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星明]糜乱》望月幽灵

7、第六章

　　星魂不答，一动不动，但双瞳中已经能看出浓浓的杀意，寒光遮掩不住。天明顿时觉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马车就停在这荒野里，静悄悄的，能听到车外鸟儿的鸣声，除此之外，寂静得可怕。星魂不动，天明就觉得有种压抑感，不敢作声，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卷起帘子的窗口，外面的晴天白云，此时显得如此诡异。

　　星魂顿了顿，伸出细长的手指，解开固定卷帘的绳子，将窗帘放下。就在帘子遮住视线的一刹那，天明觉到一阵风声将帘子掀起了一些，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陷入了他身边不远处的车壁。

　　他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从窗外飞进来的是把小巧的飞刀，从刀刃到刀把，以至于刀把垂下的布条，通体漆黑，似是魅影。

　　刀身上清晰刻着只蜘蛛。只听星魂冷冷地说，“罗网的人。”

　　天明愣了愣，问，“那些想抓我回去的坏蛋？”

　　只听马车外有风声掠过，只有很短的片刻，很快便没了声响。

　　星魂连头都不抬，冷淡地道：“不自量力。”说完，手指轻轻一弹。车外立刻便听到有人倒下的声音。

　　只听另外一人踏在车板上，脚步虽轻，却尽入星魂的耳中，一把利剑从门帘后刺来，剑刃离天明的鼻尖只有几寸距离，寒凉的剑气扑面而来。他睁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星魂已经出手，轻轻弹指，就听见一声金属被刺穿的声响，再看那剑，已经不能再前进丝毫。

　　天明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发现星魂从袖子弹出的是一根细细的丝线，挑起手指绕住血蚕丝的一头，而线的另一头，已经穿过剑刃、绕过剑身、逐渐伸延到车帘以外。

　　星魂手轻轻一挥，掌剑之人便无力地向后倒去，手上一松，剑掉落地上。

　　星魂收回血蚕丝，五指卷起，再张开，便见十指的指根上均系了条丝线。

　　顿时，他伸展双臂，将十根丝线甩了出去，穿透马车上、下、左、右，几乎无一处死角。天明瞬间感觉就像被万根蛛网围绕着一般、密不透风。只见星魂双手在同时握拳，一股真气顺蚕丝推向车厢外面，引起一股波动，片刻之后，真气就又收回了星魂掌中。

　　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发生。此时，四周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星魂缓缓放下双手，收回了丝线。天明感觉心脏咚咚直跳，喘声剧烈，四处张望，虽然看不见车外的景象，心却忐忑不安。

　　星魂将血蚕丝收回袖中，淡淡地说，“不用看了。已经死光了。”

　　天明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死……死光了？”

　　“一个不剩。”

　　天明回头望着星魂，见他表情又恢复了淡然，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杀气。

　　他连偷袭者的相貌都没有看清，想到短短的片刻间，他们便已经魂飞西天，让天明有一种如在梦里的错觉。

　　“如果你不信，”阴阳家的少年如是道，“出去看看便知。”

　　天明心中略有些恐惧，不太清楚刚才星魂究竟对外面的杀手做了些什么。但偏偏他好奇心很强，心中疑问无数。想了想，咬咬牙，掀起了车帘。

　　车前趴着三四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圆瞪着充血的双眼，眉心一片黑气、七窍流血，已经全部毙命。那眼神太熟悉了，和那个“月牙刀”绝影、以及在蜃楼中毙命的罗网刺客如出一撤。天明顿时觉得头一阵眩晕，一种恶心感油然而生。

　　星魂并不转头，在背后的车厢内，用幽魂般的声音淡淡地说，“还有另外两个，在车厢左侧，一个尸体在车厢右侧。另外三人，平躺在车厢后面。你也要看看吗？”

　　天明一时间头脑有些空白。心中很乱，腿一软，就向后一跌，落入车厢内。

　　他本以为会跌上坚硬的木板，谁知却正好落入一个怀抱中。星魂扶住他腰身，从后面接住他，放下眼前的车帘淡然地说，“几个傀儡都被他们用银针封住了脉穴，能做得这样一声不响，也不愧是罗网了。”

　　天明听着星魂在背后说话，却像耳边风一样忽忽而过。他使劲闭上眼睛，像是祈祷一切尽是一场噩梦，只希望尽快退散。

　　这时候，却听远处有人传音入密，道，“阴阳家的护法，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这是一沧桑老人的声音。听着似曾相识。

　　星魂的声音也冷了下去，高声回应道，“原来六剑奴的断水、魍魉也追随至此，请问有何目的？”

　　那老人回答，“只是找回某样东西而已。”

　　说着，只听嗖的一声，马车前面沉了沉，已经有一个人影在车前赫然而立，脚尖轻点，默默地站在车前，影子映在半透明的车帘上。

　　天明感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处，大气都不敢喘。

　　星魂语气却无比淡然，悠悠道，“不知罗网有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断水道，“自然是阁下车中的那位公子。”

