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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小龙、荆天明!且慢!”

      此话一出口,似乎立刻打破了这种单一的局面,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项少羽身上。星魂犯了下愣,顿时停了向蚕丝上传输的真气,手指僵持在原地。只见少羽已经走到龙且身前,挡在天明和龙且之间,对天明抱了个拳。只是他的目光却迂回到星魂身上。

      只听他说,“阴阳家的功夫,在下见识了,如此境界,只怕再战下去我等也是不敌。因此点到为止,请阁下见谅。”

      星魂皱了皱眉,暗地里放下了缠绕丝线的手指。他冷哼一声,眼神明显不屑。

      这时,二当家颜路忽然站了起来,微笑颔首,道,“没错,武林大会还时日未到,今天就当作热场罢了,千万不要伤了和气。今日,为了招待武林中的各位英雄,圣贤庄准备了酒席茶点,还请各位随便用些。”

      说罢,众人中立刻发出唏嘘和抗议的声响,对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笔试被终止表示不满。两位当家只是赔笑着说今天武林中的高人名士还没有来齐,保证武林大会之时会更热闹,似是想尽快借词改变局势,命令下人们请客人移驾去隔壁用餐。

      虽然对这十分不满,但还是有不少人陆续站起来,随着仆人去隔壁了,嘴里依旧不停嚷嚷着。

      颜路来到星魂身前,微笑道,“星魂公子,阴阳家此次能出席武林大会,我等自然都是无比荣幸的。我们就图一个问心无愧、心安理得,我想,阴阳家虽然不被武林中人所深知,但这对‘侠’一字的理解,和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

      听他的话,星魂不怒,反笑,“二当家亲自来和我说这个,让我怎么担待得起?倒是你们也该小心着点,这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哪个人对那‘天下第一’图谋不轨。”

      “那在下就先谢过星魂公子的好意了。如今我们先不提这个,星魂公子,请与大家一起去隔壁用餐吧。”

      星魂嘴角微笑,目光中却尽是不屑和危险。对此,颜路不作表示,目光柔和、微笑依旧淡然,对他作了“请”的姿势,迎着星魂和姬如随众人一起去了。

      “少主,”龙且调整了一下气息,轻声对少羽说,“属下技不如人,未能赢得阴阳家的人,不能为项家争气,实在惭愧。”

      少羽听了,只是对他笑笑说,“这不是你的错,阴阳家的人城府很深,让我们对打看似年轻无害的少辈弟子只是陷阱,星魂实则是偷偷在背后指引,借此向武林众人示威,以得到那‘天下第一’交差。”

      龙且恍然大悟,“这么说,如果你不出来阻止的话,他还会继续挑战其他人,直到这里所有人都成为他手下败将吗?”

      少羽柔声回答,“所以这比试必须制止,武林大会近在眼前,怎能容阴阳家的人今天这样一番折腾?”

      天明站在一边,看少羽在一边和龙且小声嘀咕着什么,自己却独自站在一边孤零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想跑过去和雪女打个招呼,却见她也上前和少羽一行人一同谈笑起来,让他气得直跺脚。

      天明暗道:凭什么他们好像都很熟似的,走到哪都有话题,和我不一样,到哪里都是累赘。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的咒印,心想都是这鬼东西,害他现在这样。

      看少羽和雪女聊得起兴,还时不时望向他这边,天明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回头,带着些期盼之意的望向星魂刚才坐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星魂和姬如都已经离席了。顿时天明感觉一阵寂寞,仿佛这世上只有他孤身一人般,一种无尽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他低下头,下意识地触了下手腕,第一时间便摸到了那又凉又细的蚕丝,依然系在他腕上。

      天明心想,这破东西虽然能让人以为他是阴阳家顶尖的高手,实际上却一点用都没有,事后根本没人理他,连星魂也不知道和姬如跑到哪里去了。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气愤,使劲扯了扯手腕上的蚕丝。

      “浑蛋,该死,叫你给我系这种东西,然后还把我一个人扔下,坏蛋!讨厌鬼!”

