是孑然一身在人世了!哈哈!
李承影看着慕容傲然脸色更白,心里歉仄更多,又不知怎么说,余光瞥见尉季央,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道:“阿央,你来了?”
突然被点名,季央一晃神点点头。她亦是才得知快快已经离世这个消息,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今日众人看见云择苇,恐怕都是一个心思,以为云择苇只是宫中另一位国师,因而都没料想到快快竟然……
她还没过多反应,李承影侧过身去拉住了她往前走了几步道:“皇兄,对于快快的事朕很自责也难过,因为当时快快要求秘不发丧,所以朕没有昭告天下……”
慕容傲然摆了摆手:“她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这种事,还要秘不发丧?她就不怕她姐姐难过,不怕我难过?这孩子!”说着,一甩衣袖沉默不语。
李承影被他这一举动更弄得不知怎么说,倒是尉季央知晓他心意道:“天帝,不是要去天牢吗?”
“对,是要去。皇兄,祁冷的事就交给你了,朕还有要事。”李承影稳妥接过话头。
慕容傲然淡然点了点头,李承影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尉季央就快走。
二人走出好远,尉季央才道:“天帝,快快离世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李承影只是看着路道:“朕只是遵从她的心意…现在才让皇兄知道,皇兄一定特别难过……这件事,是朕错了。”
尉季央听他愧疚颇深,没再多说。
又说顾倾颜和季诗颜被打入天牢,两个人的牢房隔得老远,各自照应不到。顾倾颜躺在牢房里的茅草上,看着铁窗外的月光,心里想着是入宫来的点点滴滴。
她从没去招惹谁,却总是有不断的麻烦。她不得不佩服庄德皇贵妃,心里装着慈悲却安安稳稳地执掌后宫。她又有点羡慕庄德皇贵妃,得到那么多人的敬重,还有……
她突然不敢往下想,却在脑海里总找到他的影子。
“你无德又无才,拿什么令朕开心放你走呢?”那是新婚之夜,他戏谑地看她不自量力地拿着匕首要挟。
明明他该惩处她,却愿意自己睡地板把温暖的床让给她。
“人道你顾家多陪嫁,其实不知婢女你只带了两个,再回顾家去招总是不妥,你身边没了季央,少了个得力的,朕有个不错的侍女,今后就服侍了你吧。”那是他把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诗颜赏赐给她就怕她在宫里没照应。
不都说帝尊是个没心没肺负心薄幸的薄情郎吗?怎么她看他,全是体贴与关心?
顾倾颜越想,面上却红了起来。她想到李承影喝醉了酒到她寝宫,抱着她要她只他,她却惹急了他,让他拂袖而去。最后她倒不好意思起来,半夜里为她熬了醒酒汤。
更不能忘那日在疏桐画舫,他许诺会照顾自己一生。还有……还有那奈何灯节放的河灯,他许愿她心里只能有他,逗得她摘了桃子好言宽慰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这样发展该多好,她也不觉得入了宫委屈了自己。然而顾倾颜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那点情思,早一点点挪给了日日和她斗嘴,和她对着干却何其关心她的李承影。
其实她的心里早有了他,只是她不愿坦诚。
突然听到牢门锁开的声音,狱卒竟是毕恭毕敬道:“顾倾颜,有贵客来看你。”说着,狱卒福身请了,一黄一黑两个身影便进入了牢内。
顾倾颜不明地从茅草上爬起,便见身着黄斗篷的人影一下晃到她面前,一把扶起了她,那声音里带着急切和心疼道:“阿颜,在这里还好吗?”
声音一出,顾倾颜心里一跳,眼里就溢满了委屈和感动,却只是湿了眼睛,没有多的眼泪。她坚强了,只是仍会感伤。“好,好,我很好,谢谢天帝。”
李承影比了个手势“嘘”了一声道:“喊我夫君,外头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知道我是贵戚。”
顾倾颜眼神一愣,顿时舌头顿了顿,好半晌才道:“夫…夫君。”
尉季央在一旁腹诽,明明喊什么都可以,李承影就是纯粹占便宜啊!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看二人鹣鲽情深的样子,又不好打扰。
三小姐,你终究还是陷进去了。
可是,那个你曾钟情的人,却还苦心想着怎么带你逃离皇宫。你又该怎么面对他?
