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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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鹿琰容带着两名随侍轻车简从地来到了西郊别院，见子翎正在用膳，不由笑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儿臣参见母妃。”子翎急忙起身行礼道。
“银珂，去添一副碗筷来。”鹿琰容对一旁垂手待命的银珂吩咐道。
“是。”
“我让绣荷做了些蝴蝶酥，明日你可带着上路。”
“让母妃费心了。”子翎恭敬道。
鹿琰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良久才叹道，“明日你便要离我而去了，今生今世，不知有无再会之期。”
子翎望见母亲眼底的不舍，顿时也红了眼圈，“母妃，儿臣也十分舍不得离开你，只是……”
“若非我当年……又何至于有今日呢？”鹿琰容的眼角滑过几滴清泪。
“母妃……”
“你父王自己争不到皇位，便寄希望于你，使你背负如此重荷……全都是我的错，原本……你不该有如此人生……”
“既然无法选择出身，那便只能直面，儿臣从未怨过父王。”
“你果然是你父王的女儿，竟这般似他，也难怪他如此宠你，”鹿琰容摇头叹息道，“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委实一个都比你不过。”
“父王十六年的心血，儿臣无法辜负。”
“那你就去吧，去找慕容赜，她会收留你的。”
“不知母妃与那位慕容庄主是如何相识的？”子翎好奇道。她知道母妃性子清冷，终日只待在自己的房中研习书画，几乎足不出户，也很少与人交际，因此诧异何以与那位千里之外的庄主有旧。
“是一位久未联络的故交，你只须说你是我的女儿，她定会照应你，”顿了顿，鹿琰容又道，“妙莲山地处大殷边境，慕容赜武艺超群，座下又有数千弟子，历任顷州知州无不忌她三分，因此我思来想去，决计要你去投奔她。”
“母妃想得很是周全。”
“虽然你一点都不似我，但你终究是我的孩儿……”鹿琰容从身旁的侍女手中取过一把折扇，“这是慕容赜当年赠与我的，你且拿着去找她吧。”
“谢母妃。”
“子翎，江山、皇位，这些在我看来不过都是尘土，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母妃的教诲，儿臣都记下了，母妃但请宽心，儿臣一定小心行事，有金珂银珂二人随侍左右，定能事事周全。”
鹿琰容举箸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子翎碗中，“罢了，不说了，专心用膳吧。”
翌日一大清早，傅庭安便率队来到了昭王府门前，身着窄袖便服的许世钜泰然自若地迎了出来。
“请王爷更衣，有圣旨到。”因着钦差身份，故而傅庭安只是拱了拱手。
“有劳傅大人亲自跑这一趟差，请稍候片刻，本王去去便回。”
傅庭安微微一笑，“王爷请便。”
不多时，一身方心曲领红色朝服的许世钜便领着家人自后堂鱼贯而出，缓步走到早已设好的香案下首。傅庭安使了个眼色，同行的内侍急忙手奉圣旨走上前去宣读，“昭王世子许子翎，天资聪颖，人品卓著，着选为太子侍读，即日进京。昭王许世钜克勤克俭，夙夜在公，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一千两，以示慰励，钦此。”
“臣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许世钜率先叩谢道。
内侍将圣旨交到许世钜手中，谄笑道，“奴才给王爷贺喜了，世子此番进京，可谓前途无量啊，多少人都眼红不得呢！”
“有劳大人舟车劳顿前来宣旨，待本王设宴与各位洗尘。”
“王爷不必客气，下官须得赶回京城复旨，便不做停留了，还请王爷恕罪。”傅庭安躬身一揖。
许世钜扫了一眼傅庭安身后的一干禁军将士，笑道，“既是如此，那本王便不作强留。”
“下官已为世子备好了马车，车上衣物、膳食亦是一应俱全。”傅庭安道。
“难为傅大人如此周全，本王在此谢过，那末小儿就烦劳各位大人多多关照了，”许世钜转身对“子翎”道，“我儿，你且随傅大人去吧，入宫后，须事事谨慎，处处礼让，切记不得逾矩！”
身着紫色世子朝服的“子翎”躬身应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王爷，请恕下官无礼，素闻世子‘脚踩七星’，可惜下官无缘得见……”傅庭安笑道。
许世钜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吩咐道，“子翎，你且将右靴褪下。”
“是，父王。”“子翎”依言脱下了右靴，随即又褪下丝袜，露出脚底七颗红痣。
“哈哈，世子果然不同凡人，下官得罪了，还请王爷恕罪！”傅庭安深深一揖。
许世钜捻须笑道，“无妨无妨，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鹿琰容走上前来，拉住“子翎”的手嘱咐了几句，子翊不舍地扶住“二弟”的肩头，小声道，“二弟此去，可要多加小心。”
就在昭王府阖府为“世子”送行时，真正的子翎早已坐着马车出了雁州城，一路向北直往垊州而去。银珂坐在子翎身边，一声不吭地望着她。子翎奇道，“你总这样瞧我做什么？”
“我瞧主子风姿俊秀，真真是人中龙凤。”银珂调皮地一笑。
“是要讨赏么？如今我可没什么好什物赏你，”子翎伸了个懒腰，歪在软软的靠垫上，“走了这么半天，倒是有些饥渴了，这是到了哪儿了？”
银珂掀开帘子的一角问正在赶车的金珂，“主子问咱们到哪儿了？”
“回主子话，出雁州已有三十里地，晌午便能入垊州界。”
“前方路过酒肆茶坊，我们便停下来稍事歇息吧，你赶了这一路的车，也一定累了。”
“谢主子体恤，奴才不累。”
“就照我说的办吧。”
“是。”
“主子是不是累了？”银珂将水壶递了过去，“且喝口水吧。”
子翎接了过来，浅浅地喝了几口，“我倒是不累，但金珂须得歇息，还要赶好多天的路，若是把他累着了，你我二人又不会赶车，那便如何是好？”
银珂扑哧一笑，“金珂那身子骨，跟铁打的似的，哪会知道什么是累？”
