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若非是那苍白荒凉（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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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这么大，能遇见，不容易。
若要评选出现世中案发率最高的地点之一，幽暗的巷口定会名列前茅。而往往这种巷口都如一个模子中印刻出的一般——宽不过三米，长十余米，或相通或一端闭塞，通道中必定凌乱堆放着垃圾筒或垃圾袋若干。
在这些大同小异的巷口中，独独只有这么一条起着承上启下之用。
十多个着着黑衣的武学精英被两个尸魂界的队长斩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落忆悠然的一一揭开十几人的蒙面布，神情肃穆的像在完成一件大工程。
身后清脆糯软的声音传来，带着特有的奶气，一头樱色头发的八千流已不知何时从剑八的肩膀处蹿了出来。
「镰刀子，你在做什么？」
蹲在地上的落霸王掀起最后一人的蒙面布，眉眼中带着失落。
「我之前和二番队比武时便听弓亲说蒙面之人要不美丽似仙要不丑陋似妖，今日一见，果真全都像没化成人形的妖物一般……」
落忆话刚落，巷口似扇子展开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属于少年的朗朗笑声。
「镰刀子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妙极妙极！」
落忆置若罔闻，穆奕虽然已是落汤鸡的模样却依旧维持着淡定从容，似乎是从来就习惯于粉饰太平。
市丸银立于巷口看着从光影中走出的一少年，年纪不过现世的十多岁样貌，面白如玉，眼若寒星，本是少见的俊俏模样，脸颊却突兀的隆起青紫的一块，显然是新伤。
市丸银眼角微微一挑，狐狸笑便完满了些许。
「啊拉，幸好我这记性和眼神还不差。敢问这趟现世之旅可玩的开心？」
穆奕少年老成的一手负到身后，一手轻摇折扇，像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声气。
「坐其位，谋其职，“旅”这字眼用的奢侈，奢侈！」
落忆幽幽的抬眼，黑嗔的眸子中市丸银的笑容依旧暧昧不明。一瞬间感受到冷冰冰的注视，市丸银转头看着落忆，然后自顾自的迅速摆明青白。
「之前我与身边这位确实是不曾见过的。」
落忆眼神如星火般明亮，然后如新月般弯起，笑容中竟沾染了丝卯之花的韵味，却又如横刮而至的冬雪，瞬间就把周围都冻出了冰渣。
「也是，您身边那位只会用一身的纨绔品行去为非作歹，而相比市丸队长您缩在墙角边试图杀人灭口的亲力亲为，确实是差了点勤勉。」
落忆知自家队长和八千流定是不屑听或听不懂这些，便也放了胆子说。
「所以怎么看来，市丸队长都适合与某位藏在镜片后机关算尽的人一伙，身边这位，确实不和你们是一路货色，这初次见面说句多多关照也是应该的。」
落霸王平日里本是爱动刀不动嘴的类型，如今刀子未动话一搁却也似长着利刃，让人光听着便寒了脸。
昏暗巷道，月色清冷，落忆与市丸银隔着十米相望，若是静止又似对峙，他笑，她亦笑。
只是这笑意离眼底，却是隔着浩瀚银河的距离。
忽然，市丸银身边的穆奕孩子气般冷着脸沉声说。
「古人有云，非礼勿视，纵使镰刀子姑娘再怎么生得明眸善睐，市丸银队长也不宜多看不是。」
市丸银抱歉一笑，然后轻轻拱手作了个揖，算是别过。