      天明一边赌气地嘟哝着,一边试图扯掉手上的蚕丝,只是不知那蚕丝是怎么系的,好像是死结,又是细到看不见的丝线。他扯了半天都扯不掉,最后逐渐演变成了硬拉。

      这时,一只纤细白暂的手突然附在他手腕上,握住缠着丝线的地方,轻轻拉过他的手臂。

      只听一个清灵的声音淡淡地说,“这线不能硬扯。只有系线的人才懂得如何解线,此时它已经和你的经脉连在了一起,如果硬是扯断,便相当于自裁。”

      天明愣了下,抬头,只见对方一身白衣束发,清秀温雅,目光清澈,是约莫结发之年的少年。他立刻发觉了什么。

      “是你!”

      白衣公子面无表情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淡淡地说,“你看看后面。”

      天明缓缓转过头去,睁大了眼睛,发现就在几尺之外,站着刚才那几个阴阳家奇装异服的男子,肃然而立,默不出声,几双眼睛眨都不眨地望向这边,目光空洞、面容惨白,令人胆寒。他们站在那里多久了?天明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让他想到了僵尸,浑身立刻一阵发冷。

      只听那白衣公子解释说,“他们是星魂派来监视你的。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最好谨慎着点。”

      天明听得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白衣公子看了他一眼,一双凤眼淡若秋水,薄唇轻启,道,“我和阴阳家也略有些瓜葛。”

      “仇人吗?”天明眨眨大眼,想起眼前之人在蜃楼行刺星魂的情景,心里倍感疑惑。

      “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白衣公子淡淡答道,“阴阳家的人诡计多端,不要以为你看不见他们,他们就不会对你所做的事情了若指掌。”

      天明奇怪地搔了搔头,“为什么?阴阳家的人那么厉害?”

      白衣公子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透过遮住半张脸的发帘,散出如火的目光,一张清秀白暂的侧脸表情淡然。天明突然觉得他生的很美,像出水芙蓉般清淡高雅。

      他轻声答道,“阴阳咒术,宛如鬼魅。你真的以为此时站在你后面那几个阴阳家男子是普通人吗?”

      他的声音空灵清澈,阴柔似水,几乎不像男子的声音。天明呆呆地看着他,问,“他们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看他们手腕上,是不是有血蚕丝的丝线?”

      天明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那几个怪异男子的手腕,只是多半被衣袖遮住,血蚕丝又极细,很难看到。他换了个角度,见其中一个男子从衣袖下垂下半根丝线,闪烁着泛红的萤光。

      “那个人手臂上好像确实系着丝线。”

      白衣公子头也不回,继续说,“再看他锁骨间,是否有个阴阳咒印?”

      天明又回头看,也确实如此。那咒印深蓝,闪着幽幽的光圈,形状和他颈上的印迹截然不同。

      白衣公子又说,“你真以为,那几个傀儡,是活着的人吗?”

      听到这话,天明突然觉得脑内一阵晴天霹雳,浑身顿时一阵发冷。

      “他、他们……不是活着的人吗?”天明颤抖着问。

      白衣公子轻声哼了一声,“你看他们目光无神,表情松弛,和那即将入土的死人一模一样。这几个傀儡,便是用那些刚下葬的死人加工而成的。”

      他说到这里,天明突然发觉这几个人真的很像死人尸体,面容僵硬、面色发青,诡异而令人作呕。

      “阴阳禁术不止如此,”那白衣公子继续道,“用阴阳术能让尸体不腐,利用这些死人生前的内功为根基,血蚕丝为媒介,造出这些强大而令人发指的傀儡道具来,替他们战斗、收取情报。或者,像现在这样,作为监视你的工具。”

      天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蚕丝。

      白衣公子望着他,似乎对他此时的想法完全了然。

      “用活人作傀儡也是可以的,”他淡淡地说,“你刚才不也尝过那感觉了么?”

      天明直感觉一阵凉意贯彻全身,颤颤地问,“那他们……难道抓我来,是想拿我当傀儡吗?”

      白衣公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看不出想法,突然拉住他的手说,“跟我来。”

      他的手柔软细腻,光滑无比。天明还在呆愣着,没做好准备,被这样一拉,难得不踉跄了两步,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天明甩了甩脑袋,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发呆。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他奇怪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是项少羽一张带着些忧虑的脸。

      天明惊得立刻向后跳了一步,少羽忍不住笑了笑,道,“喂,小弟,这么急躁是想去哪里?”