季央不忍打扰他二人,一句话没说,悄悄退出了牢房,掩上了门,好似自己没来过,自顾去找诗颜。
李承影接下斗篷,自己也坐在了茅草上。一手揽着顾倾颜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握着她的手。许是累极,顾倾颜顺从地随了他的意,二人看上去尽无比和谐。
“阿颜,你又去找柳诗雨做什么。”是陈述句,却没有一丝责怪。
“我……”顾倾颜轻叹一声道:“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和七王妃联手,又为什么不供出七王妃。”
“那你和柳诗雨只见是怎么回事?祁冷说的话有多少假,你都和我说。”李承影轻揽着顾倾颜,侧耳倾听。
顾倾颜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李承影听着,沉默许久倒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肩上传来的轻鼾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不敢动,心里清楚顾倾颜累得睡着了,怕自己一动就吵醒了倾颜。然而还没等他动,顾倾颜在睡梦中就有些不安稳,手轻轻划动。李承影顺势顺了顺她的背,轻轻把她的头从自己肩上挪开,扶着她躺下,然而顾倾颜一躺,却把他的胳膊压着了,李承影想了想,没抽出来,而是和她一起躺下,另一只手配合着把顾倾颜搂在了怀里。
他看着顾倾颜的睡颜,眉头紧皱,忍不住伸手替她抚平。
他是睡不着了,但这样能抱着顾倾颜,挺好。他希望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这五天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舍不得她。
他想,顾倾颜是什么时候闯进了自己心里?是新婚之夜大胆拿着匕首威胁他的那副倔强不屈吧,从那时起,他的心思多多留了一份在她身上。
自阳儿走后,自己从没这么留意,关心,爱护过一个人。
他是万花丛中过,却也片叶不沾身。他知道后宫诸妃对他的心意,他总用他是帝王薄情是应当的理由来自我解脱,希望可以少些他也在耍手段铲除威胁欠了情意的愧疚。除掉柳诗雨,少了南疆对于边塞城池的觊觎,但这辈子欠下的,他累了,不愿回想。
可他不想欠顾倾颜情债,尽管他知道顾无颜送她入宫没安好心,他还是忍不住想对她好,这种好无关利益,只是纯粹地想爱护她。
他看她在宫里举步维艰,毫不犹豫地就把季诗颜调配给了她。平日里和她斗嘴自己也乐在其中,毫不怪罪。在林子里误听了尉季央和沐知风的对话,才知道原来顾倾颜心有所属,他输给了沐知风。那一夜他不知哪来的怒意喝了酒想强占了她,却在她回抱自己的那一刻只剩下了悔。
他怎么忍心那么对她。
在他得知顾倾颜偷偷给他熬汤不让他知道的时候,他多想质问那女人,她不爱他,对他好做什么?
情丝入骨,越发痴狂,不爱何来恨之切。
他对沐知风恨得牙痒痒,恨他偷访皇宫见顾倾颜。他承认,墨予璃来禀告有可疑人物进了暖熏阁的时候,他心里是害怕的,害怕沐知风带了她走,让他这一辈子都找不到顾倾颜,以至于他气到发了昏,在大庭广众之下抽掉顾倾颜的衣带。
他像一个胆小鬼,怕争不过,就希望对手赶紧消失。所以他派了沐知风去打仗,巴不得他战死沙场,却又不肯承认是他怕沐知风再来和他争顾倾颜,只是不停说服自己是为了朝廷的势力,为了自己力量的培养,才不是因为嫉妒和吃醋。
吃醋?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因为你爱她啊。他仿佛听见心底有这样一个声音。
他一下就慌了手脚,不,不对,我爱的是阳儿,我不爱顾倾颜,我只是恋她似阳儿,一定是这样。
阳儿,我没有背叛你,一直没有。
可他又突然想起季诗颜的声音:“贞贤妃娘娘和庄德皇贵妃像,也不像。”
他又质问了一遍自己,这样对顾倾颜情难自禁,是来自于像,还是来自于那不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脑海里想的都是他情不自禁地就在疏桐画舫许诺了顾倾颜的一生由他守护,想的都是他放河灯时偷偷许的愿里全是真心实意,想的都是顾倾颜递给他桃子时他竟有一瞬仿佛天地不觉,仅剩了他和眼前人,而他想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那一刻的心意,即使和阳儿相处时,也没有过。
向瑰的质询如在眼前,他慌张的逃避,无所适从。
什么和顾倾颜沾上边,他就会失去一个帝王该有的理智。他好像不能再骗自己自己对顾倾颜一点爱意没有,可他不愿面对自己对阳儿的爱意少了。
阿颜,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然后,你想怎么选,我再不干涉你的生活。
哪怕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