剑八看市丸银走得逍遥，地上十多人又均已鼻青脸肿，缺胳膊断腿，怎么看来都已无法再战，便也悻悻离去。
远远便见八千流还在挥舞着小手，声音由远方似轻盈的棉絮般扬了过来。
「镰刀子，回家的时候要给八千流买冒泡泡的饮料哦。」
声音若退朝般渐渐消失而去，三人已走得遥远，幽森的巷子里只剩落忆和穆奕，他们的脚下是十几个蠕动哀嚎的伤患。
「镰刀子姑娘之前似乎想给本少和本少的手下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
穆奕话说得漫不经心，落忆唇角也是一抹闲庭信步的浅笑，却没有说话。
穆奕见落忆这般也不恼，反倒是笑意深深盘踞，恍若衣衫带风便欺身向前，眼睛直直注视着落忆揣度道。
「很失望」
似有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落忆却不退半步，眼睛若悬于九天之上的星河，璀璨明晰。
「我们要找的本就是作案的死神，你的手下已不在嫌疑范围内，只是……可以让市丸狐狸第一时间便打消疑虑的你，到底是何身份？」
落忆话刚落，这天便变了。
似是平地突兀拔起的一挽狂澜，霎时如临的便是振聋发聩的闷雷。气流自各方汇拢成滔天的气旋，似可生生刮割整个城市，每掠过一处，便留一声力竭的咆哮。落忆抬眼看着乌云堆叠却不似抖落豪雨的样子，胸中一阵收缩气闷。
虽然她的感知能力微弱到近乎没有，但在此等浓烈的气息下她已是懂了形势。
落忆对着通讯机草草交代几句便已攥紧了刀柄。
似整个天地都被灌入铅水，飞鸟藏尽，卷风呼啸。霓虹灯若用色大胆浓重的油彩，却也如城市的斑斑疮痍。
黑暗中有影攒动。
黑暗中有人静待。
影与人相遇，人与影争战。
气流疯狂的肆虐，落忆破风立于狂狼之巅，手中的斩魄刀蓦然间犹若龙吟，煌煌明亮的若可冲破九霄。
俯冲，抵挡，横扫，招架。刀光森然，风声如雷，落忆的眸子匿于其中，比刀光还雪亮上三分。
「疏散周围的人，快点！」
落忆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轻轻落下，横刀而立，对着身后的穆奕抛下如此一句便又如一抹狂妄的浪向着幽深的阴影扑打而去。
穆奕依旧站在那里静静托扇，他凝眸看着她长袖灌风，瘦弱的身形像是一只挣扎在暴雨狂风中的碟，明明是这么单薄脆弱，却也如那般强悍锋利。
她是死神，对方是一只强大的癔，她应没有任何胜算去克制它。
初看一眼他便知她是谁——灵压少到可怜的死神，整张脸上只有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入得了眼，似乎想靠着点小聪小慧或者是叫个性的东西来博出位。
不甘平凡的人往往起初都悲观的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在穆奕的第一眼中，落忆便是这样的存在。
只是现在，他却知道她有多么不同。
像是黎明侵袭前最后一颗欲坠不坠的星子，她不存在于光明中，又不全闪耀在阴暗里。她似本就在那里，任凭大地上草木枯荣，苍穹中日升月落，她便只孤高的悬在那里。不披金灿似火的光泽，不被骄阳掩没光华，她便只是她而已。
这九天中有多少星子如她，少年早慧清明的一笑，他到今天也就只寻到了这颗而已。
像是早就知道流星一瞬的轨道，穆奕倾身上前，接住空中被癔狠狠砸下的瘦削身子。
衣衫带风，穆奕旋身卸力，随即若鸿毛般翩然落于一处高楼上。
他弯唇笑看着怀里的落忆，眸子彻黑如墨玉，里面有光泽缓缓流过。
落忆挣扎了几下像炸毛一样跳开，眼神冷冷直视。
穆奕无辜的耸了耸肩，唇边挂着一抹坏笑。
