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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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耀街的昭王府内，用完午膳的许世钜正歪在卧榻上闭目养神，贴身侍从卜衡进来禀道，“启禀王爷，外面有位姓金的公子求见。”
“是何人？”许世钜警觉地睁眼问道。
“回王爷，奴才不认识。据此人说，其父当年在顷州时曾蒙受过王爷的恩泽，知道王爷此番回京，故特来代父谢恩。”
许世钜疑惑道，“顷州？”
“正是。”
“叫他进来吧。”许世钜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急忙吩咐道。
“奴才遵命。”
金珂跟在卜衡后面匆匆地进来了，见到许世钜，忙跪倒在地，“草民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世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平静道，“起来说话吧。”
“谢王爷。多年未见，王爷一向可好？”
“本王都好。”
“草民的父亲常常念叨王爷的恩典，嘱咐草民，若有机会，便要来向王爷叩头谢恩。”
“令尊如今安好否？”
“托王爷鸿福，草民父亲身子还算硬朗。”
“如此甚好。”
“草民父亲几年前得了一幅古画，知道王爷喜爱字画，便要草民来呈献给王爷。”金珂将手中的卷轴恭敬地呈交许世钜。
“老人家有心了，”许世钜招手示意站在一旁待命的卜衡，“去拿一百两的银票来。”
“王爷这是何故？”
“这幅画老人家一定花了不少银两，难得有这份心意，但本王不能收受百姓的财物，你且将银票带回，与老人家仔细诉说原委。”
“既是如此，草民只有从命，王爷清廉，草民不敢玷污！”
“代本王问候老人家！”
“谢王爷，草民告退，王爷请保重！”
许世钜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金珂慢慢地退出房外，随即展开手中的画卷，赞道，“这倒果然是李昭道的真迹，不知那乡野匹夫从何得来，待本王慢慢欣赏。”一边说着，一边向内室踱去。许世钜卸下一边的檀香木轴头，一页纸笺掉落在手中，寥寥数字。阅罢，许世钜眉头深锁，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夜半时分，上京郊外的慧光山半山腰，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了逶迤的山道上，驾车的正是卜衡。与卜衡同着侍卫服饰的许世钜掀帘下车，等候多时的金珂急忙迎上前来，“见过王爷，王爷请。”说罢，引着许世钜往丛林深处走去。
“儿臣参见父王！”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子翎叩地行礼。
“你可知此举极为冒失？”许世钜不悦道。
“父王容禀，儿臣此次入京，乃是以北翟使臣之身份。”
“什么？”许世钜大惊失色。
“儿臣如今在北翟的枢密院任参议。”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与我细细说来！”
“原来北翟的璎珞公主，竟也是师父的弟子，儿臣与师父应邀前往北翟度新年，承蒙北翟王错爱，便将儿臣留下，要儿臣去枢密院在公孙大人手下做事。”
“公孙岱？”
“父王认识公孙大人？”
“二十年前，本王与他在顷州之役中交过手。”
“公孙大人对儿臣十分照拂，平日里每常谆谆教导，儿臣受益匪浅。”
“慕容赜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师父说，唯有北翟王，方能助我成事。”
“此话何意？”
“师父要我去做璎珞公主的驸马。”
“荒谬！此事万万不可！”许世钜怒道，“且不说你的身份，一旦你做了北翟的驸马，日后如何入主中原继承大统？”
“但若非如此，别无他法。师父座下虽有千余弟子，但终究都是女流之辈，纵使武艺高强，也敌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
“何必急于一时？那许世铭老贼，总有年老力衰的时候，到那时……”
“到那时，我就保不住云衣了！”子翎情急道。
“你说什么？”
“父王，”子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知道父王为了复仇大计苦心经营了多年，儿臣虽无心帝位，但既为世宗子孙，报仇雪恨，夺回皇位，便责无旁贷。昔日赴妙莲山途中，儿臣结识了云衣，儿臣与她情投意合……”
“那云衣，究竟是何人？”
“云衣……便是太子妃。”子翎低声答道。
“混帐！”许世钜怒不可遏，“你这孽障，是要气死本王么？”
“父王，世间万事，唯情字最难解，父王对母妃，不也是一样么？”
许世钜被戳到痛处，顿时怒火中烧，从腰间“唰”地一声抽出羊角匕首，“逆子！”
“父王……”子翎避让不及，右颊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一道口子。
许世钜见伤着子翎，便一把丢下匕首，惊慌失措道，“我儿……为父不是有意要伤你……”
“儿臣知道，儿臣不怪父王，”子翎用手捂住伤口，鲜血沿着指缝淌了下来。
“可是我儿好生糊涂，那太子妃，如今已是太子的人，你如何……”
“云衣与儿臣有过……有过盟誓，誓不负……不负彼此！”