      听他的口气,天明忍不住撅起了嘴。白衣公子淡淡地望了少羽一眼,“项公子,打算一起去用酒席吗?”

      少羽见了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又笑笑说,“石兄弟,你去哪里了?刚才和颜二当家来圣贤庄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去办了些私事。”石公子平淡地回答。天明有些佩服他的演技,行刺星魂后居然还能表现得这么淡然。只听他又继续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少羽又看了看天明,笑道,“你们已经互相见过了?”

      石公子道,“只是见过了而已。”

      “如此见外做什么?”少羽爽朗地说,“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荆兄弟既然已经和小龙切磋过也就算是项某的朋友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来介绍,这位是阴阳家的荆天明,刚才和小龙比试了一场,的确是天才少年,让人敬佩。”他说话时故意装傻,假装对星魂的计谋毫不知情,而石公子却只是目光淡然,似乎并没有说破的意思。他继续道,“这边这位,就是我出庄后路上认识的朋友,石阑,石公子。”

      他介绍的时候石阑并没有回头看他们。天明见少羽身后只跟着龙且,不禁问道,“雪女呢?”

      “雪姑娘和那位高公子已经先行回去了,”龙且答道,“说有些事情,就不逗留了。”

      “这样啊。”天明明显有些失落。

      少羽看了看他,调笑道,“怎么,小弟你没和你师兄在一起?被抛弃了?”

      天明呆了半天才明白少羽话中的“师兄”是谁,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却根本笑不出来。

      见天明没反应,少羽也愣了一下,然后道,“那就和我们一起去酒席吧。”

      他话还没说完,石阑已经现行领头走了。他们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天明忍不住回头看看,发现那几个死人傀儡居然还默默地跟着,长袍拖地,就像漂浮着一样,听不到任何声响。

      酒席摆放的地方就在正堂后面的大厅,建筑宏伟,比正厅还要宽广。他们进去时看见摆满了圆桌,桌上摆有各种菜肴和美酒,刚才在隔壁的人全部聚集在这里,乍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尽头。天明一边暗暗感叹着需要费多大劲才能备好这么多酒菜,一边带着些期待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星魂和姬如的身影。

      只是这样一个充满了闲杂人等的地方,却根本不见阴阳家两位护法的踪迹。天明本身暗自期盼的心又一次落了下来。

      项少羽找了几个还空着的位置坐下,天明就坐在他身边,依旧不死心地左顾右盼。

      “在找你师兄?”

      天明嘟起了嘴,觉得此时少羽脸上欠扁的笑容让人有一种一巴掌打歪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咬着牙说,“谁找他?我才不管他在哪儿呢!”说着,随手拿起龙且刚倒满的酒碗,狠狠喝了一口。

      却听他“噗”地一声把喝进去的液体全部喷了出来,辣意全进了喉咙,害的他咳了半天。

      少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喝酒,还硬喝!”

      天明的确没喝过酒,酒水的味道令他难以忍受。但一听到这句话,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索性,捏着鼻子,咬着牙,将剩下的酒一下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将酒碗往桌上一放,忍住想吐的欲望,抹了把嘴唇。

      少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还真喝啊,小子?”

      “你管我?”天明瞪着眼睛说,“小爷我平常不稀罕喝酒,想喝的时候,一坛一坛地喝,绝对不是难事!”

      他口中这么说着,其实已经有心把一腔的怨火全部宣泄出来,一碗酒下去突然觉得心胸豁然开朗,让他忍不住想喝第二碗、第三碗。

      想都没想,天明已经给自己斟了第二碗酒,少羽还没来得及阻止,又被他给一口喝了下去。

      “小子,你够了!我说笑还听不出来?至于这么逞强吗?”少羽正色道,刚拿起酒坛,就被天明抢了过去,又斟了一碗。刚想喝,突然被一只纤细白暂的手抢了过去。

      石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面无表情地把碗里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

      这下不光是天明,连少羽都傻了眼。只听石阑淡淡地说,“喝酒伤身伤情,对人不益,你小小年纪,还是少喝些为好。”

      “你是我什么人,我要你管?”