　　天明听了，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一边觉得奇怪，究竟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秘密，这些天惹得他们都争着捉拿他。

　　却听星魂说，“只怕说笑了。车里的，是我阴阳家的人，何时与罗网有了瓜葛？”

　　“哦？那老夫还真可谓是孤陋寡闻了。原来，丽姬和荆轲之子，也入了阴阳家。”

　　星魂明显皱了皱眉。天明听后，心中奇怪，为何这老头子知道自己父母是谁？那断水却不动声色，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沉着冷静。星魂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是自然，阴阳家做事有自己的理由，对此，阁下不必作多过问。”

　　“哪里哪里，若荆公子真是星魂公子的人，老夫又怎敢冒昧？”断水悠悠地说，“只是老夫有些困惑，这荆公子颈后的阴阳咒印，古怪少见，是咒印中的珍迹，下在荆公子身上，不知有何用意？该不会，与这‘天下第一’有什么瓜葛？”

　　星魂冷冷地说，“阁下说笑了，阴阳咒印是我们阴阳家的东西，又怎么会和‘天下第一’有什么瓜葛？”

　　他说着，突然将手掌俯在天明背上。天明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咒气从星魂掌心传来，他浑身一颤，突然觉得有一阵熟悉的感觉。

　　顿时，头脑好像清晰了不少，四肢的经脉也因这咒气而变得无比通畅，天明只觉得一阵痛快，一身轻松。

　　只听星魂朗声对车外的人说道，“我阴阳家的咒术，自然只有我阴阳家知道如何利用。阁下不必怀疑，这咒印此时是沉睡之际，若爆发，能力不容小觑。”

　　他说完，俯首在天明耳边，轻声道，“你不必顾虑，现在用掌攻他下盘，我自有把握。”

　　星魂的呼吸打在天明的脖颈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冰冷，而是温热而富有生命。天明感觉有些不自在，却觉得他的语气无法抗拒。索性，照他说的，同时出了双掌，攻向断水膝盖。

　　他感到一股真气顺着手臂汇集在手掌，以至于挥发出来之时，无比顺畅，就像突然间进了别人的身体里一样，瞬间拥有了强大的功力。就连被用血蚕丝指导和人对打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痛快。

　　他掌力明显很强，断水轻功却也不弱，立马翻身上树，躲过了他的掌力。只是明显被这功夫惊呆了，半饷没有回应。

　　星魂略带笑意地说道，“这就是我阴阳家咒术的厉害。不知阁下是否自认为能控制得了这咒印？”

　　断水呆了半饷，突然叹了口气。

　　“唉，罢了、罢了，”他叹道，“既然星魂公子执意，我们就只有改日再会了。”

　　他说完，脚尖一点，便和魍魉，踏树枝远去了。

　　天明听他们远去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

　　“他为什么突然作罢了？”

　　“哼，”星魂冷笑，“想和阴阳家做对，罗网还差了点。”

　　这时，天明才发觉自己依然倒在星魂怀里，立马直起身来，作势伸了个懒腰，大声说，“哎呀，刚才那下子真舒服！”

　　星魂白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我刚才给你输的真气是什么？”

　　天明摇头，“不知道。”

　　“你就不觉得那感觉似曾相识？”

　　“没错！”天明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那感觉……好像……有些像咒印发作时的感觉？”

　　星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张开手掌，望着手心。只见他手心中有一片蓝光逐渐暗淡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只听他说，“刚才那，就是和你颈上咒印相同的咒术。”

　　天明惊了一下，差一点跳起来，直盯着星魂，问道，“这么说，你……知道如何解我这咒印？”

　　星魂冷冷地回答，“如果你只想解开这咒印，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天明立马呆住了。

　　“……为什么？”

　　“这咒印手法奇特，而且十分冷门，阴阳家上下，都没有见过，就连武功秘籍里都没有记载，”星魂回答，“阴阳家能解开这咒的人，估计也寥寥无几。”

　　天明呆愣在原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只听星魂又突然继续道，“普天下能解这咒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

　　“是……是谁？”

　　星魂淡淡道，“就是阴阳家的教主，我和姬千泷的师父。东皇太一。”

　　天明沉默了下来。他以前深知想解除这咒印实非易事，但如果天下真的只有那个江湖上只闻其名的阴阳家教主才有法可解，那真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星魂斜眼看了看天明，心里自然也有些困惑。

　　若这咒印真的是师父所下，那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许多年前就留下这个记号，此时将相同的咒术传给自己让他来找到被下咒之人，是为了什么？天明究竟与阴阳家，以及那武林人士都争抢的“天下第一”有何瓜葛，他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这一连串的问题，当天明就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依然没有解释。星魂思索着，是不是线索的另一半，就藏在那个被圣贤庄的人隐藏在蜃楼某处的“天下第一”身上。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你过来。”