「没办法，姑娘败的这么快，穆某怕一转身姑娘便香消玉殒了。」
落忆抿抿唇，眼风如刀扫向穆奕。
「才刚开始，怎可妄论输赢。」
穆奕听到落忆这么一说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也是，是穆唐突了，姑娘作为死神若是懂得队长级的卍解，对付这只癔应是费不了吹灰之力的。」
落忆咬了咬牙便也没再去理睬，大敌当前，她从来就分得清轻重。
她望着癔深藏于的那片幽暗，缄默中握着斩魄刀的手紧了紧。
别说是卍解，连始解都不会的她面对癔本就处于绝对的劣势，自上次遇到癔的那一次经验来看，硬拼也是徒劳的。
她没有回头，仅凭背影便让人感到一股萧然清冷。
穆奕声色不动的盯着眼前少女坚毅的背部，勾唇浅浅。
「穆方才听那位小姑娘叫姑娘为镰刀子，看来这斩魄刀，姑娘用的并不合适。」
风中传来少女淡淡的笑，听不出半星情绪。
穆奕笑，明亮的眼瞳里倏地平添几道犀利敏锐的锋芒。
「姑娘莫非是觉得当着穆施展不开，莫非是有什么顾虑？」
落忆的背影默然若融在夜中，像一柄出鞘锋利的薄刃。
天际乌云翻滚愈压愈低，黑暗中是声声渐涨的咆哮，最后若巨型油轮的汽笛，仰空一出便像能硬硬绞碎所有的静谧。
竟在召唤同伴，落忆眸色一紧若寒霜冻天，扬起的下巴带着寡绝。
穆奕握着扇子上前几步离落忆一米以内，风仪如玉，眸间流转着让人难懂的晦涩。
他好奇她藏在镰刀中的玄机，她越是掖得紧他便越是有兴致去寻个真相。
忽的一道白光从落忆身前凌厉射出，带着风雷之势直取穆奕面门。
穆奕大惊中后移半步，面前的锋芒下一刻便刁钻而至，穆奕手中的折扇翻转格挡，瞳中倒影着落忆阴冷静睿，细细看去还有忽明忽灭的狡黠隐匿于中。
在刀光剑影中穆奕眸色慢慢归为平静，眉头也慢慢拢起。他的声音在风中被落忆手中的斩魄刀刃绞得零碎，却依稀飘入了落忆耳中。
「方才是穆救了姑娘……如此这般实为忘恩负义……」
落忆模仿穆奕着无辜的样子笑得是难得的愉悦，口中却咬牙吐字，一字一顿的若从齿缝中淡淡流泻而出，寒芒夹带其中。
「忘恩负义？我对公子这种爱装神秘的秉性厌恶至深，如今不取你性命只夺你双眼便已算还了恩情不是……」
只要他不能视，她如何用镰也无碍。
落忆手中的斩魄刀刀法灵活如水中之鱼，脚底带风接连着三四个瞬步在穆奕身边如鬼魅般晃动，唇边挑着一抹倨傲。
穆奕也不急不躁，身形灵敏闪避，扇子开张之间已初见功力，目光耀动似星辰低垂。
二人你来我往了片刻，穆奕终是找到了一个缺口勉力冲出，一跃便至三米开外。
扇子“唰”的打开，扇面是若能滴出血的红梅，在诡谲的夜空中甚是咋眼。
「好个狠心的姑娘，为了己身之利竟想出这等法子，穆真不知是该夸姑娘机灵还是该叹心思狠毒……」
暗色凄迷中，穆奕挑起漂亮的眉，扇在胸前轻扇，俊颜上的笑意慢慢加深变得明晰盈然。
「穆虽不爱武，但姑娘也难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取下穆的眼睛，若是取眼只是想赶走穆的一计那穆便更不能走了，姑娘既然这么心心念念于穆的安危，穆便不能弃姑娘于险境当中。」
克星是落忆脑海中瞬间蹦出的二字，这位叫穆奕的人大有来头让她不得不去揣度其身份。她的镰刀刀法本就是师承战宗岳，之前在与二番队的较量中京乐春水便是从刀法中看出了端倪才让她露了马脚，若是在穆奕面前贸然用了镰刀，那便着实为不智之举。
丝丝冷风钻透进衣衫，落忆笑得高深莫测。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若非是那苍白荒凉（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