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头望灯火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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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听到声响，上官沐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微微侧过身子，脸上的神情在看清来人时明显的一滞，眼神失焦了几秒。“臣妾参见皇上。”她微颔着下巴的神态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柔和可亲，让轩辕祁想起那日纷纷扬扬的雪中，路过‘来仪宫’时的惊鸿一瞥。那伫立在白梅前的娉婷身姿，在一瞬间竟让他觉得他似乎是认识这女子的。可那念头转瞬即逝，的确，他该是认识她的，代表了上官一族的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但同时也是他的对手。
“嗯。”轩辕祁淡淡地应了一声，上官沐半坐在脚跟上，支起身子看他，十年未见，他似乎苍老了些，但与她相比，已是不知好上几倍。他的眉眼仍旧是那么冷，就像新婚那夜。她怀着满满的希冀，想好了一切，她要对他说：“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忘川，你的忘川。自今日起便生生世世与你生死与共的忘川……”可是她连话都没能与他说上一句，她的眼只瞥到他甩出的衣袖。唯一留下的只有像抹布一样被丢弃在地上的红头巾，她望着那‘鸳鸯戏水’的花样出神，直到视线模糊，胸口钝钝的痛。祁，我们只有二十年的时间了，你知道吗？可是是哪里出错了吗？她那时不知，如今，亦是不知。
相顾无言，两人各怀心事。夜阑无语，灯结爆破时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终是上官沐起身倒茶的声音打破了静寂。犹记得新婚后第一次见他，那日大雪纷飞，她穿着鹅黄的宫装，只罩了一件白色的水貂大氅，站在宫外的白梅前祈福。他拥着云霓路过，眼中净是宠溺之色。只觉心头如刀剜般疼痛，别过眼不看他们的亲昵，前世的记忆却愈加清晰地涌现出来，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生死纠缠。
将瓷盏递至轩辕祁手中，上官沐又拾起了那串被汗渍浸得泛黄的象牙佛珠。轩辕祁揭开瓷盖，那氤氲的水汽中他的表情不觉诧异，“你……也喝‘雾莲新叶’？”“这茶只生于弱水之滨，忘川河畔，虽是极涩，我却留恋它的余味”见轩辕祁默默喝茶，上官沐垂下眼，“只是这茶性子极凉，皇上喝多了，只怕……折寿。”“折寿？”轩辕祁捏着瓷盏的手微微用力，“没有了她，又何必活得那么长？”“没有了她吗？呵……”上官沐转动佛珠的手不觉的一抖。
“你恨我？”轩辕祁将瓷盏搁在一旁的桌上，明明是问句，他的语气却使用了肯定句。“不，你错了。”上官沐的语气平淡，“错？”轩辕祁一回身，右手猛地攫住上官沐的下颚，“那你对我是如何？”上官沐直视轩辕祁的眸，这倒使他不自觉地别开了眼。“轩辕祁，我对你是何情谊……你当真不知吗？”轩辕祁的左手不觉在袖中紧握成拳，为何每每与她直视总是不自觉地想去躲避……
“姮儿的生辰由你来操办。”直愣愣抛下这一句，轩辕祁起身踏出宫门。“我怎么会恨你……我……”那三个字只噎在喉中。
轩辕祁……我爱你……我忘川是前世今生都只为你而倾情的啊……
我终是无从得知那夜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守夜的女官提起他二人那夜长谈许久。我更无从知道上官沐踏出来仪宫门的那一日，日光是否灼痛她的眼，我的能掐会算仅限于前尘，我始终看不懂的，是人心。
糖儿将我身上的褶裙理了一遍又一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稚气未脱的样子实在让人不习惯。低下眉眼，我把玩着“凤凰飞天”的羊脂玉佩上垂下的长长流苏，看透着粉色的指尖在那明黄色的线里穿过，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半透明的意味，竟也不亦乐乎，果真是越老越小了。
“呜——”宫外号角声起，我停下小动作，抬起眼角瞥向宫门，又是晴天，前阵子的蒙蒙细雨实在是解不了这暑气，顺手拿过几上的瓷杯抿了口，点了朱砂的唇在玉质的白胎上留下鲜红的印记，凝视了许久，我将它轻轻地搁在了一旁。
“公主，典礼开始了。”宦官站在门外轻轻的唤了一声，“公主马上就来。”糖儿理好最后一丝褶皱，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走吧。”我出声，糖儿抬眼，眼前的女子神情肃然，明明才是十一岁的光景，却已俨然是一副能担大任的模样。
款款步入大殿，猩红的轻纱自鼻梁始遮住了大半的脸，我在袖中交错着双手，龙椅上的轩辕祁含笑看我。“拜大帝！——”一旁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我舒展双臂，广袖摇曳，向轩辕祁行了个大礼。“起！——拜凤母！——”“不必了，今日姮儿是寿星，可不能跪得太多，”轩辕祁转头看着上官沐，映入眼里的却是一张木然的脸，“朕想，皇后不会介意吧。”语罢，他将掌覆在上官沐苍白的手背上，上官沐一惊，“皇上决定的，臣妾自然无异议。”虚假的温柔……竟也让人如此贪恋？我望着上官沐不自然的神情，哪怕知道是假的也不愿戳破吗？
“礼毕！——开宴！——”在太监的叫唤声中，我步上台阶，坐在一旁的雕花画案边，随意地举起酒盏，“姮儿在此谢过各位大人参加我的寿辰，姮儿暂敬一杯薄酒聊表谢意。”撩起一角纱巾微抿了一口杯中的“梨花酿”，放下酒杯的瞬间，喉间还残留着“梨花酿”甜中带着的微辣。我抬头正对上一张脸，只是一眼，我猛地握紧了拳，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在战栗，是你吗！我寻了近万年的那个人！
感到上方灼灼的目光，萧易寒侧过脸，却没有发现异常，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却不知，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在他微微皱眉时，我便知道我的目光已然引起了他的戒备，于是在他偏头的瞬间，我垂下眼，吹了吹泛在那“梨花酿”上的泡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回头望灯火阑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