      天明的酒量实在是小得可以,才两碗酒下肚,就已经有些失态了。刚才的不快和怨气全被他一股脑宣泄了出来,石阑只是清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真想喝,就想办法用实力说服我好了。”

      天明瞪了他一眼,语无伦次地说,“坏蛋,你们都是坏蛋……都拿我年龄小说事,有事情就瞒着我,当我好耍……”他说着说着,声音中已经能听出些许抽泣声。

      “天明……”

      “你要去哪里?”石阑稍稍扬起了声音。天明甩开少羽朝他伸来的手,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就跌了一跤。

      恍惚中,天明感到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扶住他的腰,他撑不住,就倒入一个温软并带着香气的怀里。对方用纤细的胳膊环绕住他,甜美的声音惊道,“荆公子!你没事吧?”

      天明感觉自己像是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清秀可爱的瓜子脸。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孩朝他眨了眨杏眼,见他醒转,咧嘴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荆公子,你没事就好。”

      天明揉了揉眼睛,睁开,又揉了揉,不是幻觉。此时在他面前的女孩比他年长一两岁的模样,身着碎花布的短衫,扎着双丫髻,余发松松地披散着,垂下雪白的发带,刚好拂过天明的面颊。

      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女孩的腿上,一股自然的清香沁人心肺。天明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失措。

      “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左张右望,发现自己还在桌边,少羽、龙且一行人从担忧到蔑视的目光直勾勾向他射来,令他觉得有些纳闷。脑袋有些生疼……

      刚刚扶住他的丫头用手捋了捋头发,从四周收起刚才被撞散了一地的向日葵,抓成一束拿在手里,用清雅甘美的声音回答,“荆公子刚才跌了一跤,我看见,就扶了扶你。”

      一边的少羽松了口气,调笑道,“吓了我一跳,不会喝酒还这么逞强,小心待会儿找不着北了。”

      面前的小姑娘听了,忍不住掩嘴偷笑了几声。

      天明看了看她手中握着刚才慌乱中被人踩过的向日葵,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真……抱歉,我可能喝多了。你的花没事吧?”

      “没关系,”小姑娘用甜甜的声音回答,“这花只是我自己种的,觉得喜欢才拿了些出来卖一卖,家里的院子里还有许多,少了这几枝不打紧的。”

      天明意识到,刚才的清香就是从这束向日葵上传来的。卖花的小姑娘身上亦是带着这股葵花的香气,感觉纯净自然,和那些富家小姐们用的妖娆的胭脂气味截然不同。

      “秋儿,走了。”

      说话的是个年约半百的中年男子,站在小姑娘身后不远的地方,踏着一双在中原颇为少见的木屐,一身黑白相间的素服。他的声音很沉,天明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压了压斗笠,转过身去。

      “知道了阿爸。”秋儿甜甜地回答,扶着地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的灰尘,在地上点了点鞋尖,回头对天明说,“那,荆公子,再见了。”说完,捧着一把葵花,跟在男子身后一蹦一跳地走了。

      天明目送这一老一少两个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一旁的少羽还忍不住嘲讽两句,“人家姑娘家救了你,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就知道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

      天明心想,你凭什么说我?当时你自己还不是对雪女目不转睛,就差流哈喇子了!不过他没说出口。头还有点昏,连思考都不利索了。

      他们到底是谁?可能的确是喝多了,直到已经看不见卖花姑娘和斗笠男子的身影之后,天明才想到这个问题。当然,现在再想问,已经来不及了。还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道谢吧,这几天武林大会这事儿闹得欢,估计不会是最后一次碰见刚才的小姑娘和男人。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石阑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还有精力继续喝么?”

      听到这句话,天明又忍不住逞强了起来,大声说,“喝!有什么不敢喝的?小爷我一口气喝上几十坛也不是问题!”

      他说着,猛地站起来,就伸手来拿酒坛。石阑面无表情,也不阻止他,反而把酒坛往前推了推,眼神中带着少许看好戏的神情。天明心里更不爽了,心想一定要让你们收回刚才的话。他这样想着,手刚刚碰到酒坛的边角,却突然停下了。

      就在不远处,星魂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在桌前,冷冷地看着天明。他本身就深沉可怕的目光中略微带着些不满,天明差点就失手让酒坛掉下来。

      酒立刻醒了一大半,欲哭无泪。

      一动不动,声音都没有,简直就像幽灵一样。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现在出现!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天明就感觉被抓了个现行一样,心顿时沉到了极点。

      星魂向前走了几步,看到石阑,眼神顿时间放出些惊讶,但很快又冷了下来。对此,石阑只是一直冰冷地看着他,目不转睛。气氛沉重之时,他手伸入腰间,已经摸好了暗器,随时等待攻击。

      那一时间,天明差点以为他们会开打,却没料到,星魂和石阑四目相接之时,突然扬起声音,冷冷地说,“荆天明,走了!”

