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祭》风谢

3、第 3 章

　　金乌已没，月上梢头，小巷里万籁俱寂，唯树间穿来一两声虫鸣。屋内烛火已息，青烟散尽，黑暗笼着四周，似在催促人们快点入梦。君逸却无一丝睡意。待妇人和大汉睡稳后，他小心地取出藏在柜子里的箫，出了小巷。
　　与小巷的寂静迥然不同，繁宁街上灯火通明，莺歌声声。京城里最大的勾栏，当之无愧的销金窟－－风雅楼便在这条街上。多少王公贵族，掷千金换美人一笑，或千金求佳人抚琴一曲、作词一首。君逸手持竹箫，停在风雅楼前。阁楼深处飘来熟悉的琴音，缠绵悱恻，正是自己作的曲。不再迟疑，君逸踏进了这处与他家境极不相符的地方。
　　老板是个极为妩媚的女子，虽已半老，却风韵犹存，眼波流转处仍可窥见她年轻时的姣好。见君逸持箫进来，她笑着迎了上去：“君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姑娘们可都盼着公子来谱上一曲呢！”“妈妈过奖了。梳语姑娘今晚可有空？”梳语是风雅楼里最有名的人物，弹得一手好琴，下得一手好棋。不说这些，光是姿色也让天下男子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梳语傲得很，也冷得很，见不见客全由她说了算，纵使是老板也勉强不得，公子哥们送来的万千红绡也很少正眼瞧上一下。这样一个冷艳的女子，偏是对君逸格外有好感。或许是因为身上同有的傲气而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也或许是君逸谱的曲让她忘我 。“有有有，刚才还在弹着呢。许多公子邀她弹琴助兴，她都推说无新曲新意。公子一来，这新曲新意边就有了。”边说边引着君逸上楼。
　　轻叩小门，老板柔声问：“梳语，君逸公子来了，见还是不见？”琴音渐息，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让公子进来吧。”
　　君逸一身灰色长衫，虽有些粗糙，却掩不住他的傲。放了箫，沿桌而坐，一言不发。梳语起身移步，款款走到桌旁，斟了一杯酒奉上：“君公子别来无恙。”君逸接了，没有喝，轻轻地将酒放在桌上，说：“你继续弹吧。我来只是…只是静静心…”梳语“噗哧”一声笑了，春光初现般的笑靥，满是娇与艳，哪里还见得她的冷？“静心？来这风雅楼静心？君公子真会说笑。”随即又听她叹了一声，“心情不好，何苦这般藏在心里。”君逸苦笑，从怀里取出半张纸稿说：“剩了一半，却续不下去了…”“半张？”“原是一曲的，但被毁了。找到这一半，剩下的却无心再续了。”梳语接过，问：“什么名？”“《春风笑》，如今，却笑不出来了…”见他话中无奈，梳语抱琴坐下，转轴拨弦，韵律自指尖琴上滑出。好一曲《春风笑》！闻琵琶声，如见万物渐醒，山色朗润，百鸟雄飞雌从。正是欢音盛极之时，琴声戛然而止。梳语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君逸：“到这就没了？”“恩，没了。”
　　楼下一角，一位蓝衫男子兀自品茶听曲。琴声断时，他也不由得蹙眉：“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