　　说完，还没等天明回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被东皇太一传输过咒气的手掌附在他颈后的咒印上，运气，在他咒印四周又加了一层咒符。

　　天明只感到有冰凉的感觉从后颈传来，和咒印的感觉很像，不敢妄动，直到星魂收回真气，放开了他肩膀。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如果在我完成任务前就死掉的话，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星魂语气平淡地道，“刚才给你下的这印，至少可以让你活得久一些。”

　　天明的手抚上后颈的咒印，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星魂掀开窗帘，看了看天色说，“早一些赶回去，傀儡既然被封了气脉，这马车估计是坐不成了。”

　　天明手放在咒印上，一时间略微有些失神，听到星魂这么说，才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

　　“唉？……那怎么办？”

　　“骑马。”

　　“哦。”

　　天明出奇地没有多说，好像心里还想着什么，捡起刚才慌乱中落下的向日葵，揣入怀中。

　　星魂斜眼看了看他，表情有些古怪。

　　“准备好了？”

　　“嗯。”

　　“那就跟来。”

　　说着，星魂掀起车帘，起身，迈出马车。天明没有多说，跟在他后面。在这荒郊野岭、不知是什么的鬼地方，就光凭他自己，估计也回不了客栈。

　　况且，他一直都没忘，那根血蚕丝，到现在还在他手腕上系着。

　　星魂步伐平稳地走过马车上窄木的车梁，毫不经心地踏过伏在车前的尸体，紫色的衣缺在微风中舞动。

　　他揽着天明的腰，毫不费力地将他扶上马背。接着自己翻身上马，衣袖飞舞，身轻如燕。天明看得有些入神，仿佛这并不是人间能看到的景象一般。

　　阴阳家的护法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衣带飘扬，发丝在风中微动。有魄力的深紫色眸子淡淡望了身后的天明一眼，道，“抓好了。”

　　此时天明才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就用双臂环绕住星魂的躯干。毕竟阴阳家少年的语气不容拒绝。

　　星魂感到瘦小的手臂隔着衣物缠绕在自己腰间，收回目光，直视着前方，轻描淡写地一句，“走了。”

　　说完，甩了甩缰绳，纵马而去。

　　天明只觉得有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树林的画面在眼前飞驰而过。星魂的长袖时不时地飘到他的脸上，有一阵陌生的气息，令他精神恍惚。

　　下山的路偏僻而狭窄，而阴阳家的马却也异常强壮，四蹄踏在陡坡和岩石上就像练过轻功的侠客一样，稳稳当当，令天明有一种腾云驾雾的错觉。

　　从半山腰到客栈有几里地的距离，下坡感觉更快，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山下的小镇。

　　马匹在林间奔驰了许久之后，桑海镇的房屋便映入了眼帘。靠海的房屋都很高大，有许多密不透风的巷子，星魂驾马向窄巷中急驰，看不见一个人。天明能渐渐闻到只有海边才有的鱼腥味、海风的咸味，高耸的墙壁两侧掠过，几乎让他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房屋前，星魂勒马，停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刺痛他的双眼，天明眯着眼睛，看着这房屋许久，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他昨晚才来过的，有间客栈的背面。

　　此时这里不见半个人影，也不知店里的人都去了哪里，而雪女有没有回来，将在圣贤庄见到的情形告诉大家。

　　至于盖聂，应该也在急切寻找天明的下落吧？

　　“就是这里了，下马吧。”星魂也不回头，淡淡地说。

　　天明直起身来，想从马上下来，身子却有些不稳。

　　星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等一下。”说着，解去了他腕上的血蚕丝，将丝线重新收回手里。

　　天明伸出恢复自由的手，在眼前伸了伸，神色略微有些怪异。

　　“怎么，你肯放我回去了？”

　　星魂淡淡回答道，“没有必要再留你了。”

　　“你不想抓我了？”

　　星魂幽暗的眼神扫过他的面容，对上一双纯净天然的杏眼，轻薄地挑了挑嘴角，道，“反正，你就算能跑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天明听了，觉得自尊心被狠狠地打击了一下，马上说，“切，那我们就试试看好了！看谁能耗得过谁！”

　　他说着，翻身下马。向前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星魂故意冷下脸来，说道，“你还不走？等着我去杀了你？”

　　天明吓得向后跳了两步，但随后立刻撅起了嘴。

　　“切，就知道吓唬人，如果你真想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

　　天明说完这句话，就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跑回客栈去了。

　　星魂依旧坐在马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挑了挑嘴角。

　　在阴阳家长大的他，从小就很少有机会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们接触和来往。这样乐观、活泼的天明，对于那个生长在暗无天日、冷酷无情的地方的星魂来说，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无比新奇古怪的玩偶一样，让他好奇的放不下手。

　　不知这丽姬的儿子，若作为傀儡来说，是否也会有趣至极？

　　星魂这样想着，驾马离去，左脸的纹路幽光淡然，只留下衣带在微风中飘荡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