      天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只是说,“啊?”

      星魂不答,只是手指一指,天明便觉被血蚕丝缠绕的手不由自主地朝星魂伸过去。对方顺势一把拉住,扯着他手臂把他拉起来,头也不回地就朝出口迈去。

      “喂!怎么回事啊?走得那么急?”

      星魂不回答天明的话。少羽一行人在后面大大地睁着眼睛,看星魂把天明拉走,刚才的几个傀儡漂浮似的跟在他们身后,像鬼魂一样,没有脚步的声音。

      “喂喂,我们不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吗?就这样走了不会显得阴阳家很不够意思吗?”

      天明急忙说着欲擒故纵的话,只是星魂似乎并不领情,就像没听见一样,二话不说。

      天明又说,“姬如呢?我们走不带上她吗?”

      星魂不答。

      “……就算不带她,怎么也得和两位当家打声招呼吧!”

      依旧没有回应。

      “我、我不是故意要喝酒的!”天明哭丧着脸说。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前院。星魂扯着这个名义上的师弟的手,穿过院子,完全无视掉人们朝他射来的奇怪的眼神,径直走出大门。

      门口的守卫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外面已经有人替他们赶出了阴阳家的马车,车帘轻掩,暗色绣花,车身用高级金属和檀木所造,繁华奢贵。

      天明是被星魂推上去的。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结果整个人摔进车里,正好正面着地,摔得他一阵头晕眼花,酒劲顿时醒了不少。星魂是何时上车的,他居然浑然不觉,对方就像猫一样,轻手轻脚,不发一声。

      天明暗自感叹,阴阳家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神乎。

      他是平生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马车,染成深蓝和暗紫的车梁还镀着金边,车板上铺着的是柔软的绸缎,上面不知用什么样的线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在黑暗中还银光闪闪,宛如鬼火。

      车内点着一盏香炉,飘来幽然的熏香味道,味道诡异,令人沉沉欲睡。整个车厢几乎密不透风,像黑夜一样,只是四处点缀着星辰,在这黑夜中,宛如真实的星河一样散出荧光,如鬼如魅,令人沉迷。

      星魂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下,一手搭在膝上,缓缓闭上双目,苍白的皮肤被车内奇异的光圈映得更是鬼魅,淡然的神色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

      天明就保持趴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姿势,呆呆地望了他许久。直到马车突然动了起来,才缓过神来。

      马车开始被拉着前进。由于车窗被帘子遮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令天明觉得一阵眩晕。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星魂淡淡地睁开眼睛。深沉的双眼只是望着前方,对天明的问句不理不睬,像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天明爬起来,靠墙而坐,下意识地缩到离星魂最远的位置。直觉告诉他此时的星魂脾气不太好,最好别去惹他。

      虽然他还是一头雾水,丝毫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这阴阳家的护法这么暴躁。

      难道因为他喝酒的样子给阴阳家丢脸了?

      拜托,这又不是他的意愿。这个师弟还不是被逼着才当的。

      这时,车颠了颠,天明觉得有些头晕,忍不住扶了扶额。

      “头昏?”星魂冷淡的声音响起,“也是你自找的。酒喝多了就是这样。”

      天明愣了愣,不屑道,“难道你就从不喝酒么?”

      “喝酒令人丧失理智,没有意义,我从不多喝。”

      “切,也就是说你的酒量也不见得很好咯?”

      天明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星魂一双眼睛猛地向他射来,目光如炬,如魔的深紫色双瞳像万丈深渊一样引人坠入,一股寒意顿时贯彻了他全身。

      只是,星魂其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一时间天明有一种错觉,好像此时的星魂看他看得有些失神。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星魂,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脸,仿佛他的脸上有让他很在意的东西。

      天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移开目光,放大了胆子,问道,“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

      星魂皱了皱眉,轻声道,“为何长得这么像?”

