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弦上曲》浅唱淡笑

22、去年伊人笑声俏

　　却说众人退出凤辞宫，李承影想和顾倾颜说些什么，顾倾颜却没给他这机会，一身忧郁气息默默就回去了。但李承影心里也清楚，顾倾颜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不愿牵扯顾家，所以他尽可能地阻碍太后除掉顾家。他虽然在大殿之上几乎相信了顾倾颜背叛了自己，但是顾倾颜没有亲口承认，他就宁可相信那个为自己熬汤，摘桃子给自己吃的女子不会害他。只是他唯一不解的，是尉季央。

　　看着尉季央退出凤辞宫，看了他却一副躲闪之意，李承影看众人已退得差不多，上前拦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尉季央抬头看他，眸光坚定：“你也相信了？”

　　\'你也相信了？‘

　　李承影觉得，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尉季央的眼神尉季央的话，刹那间仿佛天卷残云回到了儿时。

　　“跟朕走走吧。”李承影忽然说道，季央不敢反驳，只好低头答道：“是，天帝。”

　　过了许久，二人走到一处静谧之处。此地树木茂盛，蜂鸟不绝，野花遍野。往前看有溪流蜿蜒而过，风光甚好，正是皇家的御用草野。李承影缓缓开口道：“记得小时候，我常陪你坐在草地上听你讲故事。”

　　没有自称朕，而是用我。尉季央心里明白，李承影已经认出了她，并且没有要和她敌对的意思。她低着头轻声道：“我记不清了。”

　　李承影苦笑道：“记不清了吗？还是不想记？”

　　“你又为什么要提起那些美好的过去呢李承影？”尉季央勉强扯起嘴角：“你提一次，我就会痛苦一次，是你毁掉了这一切。”

　　李承影转过头看她：“你恨不恨我？”

　　季央斜眼看他，答道：“恨你？当然，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而最令我心寒的，是儿时最要好的伙伴曾经可以拿着纸鸢哄你，有一天也会拿着剑逼你。”

　　李承影有些激动地将双手搭在季央身上：“默儿，我是被逼的，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爹，是我爹他野心太大，前朝的老丞相又诱骗他篡位，所以，所以…”

　　尉季央冷哼一声，挣开李承影的桎梏：“这深宫之中，难道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去害人的？还不都是为了生存！你知道吗，当我再见你时，你对三小姐那么恭敬，我差点又相信你！我居然面对杀父弑兄的仇人心慈手软！若不是再见你，这些年我本已经渐渐尽可能不去想你给我的痛楚了，可我再见你，你是帝尊，万人之上天神之下，你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的享有当年你的君主的一切而不愧疚！”

　　李承影转身看着前方那湾溪流道：“我也不想做这个什么帝尊，可是我爹他硬要把这个位置给我。我的兄长又都战死沙场，躲也躲不掉。”话毕，复转身看着季央，手中拿着一块纯白的佛手翡翠挂黄色流苏剑穗：“你还记得它吗？”

　　季央看着那块佛手翡翠剑穗，实在是不能不想起当年。

　　“呐李承影你快点过来！”当年的尉季央还是小尉迟默，李承影还是个小儿郎。

　　“你又干什么？”被尉迟默戏弄了一天的李承影显然有点没好气。

　　尉迟默调皮一笑，知道李承影对她已经没法子了，道：“本公主玩累了，你背我回宫吧。”

　　“凭什么！”李承影有点咋呼：“你都支使我一天了！”

　　尉迟默不理会他，一下从背后搭着李承影的肩膀就要跳上去，李承影挥手要拍落尉迟默，发现甩她不下去，只好认命地叹气背着她道：“敬孝，我李承影背你就算了，你以后可不准指使自己的夫君知道吗？嫁了人就要恭敬侍奉夫君，要守妇道。”

　　尉迟默两只胳膊圈着李承影的脖子道：“我偏不，还有，不要叫我敬孝，要叫我默儿。”

　　李承影脸微微一红，支吾道：“默…默儿…”

　　尉迟默拍手笑道：“这才对嘛！李承影，你要答应本公主，咱们要一直玩到老！”