“如此说来，她已知你身份？”
“当日，她被立为太子妃后，她不顾身家性命，甚至不顾父母兄长的性命，不远千里……前来妙莲山找儿臣……”
许世钜惊骇道，“竟有这等事？”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云衣虽已入宫，但云衣应承儿臣，定会为儿臣守身如玉……”
“她日日与太子出双入对，相形相随，如何守身如玉？”
“儿臣信她！”子翎肯定道。
“本王万万没有想到，送你去妙莲山，竟会生出这么多事来。”许世钜叹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儿臣在此向父王立誓，儿臣定会夺回皇位，为我世宗一脉……”
“罢了罢了，休再与本王谈什么复仇大计，你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女子罢了。”许世钜无力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父王，江山与云衣，并非鱼与熊掌，有了江山，才会有云衣，若然儿臣夺不回江山，便也夺不回云衣！”
“你容我仔细想想。”
“父王，儿臣恳求父王设法让儿臣与云衣见一面！”
“你这痴儿，果真是被美色迷了心窍了，她身在宫中，我如何设法让你们见面？”
“父王，儿臣恳求父王开恩，求父王开恩！”子翎不顾流血的伤口，连连叩头道。
许世钜环视了一下四周寂静的山野，仰天长叹道，“这慧光山，便是当日慕容赜的落荒而逃之地，当年你母妃在此跪求我放她一条生路，朝我叩头如捣蒜。不料十八年后，我亲生的女儿为了一名女子，也在此朝我叩头如捣蒜，所谓天道轮回，大概便是如此吧。”
长清宫内殿，云衣正在伏案读书，许子翃蹑手蹑脚地进得殿来，走到她身后站定，云衣感觉到身后有人，不由抬头，见是许子翃，忙掩卷道，“殿下来了。”
“让我看看，你在读什么圣贤书？”许子翃笑道。
“并非圣贤书，不过是些神仙鬼怪，消遣下时光罢了，还望殿下勿要见怪！”
许子翃接过案上的书，见是《酉阳杂俎》，不由笑道，“这本书，我也读过。”
“殿下果然博览群书。”云衣也笑了。
“云衣可是在取笑我么？”许子翃拉住云衣的手，“我知道你成日闷在房里不自在，今日风和日丽，咱们去御花园里走走吧。”
“殿下忙政事要紧，臣妾不敢劳殿下挂心。”
“哪有那么多政事可忙？我又不是父皇。”
“待臣妾更衣。”
两人并肩出了长清宫，一边谈笑，一边闲散地漫步，几名内侍远远地跟在身后，生怕惊扰了他们。许子翃道，“明日昭王要进宫来拜见太后，太后让咱们都过去长寿宫，说是昭王难得回京，要咱们一家人和他一道用午膳。”
云衣心中一动，答道，“臣妾也要去么？”
“那是自然，你我是夫妻，夫妻乃一体，岂有形单影只的道理？”许子翃侧过脸望着她笑道。
云衣闻言，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许世铭下朝后，即回内殿换了一身常服，乘上张得富早已备好的步辇，急急地赶往长寿宫而去。蒋笒也是一身银红色常服，正和许世钜闲聊，一旁还坐着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的映王许世镛。蒋笒慈爱地望着许世钜，喜道，“今日见到你们兄弟，哀家真是欢喜得紧。”
“臣也是时常挂念太后。”许世钜应道。
“七叔不妨就在上京多住些时日吧，与列位叔伯兄弟，也好多叙叙旧。”许子翃插话道。
“谢太子关切，臣也想多待些时日，拜望列位宗亲长辈，怎奈雁州还有一家老小。”许世钜答道。
许子翃转对云衣道，“云衣，你不是说有块古玉要请七叔帮着鉴别一下真伪么？”
云衣急忙起身道，“王爷莫怪，云衣因听闻王爷精通古画、古玉，便想当面向王爷讨教。”
许世钜谦逊地笑道，“太子妃客气了，臣对玉石，不过也只是略知些皮毛罢了。”
云衣从袖中掏出当日在垊州时子翎赠与自己的佛手玉佩，摊在掌心里递了过去。许世钜双手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问道，“不知太子妃此玉是从何得来？”
“去年我随家母回乡省亲，途中偶然搭救了一位欲投水自尽的姑娘，为谢我救命之恩，那位姐姐便将此玉赠予我。”云衣平静地答道。
“原来如此，”许世钜不动声色道，“这倒是一块极为难得的昆仑玉，成色、做工俱佳，太子妃且好生藏着吧。”
“多谢王爷！”云衣将玉佩小心地收入袖中。
“皇上驾到！”殿外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
许世钜急忙起身，向着殿外恭敬地跪拜，一边高声道，“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是自家兄弟，七弟不必多礼。”许世铭俯下/身，亲手扶起了许世钜。按许氏一族“世”字辈的排行，许世铭行六，许世钜行七，许世铭生于承泽元年癸丑，许世钜生于承泽二年甲申，故二人过去常以“六哥”、“七弟”相称。
“太子婚典当日，宾客众多，以至于臣无法给皇上问安，还请皇上恕罪！”
“七弟不必见外，快来这边坐吧。”许世铭如当年一般揽住许世钜的肩头，亲密地招呼道，“一转眼寒来暑往，你我兄弟已有十多年未见了吧？弟妹他们都还好么？”
“托皇上鸿福，臣一切都好，臣家中也一切安好。”
“见你们兄弟友爱，哀家真是欢喜极了。”蒋笒喜不自禁。
云衣盯着许世钜的背影，在心中暗道，这位昭王爷，果然是位一等的人物，即便胸中再有丘壑，面上竟能如此波澜不惊。稍一扭头，瞥见一旁的假世子，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