      “啊?你说什么?”

      “自言自语。”

      星魂淡淡地回答,一边目光下移,注意到他领口处的什么东西。天明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下移,看见自己领口,不知何时卡着一朵有他手掌般大小的向日葵,本是暖色的花瓣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如魅如影。

      这是什么时候卡在他领子上的?天明伸手把向日葵取下来,放在指间旋转。

      “是我撞倒秋儿的时候掉到我领子里的吧?”他自言自语道。

      只听星魂轻哼了一声,“葵花这种生来就向往阳光的花,也只能让你们这些普通人觉得稀奇罢了。”

      听了这话,天明略感不爽起来。

      “我还就不懂了,你们阴阳家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干嘛把自己捧得跟神似的?”

      星魂对上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略微觉得有趣。他的目光逐渐聚集在刚才被葵花的花蕾挡住的天明颈间的玉佩上,稍有些兴趣。

      “你脖子上的玉佩,为什么只有半块?”

      天明低头,看了看。“这玉是我娘亲给我的,另外半块还在她身上。”

      “你娘亲是谁?”

      “切,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星魂皱了皱眉,但只有一瞬间,很快便挑起了嘴角。“也罢,”他说着,移开打量天明的目光,“师父给的任务只不过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因此你父母是谁都不重要。”

      天明颇感奇怪的搔了搔头,问道,“你们阴阳家居然还有什么任务是和我有关的?”顿时,又想起了那几个傀儡和腕上的血蚕丝,脊椎立刻一阵发冷。

      “无可奉告。”星魂的回答亦是在情理之中。天明轻声地“切”了一下,又盯着手中的向日葵看了许久。

      接着,他抬起头来,注意到星魂左脸和额间的纹路,好奇心大起。

      “喂,我说……”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脸上的花纹,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刺青吗?”

      星魂白了他一眼,缓缓道,“阴阳家的功力,不像某些人想得那样单纯。它们威力强大、神秘莫测,但在伤害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未免需要付出些代价。”

      天明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这……也是阴阳咒印吗?”

      “咒印?算不上,”星魂回答的时候,目光显得无比遥远,“最多只能算是……修炼禁术遗下的副作用吧。”

      “哦,”天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间,又似想到了什么。“我说……你在有间客栈的客房里,为什么会有我娘亲的画像?”

      听到这话,星魂突然睁大了眼睛,双瞳散出不可思议的光,目光略含杀气地看向天明,迅速伸出了手,猛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天明也一惊,手中的花在慌乱中从手中滑落,星魂有力而苍白的手紧紧勒住他脖颈,一阵剧痛令他窒息,对方一双眼睛像是能无底深渊般可怕。天明忍不住颤了颤。

      “丽姬、是你的母亲?”

      星魂是从牙齿中挤出这句话来的。他的神色不容反对,双眸直勾勾地集中在天明脸上,像是要从他的目光中寻找答案。

      天明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个变故的确大了些,他自我挣扎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没错!你……你怎么知道我娘亲的名字?”

      星魂不答,依旧盯着他的双眸,像是在测试他的话是否属实。他打量天明许久,突然怔了怔,略带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难怪呢,看来世间确实有这等巧事。你和丽姬长得这般神似,我其实也早该猜到的。”

      他说着,松了手。天明伏下身来,剧烈地咳着。

      星魂靠回到车壁上,纤细的手指拂开窗帘,若有所思地望着马车外的景色。

      只听他说,“看你这样子,是还不了解你母亲的过往吧?”

      听到这话,天明忍不住抬起头来,注视着星魂,问,“你……你认识我娘亲?”

      星魂淡淡地回答,“我不认得。只是耳有所闻。”

      “你听说过我娘亲?”

      “何止是我?”星魂突然轻笑一声,微微眯起双眼,那面容,居然有些陶醉。“这普天之下,江湖中行走的各路人物,有谁没听过丽姬的名字?”

      星魂的笑让天明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星魂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带着些玩味的野兽,残酷地把玩他的猎物时,那种令人心寒的笑容。

      他撑着自己的身体,重新坐好,只是这次,目光中多了些迟疑和恐惧。他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该问出接下来他想问的这个问题。

      “我……娘亲她……是很出名的人吗?”