　　“哼，你这么刁蛮，我才不要和你玩到老。”李承影嘴上说着，脸上却笑开了。

　　“哎呀！你居然敢反抗我！看我不揪死你！”尉迟默说着，手就揪上了李承影的耳朵，李承影忍着痛笑道：“默儿，你再揪，我可就甩你下去了。”

　　尉迟默一吓，赶紧又搂紧了李承影的脖子道：“我不了我不了，你好好背。”

　　李承影笑得更开心，尉迟默就乖乖趴在他背上。两人一步一步就这么回到宫里，李承影把尉迟默放下，转身就要走，尉迟默又喊道：“等等！”

　　“又怎么啦我的小祖宗哟。”李承影苦着脸转过身来。

　　尉迟默看他这副样子就忍不住要笑，快走几步到跟前，伸手拿着一块佛手翡翠剑穗道：“这个送你，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练剑，一定用得着。不过你拿着这个，就要跟本公主念一句话。”

　　“什么啊？”李承影看着剑穗，两眼就光亮了起来，想不到这个蛮横的小公主还挺细心的。

　　“来，跟我念，咱们相约到百年。”尉迟默隐着笑意道。

　　李承影也傻傻地跟着念：“咱们相约到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李承影一愣，缓缓道：“奈何桥上…等三年…”

　　“诶对啦！”尉迟默终于开颜，将佛手翡翠递到李承影手中，蹦蹦跳跳地就回宫去了。李承影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嘴里只是默默念叨：“奈何桥上等三年…”

　　而今的尉季央只是看着佛手翡翠剑穗，伸手拿着，轻轻抚摸：“哪个九十七岁死…”

　　李承影轻语：“奈何桥上等三年…默儿，我一直没忘。”

　　尉季央眼里氤氲出水雾，问道：“你怎么不戴了？”

　　李承影伸出手，指了指远方一棵树道：“默儿，你看那棵树有多远？”

　　“大概十一二丈那么远。”季央疑惑道。

　　李承影一挥衣袖，季央身为练家子，自能感受到一道剑气从袖子中飞了出来，只听“蹭”的一声，那树摇了摇，将断不断，可见剑气入木三分。季央惊异地看着李承影，李承影点点头道：“我已经可以不用剑了，剑与我合一，我可以挥袖成剑，所以也就没有戴剑穗，只是一直留着。”

　　季央不禁赞许道：“好俊俏的功夫，你果然还是这么厉害。”

　　李承影只是摇摇头，转而又道：“默儿，闲话说的多了，你怎么会和姬魅雪一起捉舒同？今日堂上舒同是真是假你可知道？”

　　季央叹了口气道：“我和姬魅雪去捉舒同，是怕她做手脚陷害三小姐，如今看来，还是我轻敌了。我去过疏桐画舫，只知道老舫主是个老翁，其余就不知道了。”

　　“那你觉得顾倾颜？”李承影刚要问，尉季央打断道：“我可以和你担保，绝不会是她。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你，但也没有怨天尤人。而顾丞相他也一直没有和三小姐有什么联系，所以绝不可能会是她，必然是陷害。只是我与你一样，想不清楚其中细节。”

　　李承影笑了笑：“如果连你都想不明白，那我可就别想明白了。”

　　尉季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杀父弑兄咱们可没算完。”

　　李承影赶紧摆摆手道：“默儿，我跟你保证，你父王王兄均不是我杀的。虽然那时是我在当政，可是刺杀是老丞相的意思。我登基的时候，对于他不过是个傀儡，他一手遮天以我的名义私下命令暗杀，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默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一家，我也只能把他赶下台抄家补偿你们。”

　　尉季央看他说的如此诚恳，又想起这些年确是如此，心里又软了下来，她本就不愿再起杀戮，如此细思这一切确实怨不得李承影。父辈的恩怨，了却便算了吧，更何况父王临终的最后一句话是：“父王这一生酷爱杀戮，所以作孽才会被逼宫。如果天下交给李承影这孩子，父王很放心，父王相信他可以治理得好瑶朝。起码，他会对你和你母后好，那父王就没有遗憾了。”

　　父王，女儿现在就站在你可以放心托付江山的人面前，你是否也愿意我与他，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