子翎乜了她一眼，笑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的？”
“心疼他做什么？”
子翎正要搭话，却听金珂大声道，“禀主子，前面有一家茶铺。”
“那赶快停车！”
银珂率先下了车，子翎随后跳下车来，一边松着筋骨一边打量着眼前这家茶铺，嘟囔了一声，“冯记茶铺，想来这掌柜必定姓冯了。”
金珂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让子翎坐下。银珂见无人招呼，便嚷道，“店小二呢？”
正在内间的小二听见声音，急忙走了出来，一见三人衣着普通，便漫不经心道，“几位要些什么？”
“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子翎反问道。
小二指了指墙上一溜写着菜名的木牌，嚷道，“自己不会看么？”
“放肆！”银珂斥道。
“哎，罢了罢了，”子翎急忙劝道，“毕竟出门在外。”
小二盯着银珂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嘻皮笑脸道，“这位姐姐长得倒不赖，就是脾气太大，日后你家相公只怕消受不了呢。”
“混帐东西！”银珂大怒，作势便要动手。
“银珂！”子翎低喝一声，“才将我说什么的？”
“是，主子。”
“小二，小二！”门外闯进一名青衣男子，环视了一下店堂，问道，“店里可有雅座？”
店小二见来人的打扮，知道定是大户人家的管事，顿时笑脸相迎，“回大爷的话，小店简陋，不设雅座，不过……”视线落在了子翎三人身上。
男子也看到了子翎，径自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丢在桌上，对子翎道，“这位公子，能否将此座让于我？”
子翎嘻嘻地笑道，“自然可以。”说罢将银锭收在袖中。
男子拱手道，“多谢。”
“我们去那边坐吧。”子翎起身吩咐金珂、银珂二人。
男子轻蔑地一撇嘴，“穷鬼！”
银珂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反手给了他一掌，“让姑奶奶来教你学说人话！”
男子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吃了银珂一掌，顿时痛得呲牙裂嘴，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银珂，“你……竟敢动手打人！”
“你不会说人话，姑奶奶就教教你。”银珂蔑然一笑。
“看我把你个母夜叉……”男子作势也要动手。
“大昌，不得无礼！”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
“是，夫人。”男子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子翎眯起眼向外望去，只见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海棠色高腰襦裙的典雅妇人，身后跟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妇人缓步走到子翎身边，矮身福道，“让小相公见笑了，老身管教无方，下人多有冒犯。”
子翎不卑不亢地答礼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家丫鬟也多有得罪。”
“小相公若不介意，可否与老身同桌？”妇人出人意料道。
“多谢夫人美意，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云衣，你也坐吧。”妇人侧身对身后的小姑娘道。
“是，娘。”云衣依言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子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人吸引过去，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云衣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便微微垂首，不去看她。
子翎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母女俩正是奉命前往雁州宣旨令自己进京做太子侍读的通奉大夫傅庭安的妻小。
“小相公这是要去往何方？”傅梅氏抬手给子翎斟满了茶，随口问道。
“岂敢，岂敢，”子翎急忙站起身来道谢，“夫人金贵之身……”
“小相公莫要客套，人海苍茫，你我有缘相逢，不必拘礼。”傅梅氏笑望着子翎，只一面，便喜欢上了这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看他的年纪，应与云飞相仿，若不是承泽十年冬天的那场伤寒，今时今日的云飞，一定也长成了个翩翩佳公子吧。
“承蒙夫人错爱！”
“方才老身问你，相公这是要去往何处？”
“哦……小生是要前去……垊州投亲。”子翎答道。
“投亲？”傅梅氏讶异道。
“只因小生家道中落，家父便命我前去垊州投奔舅父，随他肄习经营之术，希望他日能重振家声。”
“小相公今年贵庚几何？”
“回夫人的话，小生虚度一十六。”
“小小年纪，竟重荷在肩，实在不易，”傅梅氏爱怜地望着她，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十六，那你比云飞小了两岁。”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衣听母亲提起早殁的兄长，唯恐勾起她的满腹伤心，便急忙道，“娘，我们稍事歇息，还要赶路呢。”
“敢问小相公尊姓大名？”傅梅氏不理会女儿，继续问道。
“夫人客气了，小生姓赵，单名一个‘衍’字。”赵衍，是临行前子翎给自己取的名字，取父王封号及母妃名讳之谐音。
“赵相公，”傅梅氏慈爱地笑着，“老身夫家姓傅，这是小女云衣。如若赵相公不弃，不知能否与老身结伴同行？”
“夫人也要前往垊州？”
“正是。垊州乃是老身的娘家，此番带着小女是回去省亲的。”
子翎瞟了一眼云衣，无视银珂劝阻的眼神，一口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