      星魂转过头来,带着些危险意味地望着他。只见他挑了挑嘴角,幽然道,“看来,你真不知道你母亲……是什么人。”

      天明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星魂见他这样,只是冷冷哼了声。

      “曾经在江湖上风靡一时的‘倾城妖女’,丽姬……是那时武林中绝无仅有的绝代美人,拥有号称是天下第一的美貌……”

      说这话的时候,星魂的语气沉迷,目光带着些痴醉。天明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继续说道,“不知那时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许多人,做了许多背德、背义的事情,只为了能够得到她……只是,这些甘为美人折腰的男子们,最终没有一个能得到好下场……”

      星魂的话让天明呆愣住了,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想。

      只是星魂的话却还没说完。只听他继续说,“那时丽姬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是公孙家的千金。她拜了均寒道长为师,年纪轻轻就练了一身好武艺,仅仅十四五岁,借着武林大会在人前露面之际,便让不少人,全为这百年一遇的绝世美女一见倾心。”

      天明听得入神,突然忍不住插嘴道,“原来娘亲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和我讲过!想不到她以前竟然这么厉害……”

      星魂却道,“只是那丽姬却是扫荡了整个武林的妖女。”

      天明听到,愣了愣。“什……什么意思?”

      “丽姬是豪门的独生千金,自小刁钻成性,对追求她的人非但看不上眼,反而百般刁难、戏弄……被这丫头害过的男子,光是在武林中出名的,就不下十个……她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是人人眼中出了名的红颜祸水,因此结下的仇家自然也是不少。”他说完,顿了顿,缓缓露出沉迷的神情,淡淡地说,“也是这一点,让这奇女子,像毒罂粟般,更值得欣赏。”

      天明听他说完,呆了半饷,方才反应过来,突觉一阵怒火从心中生起。“你胡说,我娘亲才不是这样的人!”

      星魂轻而易举地接下天明朝他袭来的拳头,五指紧紧将拳头攥在手中,看似毫不费力,可天明却感觉手再无法前进丝毫。阴阳家少年的功力高深莫测,更是远远在他之上。

      星魂目光凌然地望着他,说,“你不信我,可以去问其他人,得到的也会是这样的答案。只是你最好不要随便向别人说自己是丽姬的子嗣,怕惹祸上身。”

      天明咬着牙问,“为什么?”

      “丽姬退隐江湖之前,得罪的人无数。那些试图把她据为己有的男子,不是被她刁难戏弄,就是被挖了眼睛、砍了手臂,幸运些的,只是受了些伤;不幸的落下个残废,有的人因为这样,从此退隐山林,再不出面了。”

      星魂说着,放开天明的手。外面的天气已近正午,少许阳光射在天明一张惊愕的脸上,星魂看着他,不禁暗自感叹。为何曾经走火入魔、在幻境中见到这男孩的时候,不曾想到他便是那倾城妖女丽姬的孩子?眉目中的清秀之气无法忽略,就连脸颊的形状、口鼻的位置,都能找到那风靡了武林的绝世美人的影子。

      这时,听见天明的嘴唇动了动,轻声说,“就算是那样,也是他们自找的。”

      星魂愣了一下,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问,“何以见得?”

      “他们对娘亲图谋不轨,娘亲惩罚他们一下,没有错。”

      星魂听了,忍不住冷笑一声,“即便她因此毁掉那些人的一生?”

      “即便……”天明顿了顿,好像暗自纠结着,随即,很快说道,“娘亲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哼,”星魂轻笑,突然说道,“你还记得刚才欲和墨家雪女为难的雁春君么?”

      天明呆了下,道,“就是那个只有三只手指的大叔?”

      “没错。你可知他为什么只有三只手指?”

      天明想了想说,“不知道。”

      星魂望向窗外,“你可知,他曾经也是追求过你母亲的人之一。他的残指仅仅是其一,还有其他被丽姬所废的部位,你看不到。以后你最好绕着他走,如果被他知道你是丽姬之子,就凭你现在的造化,绝对凶多吉少。”

      天明忍不住颤了颤。星魂的话中好像还带着其他含义,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还是让他脊椎一阵寒意爬了上来。

      这时,突然车身一阵颠簸,向前踉跄了一下,出其不意地停了下来。天明险些跌到,扶住车梁,才稳住身子。

      “出、出什么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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