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弦上曲》浅唱淡笑

33、无心插柳柳成妖

　　自柳诗雨被打入冷宫，她倒敛了过去妖媚之气。把头发剪短及肩没再盘髻，南疆服饰也换做了黛色齐胸襦裙。平日里不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只是没了生机。

　　冷宫里自然没服侍她的丫头，除了日日派饭，其余的一切活计都要她自己做。除此之外，冷宫里那些疯女人有前朝的，甚至有尉迟默那一个朝代的，一个比一个疯。这里她自不能用心计挑拨，整日战战兢兢为求自保。

　　偶尔她也会偷偷跑到冷宫唯一一处的假山上站上去眺望定乾殿，在夕阳余晖里沉想过去和李承影的点点滴滴。她很想问李承影一句，纵使从没有得到过真心，那他对她有没有一分真情。

　　她也决定怀着那个是她安排墨予璃到千葵雅筑做负责膳食的宫女，日日替向阳试吃膳食时用指甲下毒害死了庄德皇贵妃的秘密直到死去。

　　如果告诉了李承影这个，他才是会真真正正的恨死自己吧。再自私一次吧，毕竟，她真的喜欢他很多年了。从她随着父亲来瑶朝朝觐进贡，她于大殿之上第一次见到少年天子，她就暗暗发誓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心上人。

　　那时惊鸿一瞥，不惜让她手上沾满鲜血。可惜最后还是成了这样。

　　我不后悔，也没有遗憾。

　　柳诗雨正这么想着，一个尚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飞扬跋扈，挤眉弄眼，一番狂妄的样子。还不等柳诗雨看清她，就听得尚宫说道：“哟~来了这冷宫，还指望着出去呀。啧啧啧，还等着坐回柳昭仪吗？我呸，柳诗雨，快给我下来，贞贤妃娘娘要见你。”

　　柳诗雨听着前面那番讽刺，心里正反感着不想理人，听到最后一句，微微皱了皱眉，没多说一句话，便从假山上下来随着尚宫走了。

　　顾倾颜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柳诗雨。一脸无所谓的清闲，随手理了理青丝，眉间傲气依然。黛色身影闯入自己眼帘，眼光却没看在自己身上一眼。尚宫讨好的告退，看着柳诗雨这样不恭，狠狠推了一把，惹得却是柳诗雨一个巴掌：“这一掌，不是最后一个，如果你还不懂的收敛的话。”

　　尚宫正要还手，顾倾颜阻止了她。气呼呼瞪了柳诗雨一眼，转身离去。

　　柳诗雨看着尚宫离开，没好气道：“怎么，来看昔日的对手如今怎么落魄？嘲笑我的力气你省省吧，你放心，我不是第一个在这皇宫里牺牲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着，目光突然锐利地看着顾倾颜道：“下一个难保就是你。”

　　顾倾颜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还是觉得我是那个努力上位的人吧？如果我是那种人，不应该赶紧趁热打铁讨好上位，怎么还会来见你呢？”

　　柳诗雨一时被她堵得无话，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想什么。”

　　顾倾颜只是含着淡淡笑意道：“我没有来嘲笑你的意思。虽然我也不能说不恨你，但，我也算理解你的做法吧。”说完，长叹一口气道：“柳昭仪，很喜欢天帝吧。那天我在凤辞宫看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我本该恨你，可是那一刻好像恨不起来了。我最多是怨吧，也没法去恨一个因为爱而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柳诗雨微微动容，偏头看了顾倾颜一眼道：“顾倾颜，难怪他那么喜欢你。真的，你太像太像了。”

　　顾倾颜显然不了然，反问道：“什么？”

　　柳诗雨轻哼一声道：“没什么。我喜欢天帝又如何？现在谈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倒是你，你太软弱了顾倾颜。你也太慈悲，皇宫里最要不得这种慈悲。我实在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不耍手段的话，不要说上位，你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我知道我这次是输给了谁，那女人果然才是这后宫扭转乾坤的怪物，你必然是她下一个猎物。”

　　顾倾颜一手拉过柳诗雨，柳诗雨挣扎了一下没反抗。她二人就这样一步步缓缓来到冷宫里的半片夹竹桃林。现已初夏，夹竹桃正徐徐开放，红的粉的，艳丽招摇。

　　诗颜嘱咐冷宫的尚宫准备一些茶水，尚宫自听命去摆了桌椅，置了茶水，兀自在一旁伺候着。顾倾颜拉着柳诗雨在椅子上坐下了，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听央儿说，这次的事，七王妃也参与了是吗？”

　　柳诗雨也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是啊。若不是她千里迢迢赶去南疆，我还不知道皇宫多了你这么个祸害。”

　　顾倾颜也不恼，继续淡淡道：“那你那日为什么没有供出她。”

　　柳诗雨把玩着茶杯：“没必要，要这么做都是我的心意，她只是搭把手。至于璃儿，晓泽，我倒心中有愧。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出璃儿，璃儿知道我被贬来冷宫，也会自请，我想，干脆我来说，说不定天帝会看她只是听我指使，就不那么怪罪于她。至于晓泽，我不可能不说出他，整件事没他怎么成功。没能保住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这些年，他也替我办了不少事。”

　　“天帝的人去抓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想是早早听了风声，跑路了吧。”顾倾颜端着茶杯道。

　　“那最好。”柳诗雨依然看着手里的茶杯，“这样，我心里愧疚不会那么深。”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顾倾颜偏头看着柳诗雨：“是什么使你动心要帮助姬魅雪。”

　　“她是一个为情的人，我也是。”冷冷吐出这几个字，柳诗雨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手一抖没抓住茶杯茶杯便掉在了茶盘里。她心里只猜测着有人要害她，又一时不知道是谁。咬着牙强忍着，顾倾颜正好起身告辞，柳诗雨冷眼看她，只念着顾倾颜也许是来斩草除根，此时正好要走，以摆脱祸端。她腹中已疼如刀割，面色惨白，神智已不十分清楚，一时认定是顾倾颜要害她，就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挥挥衣袖走了。于是奋力抓住了顾倾颜的衣袖，一字一顿道：“贞贤妃，我有最后一些话要对你讲。”

　　顾倾颜皱眉看她，却看见柳诗雨倒吸了一口冷气缓解疼痛，站起身，一手拉着顾倾颜道一株株夹竹桃前。柳诗雨轻声道：“这些花，美吗？”

　　顾倾颜不明其意，点了点头，顺手折下一丛道：“冷宫里一色这样的花，也算有点暖意，就是太单一了一点。”

　　柳诗雨看她摘下一丛，嘴角浮起冷笑道：“是啊，也是最毒的花。不过它长在冷宫里只有一个用途。”柳诗雨讲此一顿，侧了半个身子过去，正好挡住诗颜和冷宫的尚宫看向顾倾颜的视线，才缓缓道“用来让那些绝望的人自尽。”话毕，在顾倾颜一惊的目光里，柳诗雨一把抓住顾倾颜的手，就把她手里的夹竹桃花往自己嘴里塞，嚼得快咽的也快，众人只误作是顾倾颜硬要塞那些花给柳诗雨吃，各自变了脸色。果然，柳诗雨很快就口中吐血，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顾倾颜只记得柳诗雨倒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是要下地狱了，还好还能拉上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